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政治姻缘
蒋介石拍胸道:只要我夺得了天下,何愁她一个宋美龄不成!相反得到了宋美龄,就等于得到了宋氏家族,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大姐夫是民国银行要员,二姐宋庆龄是总统夫人,大哥子文是财政部长,我还何愁坐不稳天下呢?
——题记
十三
噩耗,惊人的噩耗!
北平传来了大元帅孙中山逝世的噩耗!
这对于蒋介石来说,无疑是一声晴天霹雳。打击,莫大的打击!
“月老”仙逝了,他追求宋家小姐的意愿也风风火火地告一段落。他不禁失声痛哭……
忆当初,孙中山病危时,他的亲密同事们像候鸟一般地纷纷从广东飞到北平,来到他的身旁。而他最重要的三名副手——右派胡汉民、左派廖仲恺和担任军职的蒋介石——都留在了广州,不是他们不来,而是孙中山不让他们来,因为他们开辟的南国“江山”并不牢固,陈炯明等一伙还在那里虎视眈眈。
当这位伟大的革命者生命垂危时,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面临着两个抉择:孙中山同莫斯科以及中国共产党的联盟是否要保持下去;而最最重要的是,谁将成为中华民国新的大元帅或最高继承人。于是,在广东和北平,一场争夺权力的明争暗斗开始了。
任何人似乎都没有思想准备。同时在莫斯科,列宁已去世,而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为夺取权力在进行殊死斗争,他们根本顾不了这边。鲍罗廷作为苏联驻中国的首席代表,急需得到莫斯科的指示,但一项也没有来。
在孙中山临终前,围在孙先生病榻旁宋庆龄旁边的,是孙科;还有她的弟弟、少年得志的金融家宋子文;颐指气使的大姐宋霭龄和她的忠实的丈夫孔祥熙;风流倜傥、善于交际的小妹宋美龄。这六位亲属中,只有宋美龄年龄最小,也是红娘的孙先生最为牵挂的。
“美龄,你年龄不小啦,关于成婚的事,姐夫帮不了你大忙了。”孙中山颤颤抖抖地说。
“姐夫,莫这样说啦,我谢姐夫了!”宋美龄说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那俊美的双颊流了下来。
宋美龄为姐夫病入膏肓而感到痛苦,又为姐夫临终前为自己的担忧而感到不安!使她遗憾的是,自己未能让姐夫看到自己完婚的典礼!她想到了蒋介石,这是姐夫亲口提到的。自从蒋介石闯进姑娘的情海中,宋美龄无时不在细致入微地观察他,哪怕报端有关他的一段豆腐块的文字,她都细细阅读、品味,渐渐地使她嗅到了她与他之间有着一种相同的气味。宋美龄像二姐宋庆龄一样,一直守在孙先生的病榻前,直到寿终正寝。
孙先生在临终前,汪精卫向他宣读了一份由别人起草、需他签字的政治遗嘱,在场的每个人都屏息谛听。最后孙中山吃力地说:“很好,我完全赞同。”汪精卫还念了一份个人遗嘱,意思是把孙中山本人的藏书、文件、个人用品及上海莫里哀路的房子都交给宋庆龄,而这就是他留下的一切。两个文件都在3月11日签了字。签字时,宋庆龄扶着孙中山颤抖的手。
这个被称为《总理遗嘱》的文件,后来在国民党的每一次政治集会上都要宣读,成了后人对孙逸仙的日益增强的偶像崇拜的课本。由宋子文向孙中山宣读了一封由鲍罗廷和陈友仁用英文写的致苏联遗书。这封遗书后来刊登在苏联的《真理报》上。
3月11日,这天是星期三,无风,孙中山要求把他从那张舒适的床上移到行军床上。3月12日,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上午9 时30分,他溘然长逝。
蒋介石在家听到这则噩耗后,他不知是怎样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他痛苦的心情无以言表。不管怎样,大树底下好乘凉,他是感恩这棵“大树”的,可以说没有这棵大树,也就没有他蒋介石的今天。正是这棵大树使他脱颖而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痛哭流涕……
再说,孙先生的去世,又使他追求宋小姐的道路上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网。蒋介石对漂亮出众而又有教养的宋美龄一见倾心。自从他在上海福乐医院门前看了宋美龄一眼后,他再也不能把她那风姿绰约的印象从心头抹掉。他不光倾心于她的容貌,更使他着迷的是与宋美龄小姐的结合将会给他的前程带来的鸿运。鼻子比别人都嗅灵的蒋介石窥出了天机,这天机不是别的,就是孙中山的死将面临着权力和继承人的分配和竞争。这是一场角逐的机遇。
在当时的大多数旁观者看来,蒋介石作为继承人的可能性并不太大,因为在国民党高层中还有许多比他显赫著名的人物。但是这并不等于没有空子可钻,关键在于两条:手腕和心计。蒋介石心想:只要我夺得了天下,还何愁她一个宋美龄不成。相反得到了宋美龄,就等于得到了宋氏家族,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大姐夫是民国银行要员,二姐宋庆龄是总统夫人,大哥子文是财政部长,我何愁坐不稳天下呢……
于是,这种政治婚姻伴随着蒋介石得天下得美人的阴谋同时进行了。蒋介石覆手为云,翻手为雨,而他又深深懂得:劫持了革命并不是劫持了全国。为消灭反对他的人,他还必须寻找靠山,找个有钱的洋爸爸,洋爸爸是日本还是美国?他想尽量争取美国。于是再一次想到了宋氏家族与美国这种根深蒂固的关系,想到了宋美龄小姐……蒋介石心里一阵狂喜。正好一只猫跳了出来,直逼老鼠洞口,两眼珠放着绿光,好像在说,今天我有夜餐了。
十四
古人云:谬论说百遍成“真理”。
上海的青帮们,都是蒋介石的拜把子弟兄,为着蒋介石日后的粉墨登场,也为日后能占上老蒋的光,他们卖命地为老蒋摇旗呐喊。在上海的大街小巷,经过一阵热闹的游说,使宋家听到的皆是对蒋某的赞扬话,说什么中国惟蒋能得天下,除此没有别人。宋家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开了一个紧急而重要的“家族会议”。
岳阳路145号宋子文豪华的公馆,这是一座法式建筑的别墅,装有檐口的“老虎窗”,窗帘紧闭,谢绝宾客,宋霭龄在丝绒沙发上发表着她的高谈阔论,坐在她旁边是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孔祥熙。
“这事我跟子文商量过不止一次。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要我看,中国的形势要变,上海更不用说了。庆龄那边的武汉政府迟早要垮台,只是时间问题。这门亲事应当尽快定下来,不然,怕失去了机会,就失去了我们宋家崛起的天下。再说,青帮这伙人是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
“是的,”孔祥熙始终赞同他太太的看法,在一旁敲着边鼓,“太太说的也是,政府要分裂,形势变化莫测,现在看来,老蒋的命运也是我们的命运。半个月前,老蒋去了日本,我看是要寻找支持。”他深深地叹息。
“问题是日本不可靠,美国又信不过他。”宋子文微笑道,“前些日子美国对他这位总司令是采取不信任不合作态度的。所以他此行日本,是为了给美国施加压力。说实在的,美国表面上对此事不露声色,但在暗中活动得可厉害哩,也怕老蒋真的投靠了日本。总之,形势可复杂哩。”他放下雪茄,“谁不知我们宋家同美国的关系,美国对我们不错,我们也不能错待了人家!”
“我看透了,不知你们想到没想到老蒋也在靠近我们?”宋霭龄插嘴问道。
“是啊!”宋子文说,“现在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嘛!依我看,蒋介石这个人不是不想投靠美国。最近,他和我说了几句话,泄露了天机。”
“他说什么来啦?”宋霭龄、孔祥熙都伸过头来。
“他说,青工会童工会不是美龄干的活,他想给美龄安排工作。”
“什么工作?”宋霭龄嘴快。
“秘书。”
“秘书,”宋霭龄眼珠一亮,两手一拍道,“有了!把美龄嫁给他。我想改一天他一上台,就不会把我们宋家搁在脑后。”
“妙哉,妙哉!”孔祥熙再次赞同,“他想睡,我们给他一个枕头,日后,他不会不感谢我们的。”
宋子文一言不发。
“你是不赞成?”宋霭龄瞪着一对黑眼珠说,“美龄当了他的秘书、夫人,有利于他打通美国的关系,这不仅对姓蒋的有利,对我们宋家也有利呀!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我的财政部长。”宋霭龄说着说着站起来,对子文说,“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到这样的好事?”
“不不,”宋子文忙不迭地揉揉鼻孔,答道,“不是不赞成,问题是美龄肯不肯答应?”
“是的。”孔祥熙反而又是显得不偏不倚地道,“这是个问题。不用说美龄,就是庆龄她也是反对的。”
“她们不赞成,”宋霭龄气忿忿地说,“庆龄根本不能算是我们宋家的人,她早已背叛了父母,管她干吗?至于美龄,她不赞成也得赞成,她这次的婚事实在太重要了!”
“老蒋今年多大了?”孔祥熙问道。
“40。”宋子文噗嗤一笑:“你倒真像做媒似的。”
“小妹今年多大?”孔祥熙问他太太。
“你管她多大!”宋霭龄嗔一眼胖头圆脑的丈夫,“今年18,你说怎么样?”
“说正经话嘛!”
“她今年着实年龄是30。30对40,也不能算太离谱。”
“我不是这个意思,”孔祥熙说,“小妹已有情人刘纪文。恐怕刘纪文也不干!”
“干不干还不得听美龄的!”宋霭龄淡淡地说,“只要老蒋给刘纪文安排个好工作,他会乐不颠地愿意!”
“老蒋那边的太太呢?”
“没有关系,只要姓蒋的明白他同小妹结婚以后有些什么好处,他就是有十八个太太也得离婚拜拜。”
“谁做媒人呢?”孔祥熙又问。
“这还不好办!”宋霭龄十分有把握地说,“在上海滩这个地盘,找个合适的媒人怕是不难吧,张静江、杜月笙……”她一连气说出八九个。
“噢,原来大姐早有谱啦!”宋子文挪了挪身子,惊奇地说。
“不是大姐有谱,是因为父亲在世的时候,早已把小妹的事叮嘱过我。”宋霭龄说到这里,追问:“大弟,你以为如何?”
“我怕小妹不高兴。”宋子文答道,“小妹在美国的时候,就同刘纪文打得火热,而且,”他放低声音,“他俩又快要结婚,怎么一下子又变卦了?怕是小妹一时转不过弯来。再说姓蒋的绝对比不上刘纪文,蒋是流氓出身,刘是个出国留学生;蒋其貌不扬,刘英俊洒脱,你说说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的小伙子?”
“我说她肯!”宋霭龄力排众议,“不信我同你打赌!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老公做大官,何况姓蒋的,同他结婚,她是今后中国的第一夫人!”
“你把庆龄往哪儿放?”宋子文问。
“她是现在的中国第一夫人,小妹是将来的中国第一夫人。”她瞅一眼孔祥熙,“就是我这个大姐,永远也做不到第一夫人啦。”
孔祥熙装作没听见,只管大口大口地吃水晶红苹果。
“先问问小妹再说!”宋子文抬腕看看表,“你的意见我赞成。小妹同纪文出去看电影,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一辆汽车在门外戛然而止,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跛脚的青帮头子张静江。
“稀客,稀客!”宋霭龄首先站起身来迎接他。宋子文也迎了出来:“静老,你来得正好,大姐正要找你哩!”
“好哇!那么说我这次来对了。”张静江哈哈笑道,露出一口金牙。
张静江这个头面人物进出宋家大院是有次数的。过去三年没有来过一次,最近一个月便有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张静江来这里目的不是别的,他是奉蒋介石之命而来这里“牵线”做月老的。他知道宋霭龄是这个家庭的主事人,因此他对子文、祥熙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忙人,今儿我想找大姐扯扯,你俩该忙都忙去吧。”
“好、好,有事你就跟大姐谈吧!”子文和祥熙客气一番,便各干各的事去了。宋霭龄把张静江让到客厅里坐下,又倒上一杯浓茶,开口道:
“静老,这是哪股风把你吹来的?”
“哦,我也是随便走走。过去因为忙,欠债太多啦,该走的都没走到。”张静江呷下一口茶,吐出一片茶叶又道,“今天我来,也顺便关心关心你家小妹。”
“你是想给我家小妹提媒是吗?”宋霭龄露出几分窃喜。
“有这么个意思。”张静江紧紧注视着宋霭龄表情的变化。
“那你先说说是个什么人家?说实在的,我小妹眼光可高着哩!”宋霭龄道。
“那么,也说说你小妹眼光有多高?我包她满意就是。”
“我小妹条件有三!”
“哪三条?”
“一是要求门当户对;二是要相貌超群;三是要才能出众,要有相当于领袖或统帅的能力和权力。按小妹的话说,非英雄不嫁。”宋霭龄说完自己也先笑了,“恐怕难找吧!”
“不!”张静江摆了摆手,道,“霭龄,依我看,你是已经有目标啦。”
“没有。这只是条件。静老今天来要提的是哪家呢?”宋霭龄反问道。
张静江想了想道:“这三个条件起码我包你有两条满意,行不行?”
“哪两条?”
“你说的第一条、第三条。”
“好哇!你就说说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要我说我就说,”张静江放下手中的杯子靠了靠,“最近听老蒋放出风声,想找位如意夫人,我看你家小妹合适。蒋、宋、孔、陈这四家都是大家族,可以说门当户对。再说蒋介石也是未来的中国政治新星,这是其二。至于这人英俊不英俊,我看无大碍,情人眼里出西施,全在美龄看啦。你说是不是?”说完一阵笑声。
“这是件大事,我怕是小妹不会同意。”宋霭龄故意拿一把。
“那你当大姐的可以帮拿个主意嘛!”
“是啊!”宋霭龄淡淡一笑,“静老既然来了,我可以拿个主意。等我和小妹通个气,然后再给你回个话,可以吗?”
“那好!那好!”张静江连连答道,“我这头儿就等你的话啦。”
接着,他们又唠叨了一会儿家常话,张静江告辞,驱车离开了宋家,直赴蒋介石的下榻处。
十五
蒋介石住在英租界。门前有一片竹林,翠绿翠绿,给人以清新感。张静江的车子掠过那片竹林,箭一般地驶进了官邸大门,然后向东打了个弯儿,越过一栋平房,再行百米,便来到了蒋介石的卧室前,戛然停下,卷起地上几片落叶。
昨天蒋介石刚从日本归来,晚上,青帮兄弟们在青宛大酒家设宴为他接风。蒋总司令显然多喝了点儿酒,一直睡到今天的10点钟。此时,他刚刚起来,吃了点早点,正要看报,张静江便风风火火闯进了屋里。
“蒋总,昨晚是不是喝得多了点?”
“哎!都怪你。要不是你那最后一杯,我倒是没事的。可是喝了你的那杯,我就觉得受不了,头也涨了,脑也昏大了。”蒋介石放下报纸。“到哪里逛去啦?”
“还不是为你的事!”张静江答非所问。
“我的什么事?”
“没有姑娘搂,晚上睡不安啊!”
“静老,看你说到哪里去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张静江取出了一支三星牌雪茄,点着,深抽了一口道,“早晨,我到了宋公馆。”
“噢,你到宋公馆去了!”蒋总司令瞪大了眼睛。“见了宋小姐吗?”
“没见到宋小姐,倒见了宋大姐。我把你的事给她摊牌讲啦。”
“她都说些什么啦?”蒋介石向张静江靠了靠,道,“快说给我听听。”
“她说蒋总司令的事她可以帮忙。”
“她还说了什么?”
“小妹美龄的工作由她包做。”
“那你说这事有门啦?”
“我看八九不离十,你就准备喜酒吧。大华酒家,我们要好好地热闹一场!”
“这个没问题。休说大华,就是鸳鸯楼……上海有名的地方我让你吃个够!”
“一言为定!”张静江说到这里,话题一转,“这次你去日本又找了几位艺妓小姐啊?”
“哎!我们不谈这些,谈谈别的吧!”蒋介石道,“川野长成那里,我已遵嘱代静老问候过了。我们谈得挺投机。”
“你这次访日有成果哇!”张静江称赞道。
“哪里哪里!反正我一到东京,一上码头,便结结实实地放了一炮。全日本的报纸在第二天的显著位置都刊登了这个有利于日本的消息。”接着,他介绍了他受到头山满的热烈欢迎,当晚为他接风洗尘云云。
蒋介石向张静江描述到这里,张静江赞不绝口:“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你真行,干了我们想干而没有干成的大事!非英雄不嫁的宋美龄小姐应该是你的!从今后,你把国事治理好,我把你的家事包起来!”
“静老,”蒋介石三句不离宋美龄,“过几天,你再到霭龄家看看情况,一有动静,赶快告诉我,我们国事、家事要一起抓起来!”
“蒋总,”张静江语气肯定,“这个你就放心吧,争取年底完婚喝喜酒!”
“哈哈哈……”蒋与张相视一下,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一阵笑声过后,张静江抬腕看了看表:“哟!早过开饭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