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好月圆
在国难当头的时刻，为了抗日，宋氏三姊妹摒弃一切政治观念，终于出现在陪都的街头••••••贡献自己的力量。
——题记
四十六
第二次国共合作后的1940年4月的一天。
香港启德机场。一架载着宋氏三姊妹的专机，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滑向跑道，逐渐加速，然后像离弦的箭腾空而起，向远方的山城重庆飞去。
白云托着飞机，飞机在云雾中穿行。
飞机上升到8000米高空，机身拉平后，向来以“活泼开朗”自称的宋美龄，便邀两位姐姐打桥牌。两位姐姐欣然允诺了。前舱里不时地爆发出三姊妹的朗朗笑声。
自从1927年蒋介石背叛大革命，背叛孙中山先生倡导的“三民主义”，大肆屠杀共产党人之后，宋庆龄便与她的那位妹夫和妹妹分道扬镳，几乎断绝了往来。若不是参加国民党的中央全会，宋庆龄对蒋介石连见都不想见，偶尔面对面碰上了，也只是点点头做做样子。每当宋美龄提出姊妹团聚，宋庆龄即便同意了，也要选择蒋介石不在官邸的时候前往，否则就不出席。
然而，1937年的“七七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大举出兵侵略中国，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日寇铁蹄所到之处，奸淫烧杀，无恶不作，无数城市和乡村变为废墟，千百万中国人民惨遭杀戮。在“西安事变”中，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由中共积极倡导，促成了第二次国共合作，展开了全民性抗战。上海、南京、武汉的相继失守，国民政府不得不由华东迁至西南山城的重庆。这叫“中华民族发出了最后的吼声”，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随着国共合作的深入，以爱国著称的宋庆龄终于在公开场合露面，并且跟宋美龄、宋霭龄一道合影，表示支持国民党合作抗战的立场，她的脸上也荡起了久违的笑容。
三年来，宋氏姊妹为了神圣的抗战事业走到一起，并肩合作，做了一些于国于民有益的工作。宋庆龄在香港发起组织了保卫中国同盟，争取国际舆论对中国抗战的同情和支持，募集抗战最急需的药品和物资，支援敌后的游击战士。在美国援华协会的帮助下，宋庆龄和宋美龄一道组建了战时孤儿收容所，以妈妈的身份收养了25000多名无家可归的孤儿。在陕甘宁边区的首府延安，由宋庆龄募捐在那里建立了一些托儿所和医院，宋美龄也在那里设立了一个孤儿院。
兵民是胜利之本。宋美龄和宋霭龄建立了妇女指导委员会，动员妇女为战时的伤兵、难民救济服务。孔祥熙夫妇创办了全国儿童福利会，宋霭龄主持这个机构的日常工作。为了推销中央银行发行的抗战公债券，宋霭龄还时常发表演讲，号召民众出钱出力。到香港以后，宋霭龄还担任了伤兵之友协会的会长，带头募捐，用以购买慰劳品。
“好牌!再来一个!”宋美龄为自己今天的好牌运，兴奋地大叫起来。
旁观者清，侍从们缄默不语，只听见专机引擎发出的轰鸣声。突然，桥牌从折叠桌上滑落下来，撒的满地都是。这时有人发现专机倾斜下降，并且时有颠簸，喊了声:“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出什么事啦?”宋美龄机警地把牌扔下，忙问观牌局的侍卫官。这位侍卫官忙不迭地走进前方驾驶舱，片刻之后又回来报告:“夫人，前方发现雷电云层，飞机在绕行。”
“扫兴!一把好牌给搅了!”宋美龄话音未落，另一位侍卫官从驾驶舱里冲出来，口喘粗气地说:“夫人，不好!专机没能绕过，反而已撞进了雷电云层。有什么话要说?请用笔记下来，以防万一!”
这是航空常识。前不久，一架启德机场的客机就在空中触电爆炸，机毁人亡。大家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给我一支笔!”宋美龄首先向侍卫官索要了一支笔，她刚要留言，驾驶舱又冲出来一位侍卫官，报告说:“专机已安全冲出雷电云层!”
死里逃生，大家紧张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上帝保佑!”宋美龄把笔还给了侍卫官。
“我们还是接着玩吧。”宋霭龄松了口气，抓起牌来继续当庄。
横空出世的云贵高原在机翼下疾速向后隐去。黑谷凝结升腾起来的水蒸气在空中飘荡着，像是白色的台布;远远望去，天地相接处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湖沼一般;大娄山顶峰的冰雪尚未融化，像是天仙赐给它的一顶白帽;川黔公路宛如一条银灰色的巨蟒，蠕动在高山和大川之间。
山城重庆在望。
将近正午时分，专机飞临山城上空。机场发出无线电信号。专机在无线电引导下穿云破雾，自天轰鸣而降。宋氏姊妹乘坐的专机在跑道上减速滑行，终于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当三姊妹走出舱口，笑容可掬地立在舷梯上的时候，只见镁光灯一闪，侍卫官抓紧时机摄下了三姊妹这一特殊环境下的珍贵历史合影照片。
欢迎您，和平的使者，山城的主人。
委员长侍从室主任张治中抢前一步，满面笑容地捧着三束清香的鲜花向三姊妹迎上去，并再三解释，说委员长正在主持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抽不出身来前往机场迎接三位夫人的光临。接着一群记者上前围了上来。
四十七
三姊妹来到重庆的当天傍晚，一批日本轰炸机，足有数十架，突然从低空飞来，撞入城区上空，开始投弹轰炸。瞬间，剧烈的爆炸声和强大的气浪震撼了整个山城。
国民政府的重要军事会议，此时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娘希匹，敌机来空袭，下游的监视哨干什么吃的?怎么没提前报告?”蒋介石沉下脸，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侍卫官们。
当班的侍卫官嗫嚅地答道:“报告委座，我们已发电询问过沿江监视哨，但一直未接到回电，不知出了什么事?”
殊不知，就在三天前，日本侵华派遣军总司令部和日本海军中国方面舰队司令部暗地里达成了轰炸中国内地的《陆海军中央协定》。日军把这次绝密的轰炸行动的代号定为“一零一号作战”方案，时间定于4月下旬开始到7月下旬结束，因为这段时间重庆上空雾少，能见度高。日军投入“一零一号作战”方案的主力是第二飞行师和部分海军航空部队，以武汉、孝感、应城为起飞基地，连续轰炸重庆和内地其他一些城市。显然这是日本“三个月灭华”的总体战略计划下的战术方案的实施。
事情竟是如此巧合，恰赶三姊妹来渝第一天，就遇到日军轰炸机的“欢迎”，也是他们“一零一号作战”方案付诸行动的第一天。
从数量上看，这批日机之多，阵容之壮观，是前所未见的;从战术上看，这批日机来势十分凶猛，另有战斗机护航，从低空进入，躲过中国部队监空哨的耳目，突然出现，使他们来不及向陪都重庆报警。
半小时以后，来袭的日机除两架被高射炮击落以外，其余均良好地完成既定目标的轰炸，返航东去。这时，国民党空军的战斗机才从被炸得稀烂的机场起飞编队，尾追日军轰炸机，枪炮齐鸣，形同于送行的“礼炮”。
重庆部分地区陷入了火海之中。
蒋介石紧皱的眉头松弛下来，方才想起一件事，开口问侍从道:“夫人来过电话没有?”
“夫人没来电话。”
“快打个电话问问，安全怎么样?”
“是，委座。”侍从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呆会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报告，“夫人很安全，她已洗完澡正在看书，问你什么时候散会?”
“告诉她，会还散不了。今夜难以回去了。”蒋介石吩咐道。接着他忧郁地走进套间的军事委员长的长形会议室，对那里的秘书道:“去通知一下诸位，会议继续进行。”
当日军轰炸机投下的第一批不长眼睛的炸弹的时候，宋美龄正在重庆市区内曾家岩的委员长官邸浴室洗澡。也许曾家岩官邸在修建它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它的防空和隐蔽，这次日军轰炸安然无恙，而它四周的几座建筑物却都着了火。
同以往一样，在任何情况下，宋美龄都举止文静，服装整洁，一丝不乱。虽然这次紧急空袭，她正在洗澡，并没有惊惶失措之状。她还是慢腾腾地用毛巾擦身上的水珠，慢慢地穿上衣服，以至把那身软缎旗袍上的每颗纽扣都一一扣得紧紧的，然后才走出浴室。由在门外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侍卫官簇拥着她，进入官邸内特设的万无一失的防空洞。
空袭解除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鹿牌台灯的旋钮，开始翻阅昨天大姐宋霭龄借给她的那本书《邱吉尔传》。相传邱吉尔的母亲是英国的一大美人。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善于交际，善于理财经商。邱吉尔乃是她的私生子。后来邱吉尔的成才，关键在于他的母亲。宋美龄早就想看到这部书，一直未能如愿。今天如愿以偿了，何不看个痛快。
看书是宋美龄的一大嗜好。这些年来，尽管战争频繁，她总是忙里偷闲，尽量多读一些书。也许是出于工作的需要，她最喜欢的首推各国一些名人传记文学丛书。阅读这些书，不但能了解一个人，而且还能了解那个国家的历史、风土人情，总结他人的经验，为我所用，何乐而不为呢!
宋美龄看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她看书特别快，与别人看书图消遣不一样，而她一目十行，选我所好。遇到所好之处，她则慢了起来，边读边思，逐字逐字地品味。有些喜欢的段落，她不只是看一遍，而是看二遍三遍，有的还抄在她的读书笔记本上备查。
今天，她看《邱吉尔传》第四章时，便抄了一段精彩之处——邱吉尔母亲求婚的一段有哲理的对话，引起了她心灵的共鸣。
她工工整整抄完了，又从头至尾地检查一遍，一字不漏为止。
“太好了!太精彩了!”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感情的爆发。
“铃——”电话铃倏地叫了起来。
姆妈蔡氏慌忙走过去，操起听筒，弄清是蒋介石办公室打来的，马上去请宋美龄来接电话。
“什么事?我的张主任。”宋美龄问道。
“夫人，委座让我转告您，会议仍在召开，恐怕今晚委员长就不回去过夜了。请您不要等他了，晚安。”
“知道了。”宋美龄不满意地放下了听筒，此时，她书也看不下去了。
女人啊，毕竟是女人。宋美龄也是女人，也具有一般女人所有的情肠。
跟蒋介石一起，宋美龄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忧患。作为一个男人，他并没有满足她一个女人的心愿。自从1927年12月1日她和老蒋结婚以来，第一个新婚之月，他就没陪她度好。此后岁月匆匆，蒋介石再度出山，大权独揽，军务缠身。在与反蒋军阀作战时期和“围剿”红军的时期，宋美龄跟着蒋介石四处奔波，戎马倥偬，夙兴夜寐。他们没有坐下来谈过一次心。不是不谈心，而是没有时间啊!有的只是工作、会议、视察……
作为一个女性，她理解他，并且服从了他。宋美龄随时随地都在提醒自己，因为她是第一夫人，所以她必须记住，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蒋委员长的声誉，出不得丁点儿差错。
……
“唉，不去想那些事了，想起来真令人心烦。”宋美龄这样安慰自己。于是她便站起身，用她那海蓝色并带有米脂味的手绢，搌搌眼眶中的泪水，接着随手理了理腮边的秀发，然后去拨大姐宋霭龄的电话号码。
事情竟是这般巧合。没容宋美龄拨动号码，宋霭龄先于她把电话打了过来。
“啊!是大姐。我正想给您打电话，不想您先打进来了。”大姐是令她尊重的人，她那高兴的劲儿似是看到了大姐的面容。
“小妹，你要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啊?”宋霭龄问。
“没什么大事。关于我们三姊妹去广播电台演说，明天我们定在什么时候呀?你是大姐，确定后，我再通知二姐。”宋美龄道。
“我也为这件事打电话找你。你说呢?”宋霭龄问。
“要让我说，就定在明天早8点半。电台花池门口相聚，不见不散。”
“那好，就这样定下来，你直接通知庆龄吧。”宋霭龄吩咐道。
“我这就打电话。”
“你真是个急性子。大姐的话还没讲完呢!”
“大姐，你就讲吧，我听着!”
“二姐宋庆龄，她自尊心很强，再加上她与老蒋有隔阂，你讲话要注意分寸，注意她的心理，莫伤了她的自尊心。咱们三姊妹与政治无缘，尽量求同存异，能团结尽量团结……”宋霭龄越说越多。宋美龄有点不耐烦了，打断了她的话。
“大姐，你莫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我知道你懂，可是要真正做起来，你又什么都忘了。大姐还不晓得你那怪脾气!”
“好啦，我一定按大姐的话去做。说实在的，我真不喜欢二姐那种太不现实太理想化的声调，我一听就想发火。”
“我作为大姐警告你，你那火要用水浇一浇。”宋霭龄说到这里，马上把话锋一转道，“老蒋在家没有?”
“他刚才让人打来电话，说仍在会上，今晚就不回来了。”宋美龄回答。
“这个老蒋，真不像话!让小妹守空房。”宋霭龄出于对小妹的关心，叹了口气。
“大姐，别说了。”宋美龄道。
“你说什么，小妹，不让我说了?我不少说。等有机会，见了老蒋，我不当面说他才怪哩!”显然宋霭龄余怒未消。
“就这样吧，大姐。天不早了，我还给二姐挂电话呢!祝您晚安。”
“那好，祝你晚安。”
到达重庆后，宋庆龄并没住在两姊妹的任何一家，独自选在黄园公寓安顿下来。这倒不是出于其他原因，主要是宋庆龄觉得这样无拘无束，进步人士和共产党方面的人也便于找到她。要是住在警卫森严的别墅区或官邸，她会觉得憋气的。
傍晚遭受日机空袭那阵，日军的炮弹准确性偏了点，没有命中她的房屋而是命中左侧的木房。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高高的火头，凭借着风势，向宋庆龄住的房屋蔓延、吞噬。因为重庆当时的房屋大都不是砖石结构的，而是中间有层木片或竹片，外涂层三合土的夹壁墙，见火就着。消防队出于无奈，只得狠心拆除了两幢房屋，隔断了火源，保住了宋庆龄的住房。
空袭警报解除后，宋庆龄曾到城内四处随便转了转。映在宋庆龄眼帘的是:几辆卡车被炸坏了轮子，堵塞了全市交通。走不多远，就会看到炸残的车辆和抛在车上、地上的尸首，有被炸掉胳膊的，有被炸掉大腿的，惨不忍睹。刺鼻的硝烟味和焦臭味，像一层浓雾笼罩着城区，久久不散。
宋庆龄愤慨地走着，心中燃起了满腔怒火。太悲惨了!太悲惨了!这就是那些口口声声宣称“大东亚共存共荣”的家伙，那些反复鼓吹“中日亲善”的军国主义者的“亲善”与“共荣”?!他们派出的轰炸机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成吨的炸弹扔到人口稠密的居民区，散播了多少死亡的种子?日本帝国主义，你拿什么偿还中国人民的鲜血!国民政府的军事委员会只知道一天天泡在会议中，那些顽固派津津乐道的是跟共产党搞摩擦，偌大的一个陪都只有几十门高射炮来保卫，怎能阻止惨祸的发生?
宋庆龄回到自己的寓所，及时拨通了军事委员会的电话。秘书回答:委座与其他长官正在开会。她本想找蒋介石接电话，一想到自己人微言轻，也就犹豫了。她挂断了电话，踱步走出寓所……片刻电话铃响起，宋庆龄急忙走了过去，拿起了听筒，里面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啊，听出来了，是小妹。”宋庆龄道。
“二姐，您没有睡觉吧?”宋美龄传来的话音很轻很轻，因为“太上皇”的大姐提醒在先。
“日机空袭，你那儿没问题吧?”宋美龄又问。
“小妹，如有好歹，我不会站到这里给你说话啦。”
宋美龄心里恼火，她不便发作。接着又道:“二姐，原来咱们约定不是要到广播电台去演讲吗?”
“我知道，你说吧。”
“大姐刚才给我来电话，说是定在明天8点半，在电台门前的花池旁聚齐，不见不散。”
“我记住了。小妹，你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了。今天坐了一天飞机，你应该早休息，二姐。再者，重庆的天气与香港不一样，夜间比较凉，请注意多盖被子。”
“谢谢小妹周到的关心。”宋庆龄放下了电话。宋美龄也放下了电话。真正有气的还是宋美龄。她气的不是别人，总感到二姐在说话中少些手足姊妹之情。
宋美龄并不甘心于现状，她在朝一个目标努力，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唤起二姐胸中那燃烧着的姊妹情感，启开她那心扉的门。那才是一种人生情趣、一种天伦之乐。
四十八
广播电台门前的花池中，聚各种花卉于一池。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早晨8点半钟，三辆黑色轿车分别载着宋氏三姊妹，从不同的方向准时开到这里。宋美龄的车早到了一步，其次是宋庆龄，最后是宋霭龄。
三姊妹下了车，寒暄了一阵，随后在电台官员带领下走进大门，拐了一个弯，入房，进入地下播音室。一种阴森的感觉袭上三姊妹的心头，不过这里更安全。
播音室有两间房子那么大，地上铺有红色地毯，四周镶着用特殊隔音材料做成的方板，板与板之间看不出什么缝隙。录音台犹如写字台那般大，端端正正地放在室内的中间位置。正面墙上挂着孙文总理的遗像和遗嘱，旁边配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
这次专题节目的主要对象是美国听众，全部用英语播出。可以说三姊妹的英语是有相当水平的，而且三姊妹的号召力对于美国人来说是有影响力的。
当播音员向美国听众介绍完宋庆龄的身份后，她略为思索了片刻，大大方方对着麦克风演讲了起来:
亲爱的美国听众，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们刚刚经历了又一次野蛮大轰炸，美丽的山城重庆已经变成了一所血腥的屠场。成千上万的和平居民丧失了他们最后的一点东西，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从陷落的长江中、下游逃难到四川来的，最大的奢望仅仅是想生存下去，可是万恶的日本帝国主义连这点起码的权利也不想给予他们。
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约有四万万人口的大国，但她又是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国家。连年的天灾、动乱以及其他种种原因，使我国在战争的最初几个年头内一直处于劣势，被动地抗击着上百万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的进攻。我们缺乏武器、燃料、钢材和食品，更缺乏全世界主持正义和公道的国家的支持。
因此，我们呼吁你们，亲爱的美国听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我们有力的援助。我们无意滥花你们提供的资财，我们把每一个辅币都会用于神圣的抗战事业。我们呼吁你们，敦促美国政府抛弃所谓的“中立”政策，尽快与法西斯帝国宣战。因为，今天发生在中国的惨祸，明天或者后天就有可能降临到贵国人民的头上，这是法西斯帝国的本性所决定的。
宋庆龄的讲话，通过重庆电台的大功率短波发射机，升上电离层，回响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上空。最后，宋庆龄激动地高呼:
必须制裁日本帝国主义!必须阻止他们犯下更多的滔天罪行!必须惩罚他们屠杀中国妇女、儿童和无辜人民的罪恶行为!否则，中国人民就不会相信，在这个病态的世界里，还有怜悯和良心可言;不会相信，在这个病态的世界里，还有公正和道义可言了。
演讲完毕，宋庆龄还是那么激动，以至于宋美龄不得不扶着她到休息室里去平静一会儿。宋美龄知道姐姐那嫉恶如仇的性格，担心姐姐在这样的场合，讲出一些刺激美国听众的言词来。
接下来演讲的是宋霭龄，她不像宋庆龄那样激动，她的口气要温和得多，像是在和听众面对面地谈话。她说:“当我向美国听众讲话时，我感到并且深知，我正在向真正同情中国的朋友们讲话。在我们与日本帝国主义进行生死存亡的战斗中，我们始终都没有孤立的感觉。一想到友好的美国人民站在我们一边，我们的内心就充满了深厚的感激之情。”
宋霭龄在谈到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怀着必胜的信念坚持焦土抗战的情况后又说:“必胜的意志也体现在我们妇女身上。妇女们已从与世隔绝的生活中解放出来，参加各种工作。在前线，她们同士兵和伤员在一起;在后方，她们同受到战争灾难的同胞在一起;在农村，在医院，在战时孤儿院，在工业和公共事业里，都有妇女们身影出现。我们希望美国同胞像我们中国的妇女们一样，投入到和平抗战的战壕中来!”
最后一个演讲的是宋美龄。
按说她的口才要好于两位姐姐。她的英语水平也高些，口音略带美国的南方味，因为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年。
她的演讲话题与两个姐姐不同，主要是针对美国的国会议员和新闻界而谈，她多次去过美国，知道只有这两者才能左右美国政府。
宋美龄以她那非常流利的话语，首先谴责了美国政府在“中立”的幌子下，向日本出口战争物资和武器的可耻行为，那是有根有据的，宋美龄为此专门列举了一连串准确的数字。
宋美龄说:“在这里，在中国‘民主之友’的庄严讲话台前，我们要求制止两件事:一是身为美国立法者的国会议员，不应该对侵略行径表示恐惧。二是不应该同意把汽油或石油副产品，以及其他战争物资，尤其是武器输送到日本以鼓励这种侵略行径。”
宋美龄由此展开，进一步说:“我不知道各位尊敬的国会议员们是否想到过，如果中国政府已向自我吹嘘为不可战胜的日本帝国投降，那时世界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日本将保持完整的陆海空军，它将利用我国的领土、我国的人力和我国的资源以支持极权主义反对民主国家的军事行动。说到这里，应该说我们中国人民的抗日，就是为你们阻击强盗，因为强盗的口胃并不仅仅是我们中国，下一个就是你们了!
“我并不想在这里恫吓各位尊敬的国会议员们，”宋美龄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占全人类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时，整个世界的形势将变得漆黑一团。
“中国人民不愿充当亡国奴，必将全力以赴，同日寇血战到底。问题是，我们会得到国际上公正的对待吗?这只能由美国人民和他们的国会议员来回答。
“中国人民已被炸弹震聋，但是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你们的回应。”
宋氏三姊妹带有真挚感情的讲话，通过电台大功率发射机，传到大洋彼岸的每个有正义之心的美国听众耳中。他们将如何做出回答呢，中国人将拭目以待。据说三姊妹讲话的第二天，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就有上千名学生上街进行游行声援。他们的口号是:“反对侵略，支持中国人民抗战!”“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维护世界和平!”“强烈要求国会政府，采取有效措施，制裁日本!”再者，白宫国会的有关知名人士当天也以个人名义向国会递交了制裁日本的意见书。同时美国国会也答应立即研究这份意见书，并作出答复。美国人骚动了，各种舆论向着有利于正义一方的天平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