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二章 步姐后尘留学美国
第二章 步姐后尘留学美国

宋美龄说:我在美国受过十年教育,除了我的脸蛋属于东方外,其他的都已西方化了。尤其是受过民主之风的熏陶,它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追求之一,不是吗?这种民主之风对于我的国家,十分需要,且又是十分宝贵的。

——题记

1912年的秋天,在美就读了三年预科的宋美龄,成了在美注册的威斯理安大学的“大一新生”,终于圆了她当初出国的大学梦。

在学校里,豆蔻年华的宋美龄已显示出她那非凡的领导才能。在班上,她发现有两个同她年纪相当的女孩——艾罗斯·安斯渥夫和喀拉瑞贝尔·马歇尔——是她的跟屁虫、顺从的追随者。那是一个快乐无比的圣诞节,但使她恼火的是,人们不让她和这两个朋友参加大一点儿的女孩可以参加的姐妹会。宋美龄生气了,噘着嘴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她同三个充当干事的女孩,在圣诞节那天,成立了一个特别组织,自订章程,自订纪律,自行召集会议,甚至邀请一些教师参加进来,扩大其组织的影响。同时还创办了一份报纸,主编当然是宋美龄。每周出5份,内容新鲜,人见人爱。每份5美分,非常畅销,让大一点儿女生刮目相看,再不敢拿她们当小孩了。

在整个大学生活中,她除了学法语和音乐(理论、小提琴和钢琴),还选修了天文学、历史、植物学、英文写作、圣经史和讲演比赛。此外1916年夏天,她在佛蒙特大学选修的教育学,也获得了第二学历。

宋美龄多年远离祖国,在美国度过了性格成型的时期,已经变得美国化了,以至她认为自己不是中国人了。“只有我的脸蛋像个东方人,其他都西方化了。”这是她在威斯理安大学常被人们认为她是美国女孩,而自己辩解嘲讽的口头禅。

若干年后,宋美龄在亲切回忆这段难忘求学生活时挥笔写道:

当时我出国时只有11岁,年龄太小,还不能上大学。由于我喜欢初来的皮德蒙特这座小镇,在镇里的小姑娘中又有同我玩耍的伙伴,我姐姐(庆龄)决定把我留下,让我住在我大姐一个同学的母亲莫斯夫人的家里。

我在皮德蒙特上八年级,非常愉快地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预科阶段。跟我一起上八年级的许多同学实际上是小伙子和大姑娘,这使我感到非常有趣。他们来自遥远的山区,许多人为了攒钱到皮德蒙特来念书,曾在小学里教过书。这些人对我都很感兴趣,我对这些人也很佩服。我则开始洞察他们为了维持生计和取得接受基础教育的机会而不得不含辛茹苦地奋斗的生活。我想,我在小姑娘时期同这些人接触,对于后来我对出身贫寒者的命运的关心是有影响的,否则我可能永远不会同情弱者。这使我看到他们的真正价值,因为毕竟他们和他们那样的人正是一个民族的支柱。

正是在皮德蒙特,我初步懂得了分析句子结构的奥秘。当时我到美国刚两年,我的英语知识充其量只能说是略知皮毛。我在词语的表达上有许多可笑的毛病,使我的语法老师大伤脑筋。为了纠正这些毛病,她要我试着从语法上分析句子。她的努力收到一些成效,因为人们现在说我的英语说比写得更好……镇里人常常把我看成某种稀奇的玩意儿。但是,管它什么玩意儿不玩意儿,反正我能完全同我的伙伴们一样津津有味地大嚼5分钱一块的胶姆糖了。这种糖通常是从亨特老先生的杂货铺里买来的。我记得,那时我们三四个小女孩在一起,谁要是用一个5分镍币去买来乳酪饼干或大棒糖请别人一起吃,我们就大庆一番,认为是难得的乐事了。不是吗?这些糖果就摆在亨特先生的玻璃橱窗里,让人看了馋涎欲滴。尽管那时候玻璃橱窗里除了陈列那些诱人的商品以外,还在同样显眼的位置摆放着满是斑斑点点的粘蝇纸,可我们不大懂得苍蝇和细菌的危害,也不在乎这些东西。然而,我一直活到今天,还是能向你们讲述那段令人难忘的往事。

圣诞节的前几天,弗洛伦斯和海蒂·亨德里克森姐妹两个、弗洛西·阿迪顿和我一致认为,圣诞节的真谛要求我们做件什么事情让某个人感到愉快。当时我们要做的这件乐善好施的义举所体会到的那种激动心情,是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再体会过的。我们做好事就要做得彻底,所以每人拿出25分钱,总共凑成一块钱,买了土豆、牛奶、牛肉饼、苹果和橘子,送给铁路那边的一家住着茅草屋的穷人。

我们努力做到谦逊不骄,没有把自己的高尚行为告诉任何人。但是我们非常激动,连在店里的亨特先生都听到了我们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买什么合适食物的声音。我记得,我当时最喜欢的是生理课,因而主张买食糖,而且要多买,因为食糖里含有大量碳水化合物,可以使他们家中孱弱的小孩子们获得热量,使母亲有充沛的精力。可是,参加这笔“巨额”投资的另一个心地慈善的伙伴则坚决主张买土豆,因为土豆最经饿,给身体带来的热量最多。亨特先生听着我们的激烈争论感到又好奇又有趣,最后他每样都送给我们一点,才算把问题解决了……我们抱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费力地走过高架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就像圣女贞德般地要去执行神圣使命一样。我们来到我们所选定的那户人家借以蔽身的摇摇欲坠的简陋茅草小屋,看见那位精疲力竭、面容憔悴的女主人拉扯着一群儿女。小孩子们从母亲的裙子后面探出小脑袋来偷偷地瞧着我们。面对这般情景,我们都愣住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们把纸包搁下,拔腿就跑,跑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扑腾乱跳的心才重新安定下来。我们当中的一个伙伴壮着胆子,回头大声喊了一句:“祝圣诞节快乐!”我们又加快速度,一溜烟似的逃了。

应该说我们最喜欢的一种娱乐便是去采榛子……我常常读很多书,特别喜欢坐在我住的那幢房子旁边两棵树之间的一张木凳上读书,清风拂面,感觉好极了。我住在莫斯夫人家里。她是男生宿舍的管理员。我和她住在楼下的一套房子里,住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女儿罗西娜和鲁比……莫斯夫人想对我表示亲切时,往往都让我去做软饼。但我从来没有做好过一次,看来我生来就不是个当厨师的材料……

我再也没有回过皮德蒙特,但是我对那个环境度过的岁月记忆犹新,一回想起来就感到愉快。

宋美龄的这段珍贵追述文字,足可以看出她在美国求学时的缩影。可以说与宋庆龄姐姐不同的是,她完全西方化了。她的这段追述曾或多或少地写信透露给大洋彼岸的父亲宋查理。可是父亲的召唤,召回了同去美国的姐姐宋庆龄,却对宋美龄失控了,用宋美龄的话说,因为我已美国化了,回国我还怕不习惯呢?

宋美龄大学毕业后第三周,这是一个多风的星期天。黄茫茫的天,昏淡淡的地,狂风嘶叫着,漫过摩尔斯大沙滩,卷起黄沙,荡起尘埃,弥漫着皮德蒙特。

因风沙太大,宋美龄没有出去游玩,躲在莫斯夫人的化妆室里看书看报。这书报是她亲爱的父亲宋查理从东方的祖国邮过来的。父亲没有别的用意,女儿快要毕业了,应该让她多了解了解祖国的情况,也即是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事业在艰难困苦中前进的情况,以便将来让她也像自己一样,献身祖国的这场民主革命。

屋外狂风的嘶鸣声没有影响宋美龄平静用心地看书。蓦然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孙中山”跳进她的眼帘……

宋美龄看着,联想到爸爸每次来信都几乎提到的孙先生。从他那亲切的口气中,她认为孙先生已是她宋氏家族的成员了,比亲人还要亲几分。

由于父亲的影响,她对这位传奇人物又羡慕又敬佩。但是对于她这个出国十年的姑娘,和孙先生毕竟还没有见过一面哩!她又想到两位姐姐来信,字里句中洋溢着对孙先生的赞叹,因为她信任两位姐姐,更坚信她们的发言权。开始霭龄姐姐为孙先生当秘书。后来,宋庆龄姐姐从美国毕业后,又接替霭龄姐姐,再任他的秘书。

宋美龄看着想着,她把一本刚看完的书放到旁边,接着又换了一份《电讯报》,铺到自己面前。这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继而莫斯夫人推门进来了。

“姑娘,你喝点咖啡吗?”莫斯夫人疼爱宋美龄,多年来就这样称呼她。

“伯母,我不用啦,快坐下来吧。”宋美龄也是多年用“伯母”一词表达自己的情爱,接着她便拉出了一条凳子,递给莫斯夫人。莫斯夫人接过凳子,坐下,道:

“今天风沙太大了,害得你无处去玩。等过些日子,我腾出身来,咱们一起回乡下我的娘家——鲁森亚,那可是个风景旖旎的地方,山光湖色,绿的天地,绿的诗画,让你玩个够!”

“伯母,我怕呆不到那一天就回中国了,因为父亲催我不止一次,我都搪塞了过去,我真怕他要下死令啊。”

“姑娘,如果你不愿回国的话,我可以去信说服你心爱的爸爸,我想你爸爸会同意你留下的。”

宋美龄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不像别人,他很自信,怕是听不得别人半点意见的!”

“这也不一定。明天我给幼儿园老板说说,你就到那儿去上班,好吗?”

“好的,我听伯母的。”

“只要你听我的,包括你未来的对象伯母我都想包下啦!”莫斯夫人说到这里,自己也憋不住笑了。宋美龄的脸羞红羞红,嗔了伯母一眼,道:

“伯母,你又开玩笑了。说实在的,我真怕回国后父母包办我的婚姻。”宋美龄的这些担心,并不是没有根据。两个姐姐的婚事,如果比较来说,使父母满意的是大姐宋霭龄同孔祥熙的婚姻,而二姐宋庆龄与孙中山先生的自由婚姻,则受到了父母的极力反对。就连孙先生的儿子孙科,以及先生的部下,包括蒋介石一些人也认为是不可能的事。

“好啦,今天我们说到这里,我现在就给你爸爸正式写信去。”莫斯夫人站起了身。她正要往回走,恰好邮递员闯了进来,差点儿和莫斯夫人撞了个满怀。

“小姐,你的信!”邮递员随手把信递给了她,转身走了。

宋美龄立即把信打开:“伯母,父亲来信了。”

“快念念,都说些什么啦?”

宋美龄展读这封故乡来信,道:“伯母,爸爸首先向你问好。”

“下面呢?”

“下面是给我的。爸爸说:‘美龄,我的爱女,你是爸爸的心肝宝贝。爸爸不能没有你,离开你爸爸就少一份情趣。记得你小时候,天资聪颖,逗人喜爱。你也最听爸爸的话,爸爸也最疼爱你。爸爸虽说有三个女儿,你是最小的,爸爸最向着老闺女。你和姐姐吵嘴的时候,爸爸从来没说过你,挨打的总是你的姐姐。我想,这些你是不会忘记的。’”

宋美龄津津有味地读到这里,莫斯夫人插了一言:“爸爸对你还是不错的,你应该感谢你的爸爸。”

宋美龄莞尔一笑:“这一点我承认,爸爸是说了实话。”接着她又读下去。

“美龄,还记得你6岁的时候,得了中风不语病,不几天你的右腿又起了脓包。可吓坏了爸爸。爸爸从来没落过泪,看到你躺在病榻上的时候,爸爸平生第一次为儿女掉了泪。一直到你离开爸爸出国的时候,如今九年了,爸爸一直为你担心祈祷。前些日子,听你来信说不想回来了,爸爸又是几个不眠之夜。想着送你出国那天,爸爸是带着病送你的,爸爸对你怀着多大的希望。你也含泪对爸爸讲,要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努力学习,争取回来后给爸爸当个帮手,为我们落后的华夏民族做些贡献。可是眼下你却把这些话全忘了。想到当初,爸爸真后悔不该送你出去。如果你要真是爸爸的血缘,你应该回来,你应该立即回来,爸爸在等着你……”

宋美龄读到这里,已泪水汪汪读不下去了。在一旁的莫斯夫人也被姑娘的眼泪感染了,禁不住用衣襟揩泪,她深深理解父母念儿的心情,说道:“姑娘,你应该再读下去。”

“美龄,你的母亲为你的事已经病倒了。她哭了几天,眼都哭肿了。我的劝说对她来说是无济于事了。你要是妈妈的女儿,你就应该回来,应该立即回来……”

宋美龄再也读不下去了,感情的洪涛剧烈地撞击着姑娘的心扉。她似乎看到了一位蓬发病容、身体佝偻的母亲,躺在病床,唤儿声声……

“美龄,你应该回去。至于起程的船票,伯母帮你买。”

“伯母!”宋美龄一头扑在莫斯夫人的怀里痛哭起来。作为女性,她被这种母爱感化了。

从这天起,宋美龄决定启程归国。

由于这事那事的,时间一拖又是一年。

莫斯夫人的一家也尽量为宋美龄提前启程做准备工作。

女大十八变,姑娘的心事也多了。宋美龄最最担心害怕的是自己的婚事将由父母为她包办,因为她已有了意中情人。她在离美返国之前,便选中了一位向她主动求爱的中国学生——刘纪文,并答应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候结婚。这完全可能是一个空口诺言,因为她并没有同他结婚。

宋美龄归国的日期定了——8月3日9点30分。当莫斯夫人全家把她送上船的时候,她又一次哭了。这一次哭却是她对居住十年之久的第二故乡的依依留恋,包括对莫斯夫人全家……

宋美龄终于从大洋彼岸回到了上海。

“快端起酒,为美龄毕业平安归来干杯!”父亲首先提议,继而端起酒杯,向宋美龄碰杯祝贺。全家也都学着爸爸的样子,一阵狂欢,接着一阵杯响。母亲倪氏不会喝酒,只管往女儿碟中夹菜。在宋氏这个家族中,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宋美龄也深深沉浸在大家族团圆的幸福中。

酒过三巡,菜上八道,两瓶威士忌和三瓶女士香槟已尽。宋美龄脸颊微微发红,推说不能再喝,便由母亲陪着回房休息去了。

入夜,宋查理又亲自为女儿宋美龄举行了接风舞会,邀请了一些社会名流,其中包括杜月笙、陈英士等人。大家热热闹闹,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下午,宋查理把女儿宋美龄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谈心。这是一个偌大的办公室,内有豪华设施,地面铺有红羊绒地毯,上面绘有精美图案;长条棕色沙发,配有古香古色的茶桌;洁白的墙壁上挂有世界名画。当宋美龄走进这里时,扫了一眼四周,咯咯笑了,说:“爸爸,你的名字名扬海外,怎么这办公室和你的名字不相称呀?”

宋查理对女儿的提问无言对答。女儿又道:“和美国家庭比起来,我们太落后了。我们应该有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室和浴室。如果爸爸同意的话,我愿帮助爸爸设计。”

“好,好。”女儿刚进家门,作为爸爸,他不能直言批评女儿,心里想着:女儿变了、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