乱世“花会”云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几年，因担心“封建回潮”的罪名，“花会”名称一度曾改为“成都物资交流会”，青羊宫庙会实质上已消失了。

1959年，春光明媚。邓小平、朱德、贺龙、彭德怀等先后到成都。为迎接中央领导人，中共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指示：拨专款办“花会”。邓小平等人兴致勃勃地观赏了“花会”，还在内部餐厅品尝四川小吃。李井泉说：成都原来有个专卖烤红薯的“马红苕”很有名，但现在不知踪影啦……邓小平很感兴趣。市长李宗林派许多人去找，几天后才了解到姓马的早已死了，后来找到其徒弟到“花会”中烤“马红苕”。邓小平称赞说：“花会还不错，有特色，菊花、盆景要争取占全国第二位。”朱德元帅也很欣赏花会，说：“兰草太少了，要争取发展一万盆。”

“大跃进”运动后全国大饥荒，“花会”名存实亡。以前哄小娃娃转糖龙的糖画摊子前（四川称“糖饼摊摊”），连成年壮汉也争买。指甲盖大小的小糖饼，拥挤半天每人限买五粒，卖完为止。要想抢购一个锅盔（烧饼）、一小碟“三大炮”（糍粑），更要挤出一身臭汗……难怪吴丈蜀先生在《1962年成都灯会竹枝词》中说：“佳节空城往看灯，连年跃进‘庆升平’。天寒不怕奔波苦，二两锅盔四体倾！”“巧式花灯只等闲，愿闻一炮响三连。层层壮汉争糖饼，半日腰酸换嘴甜。”

如此寒碜的“花会”，在“文化大革命”年代仍遭到无情批判，说这是“资本主义复辟”！

“文化大革命”结束，成都“花会”“灯会”绝处逢生。本文作者1983年写有几首竹枝词，记录下成都庙会由衰而盛的情景：

灯会年年在翻新，丙辰“大闹忠义庭”。丁巳“江青扑香粉”，今年“啃瓜猪无能”。

（注：灯会亦随政局而变：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前，江青等“四人帮”的“批判《水浒传》”“尊法反儒”等运动轰轰烈烈，这年灯会有李逵大闹忠义庭反招安灯。而1977年政局已变，灯会有讥笑江青不断甩脑壳往脸上打粉的灯。1983年为猪年，遂有猪八戒啃西瓜的巨灯）

人人都到青羊宫，春兰茶铺闹哄哄。两个操哥争椅子，吵得筋涨脸又红。

（注：偌大花会仅茶园两个。春兰茶铺今年设于八卦亭前，地方狭小茶客特多，故吵架不断）

今年花会更稀奇，坝坝头有旧飞机。你想进去望一眼，一角五分快取起。

（注：双流民航一架退役旧飞机放于灯会，门票一角五分）

八卦亭后多小吃，凉粉、豆花、三合泥。三清殿中演川戏，游人看得笑嘻嘻。

荣乐园在大殿中，单锅小炒香喷喷。划拳在吼“来就来”，不觉夕阳已残红。

（注：道观被破坏还未恢复，殿内遍设小吃摊，而三清殿内戏班子卖票唱川戏，真是余音绕梁！）

爸爸妈妈牵娃娃，吃遍小吃笑哈哈。肚儿就像大罗汉，装尽酸甜苦辣麻。

（注：过来人思今抚昔感触良多，岂止是酸甜苦辣麻）

糖饼摊摊多又多，起码都有百多个。一转就是十来盘，全是小姐和幺哥。

（注：转糖龙，每次一角钱。不单小孩去转，无数小伙、大姑娘也转金龙逗乐，一转就是一元多钱）

注释：

①参见小田：《在神圣与凡俗之间——江南庙会论考》，人民出版社，2002年。

②参见《全蜀艺文志》卷七。

③以上参见《华阳县志·古迹四》，民国版。

④四川省文史馆编：《成都城坊古迹考》，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

⑤参见《青城山志》，巴蜀书社，2004年。

⑥参见傅崇榘：《成都通览》，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

⑦参见李劼人：《死水微澜》，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

⑧参见刘师亮：《续青羊宫花市竹枝词（民国十七年春日作）》，载《成都竹枝词》，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

⑨参见刘师亮：《成都青羊宫花市竹枝词（民国十二年春日作）》，载《成都竹枝词》，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

⑩参见《成都竹枝词》中各诗零散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

⑪［日］山川早水著，李春德、李杰译：《一百年前一个日本人眼中的巴蜀风情》，四川人民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