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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占庭帝国通史
1.12.4.3 3.对中古西欧的影响
3.对中古西欧的影响

中古时期拜占庭文化主要通过拜占庭帝国在南意大利的属地对西欧产生影响。中古早期,意大利南部和东部长期处于拜占庭帝国的势力范围。6世纪,拜占庭军队征服东哥特王国后,希腊居民大量涌入南意大利,希腊语和拜占庭文化的各种因素也随之进入该地区。由于拜占庭文化保留了古典希腊罗马文化的主要内容,因此很容易获得当地人民的认同,伦巴底人在此后征服和统治意大利期间也接受拜占庭文化影响。巴尔干半岛的动荡局势使更多希腊人移居南意大利和西西里岛,特别是在毁坏圣像运动期间,大批有教养的教士和修士逃亡到南意大利,他们对拜占庭文化在西欧的传播起了重要作用。9—10世纪,阿拉伯人对西西里的征服和统治使希腊移民集中到卡拉布里亚、拉韦纳等希腊人集聚地区,形成了有共同民族语言、同样宗教信仰、相同文化传统和生活习俗、人口密集的拜占庭文化传播中心。9世纪以后,在上述地区出现拜占庭文化传播的高潮,与西西里出现的阿拉伯人学习古典文化的热潮相呼应,促进西欧人对古代光辉文化的了解。

拜占庭文化西传的历史早在5世纪已经开始,当时“新亚历山大学派”的作家以对古典文学深刻的理解,用通俗的语言阐述古典文学创作的原则,他们的作品在西地中海流传,具有广泛影响。历史学家凯撒里亚的优西比乌在其模仿希罗多德文风的《教会史》和《编年史》中大量引用古代作家的作品,他的书被翻译为拉丁语和亚美尼亚语,流传于整个地中海世界和西亚地区。君士坦丁堡大学语言学教授写于526年前后的《文法》,成为中古欧洲最权威的语言教材之一。6—7世纪,拜占庭内科学、病理学专著和医疗教科书均对中古西欧医学产生了重要影响。

拜占庭文化的西传出现过多次高潮,例如在毁坏圣像运动期间,大批流亡西欧的教士成为文化的传播者。13世纪初,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前后,拜占庭文化再次出现西传的高潮。虽然这次战争对拜占庭帝国和中东地区造成了极大破坏,但是在客观上也使西欧各阶层民众亲身了解和接触到拜占庭文化。亲身参加过君士坦丁堡攻城战的法国骑士记载:集聚在城下的西欧骑士“不能相信整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富有的城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相信”。这个时期,从君士坦丁堡抢夺的大批珍宝文物、图书和艺术品在西欧各国广泛传播,“拉丁人的住宅、官邸和教堂都用抢夺来的珍宝装饰起来”。【77】诸如玻璃制造、地图绘制等科学技术,也于同期从拜占庭帝国传入西欧。拜占庭文化西传的最后的高潮出现在14世纪以后,这次高潮出现的原因是土耳其人在巴尔干半岛的军事扩张引起地区性局势动荡,使大批拜占庭学者和工匠移居西欧,直接促进了拜占庭文化在西欧地区的传播和意大利崇尚古典文化热潮的形成。拜占庭文化对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这种直接和间接的影响意义极为深远。当西欧早期资产阶级发动新文化运动时,拜占庭国家正遭到奥斯曼土耳其人进攻而走向灭亡,大批报国无望的知识分子不堪忍受异教的压迫和动乱形势的骚扰,纷纷逃亡到意大利,他们以深厚的古典文化功底和情趣影响着意大利人文主义者,推动文艺复兴运动的展开。这段历史值得后人认真研究。

对意大利文艺复兴产生重要影响的第一位拜占庭学者是巴尔拉姆(Barlaam of Seminara,1290—1348年)(图9-28),他曾在君士坦丁堡、塞萨洛尼基和东正教圣地阿索斯修学多年,后来在意大利南部卡拉布里亚修道,皇帝安德洛尼卡三世统治时期,他作为东西方教会谈判特使被派往西欧,争取西欧君主的同情和支持,以共同反击土耳其人的入侵。他在阿维农教廷和意大利各地讲授希腊语,传播古希腊知识。早期意大利“文学三杰”之一的彼特拉克(Petrarca,1304—1374年)怀着崇敬的心情谈到巴尔拉姆,称之为“激起我无限希望”和“使我加深理解希腊文化……的老师”,将他描写成“杰出的希腊演说者”,认为他思想丰富、思维敏捷。另一位对文艺复兴运动有重要影响的拜占庭学者是巴尔拉姆的学生皮拉杜斯(Leontius Pilatus,15世纪人)。他青年时往来于希腊和意大利各地求学,学成后回到意大利教授希腊语言和文学,彼特拉克和薄伽丘(Boccaccio,1313—1375年)都曾是他的学生,薄伽丘(图9-29)在《异教诸神谱系》中将他说成“最伟大的希腊文学活权威和希腊传说故事的取之不尽的档案”。【78】在佛罗伦萨逗留期间,皮拉杜斯将《荷马史诗》从希腊语翻译为拉丁语,这是荷马史诗的拉丁语新译本,对该史诗在意大利和西欧的传播起了重要作用。可以说,巴尔拉姆和皮拉杜斯是早期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中的拜占庭文化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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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28 巴尔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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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29 薄伽丘

对意大利文艺复兴影响最大的拜占庭学者曼努埃尔·赫里索洛拉斯、格弥斯托士·卜列东和贝萨里翁等人,被后人誉为“拜占庭人文主义者”。赫里索洛拉斯(Manuel Chrysoloras,约1355—1415年)为君士坦丁堡人,自幼饱学古书,后在君士坦丁堡任哲学、修辞学教授,由于其门下的许多意大利留学生回国后积极投身于文艺复兴运动,使他在意大利名声远扬。后来,他受聘前往意大利,在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米兰等文艺复兴中心城市讲学,其学生中有许多人文主义者。由于他精通古希腊语和古希腊文学,故深受意大利人文主义者高度评价和极大尊重,他的神学论文、希腊语法教材以及对柏拉图作品的译作在人文主义者中传阅,他们盛誉他是深陷在文化黑暗中的意大利升起的太阳,是“希腊语和哲学的王子”(图9-30)。格弥斯托士·卜列东(Gemistus Pletho,约1360—1452年)和贝萨里翁是晚期拜占庭文化复兴热潮的领导人物,对意大利文艺复兴也有巨大影响。前者在佛罗伦萨积极参与创建著名的柏拉图学院,并在该院讲授柏拉图哲学,对西欧学者复兴柏拉图哲学起了很大推动作用。贝萨里翁(Basilios Bessarion,约1403—1472年)出生在特拉比仲德,在君士坦丁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对古希腊诗人、演说家和哲学家进行过研究,并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米斯特拉修道院研究古希腊学术,后来担任尼西亚大主教。由于他具有精深的古希腊学问,受到意大利各界的广泛欢迎,定居罗马后,其驻地便成为人文主义者聚会的沙龙。特别值得提到的是,贝萨里翁精心收集了大量早期教父作品、神学论文和古代书稿,并将这些书捐献给威尼斯图书馆,它们构成了该图书馆最珍贵的收藏。他本人的大量著作、神学论文和对古典作品的翻译对复兴古典学术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他对色诺芬、德摩斯梯尼和亚里士多德作品所作的翻译是文艺复兴时代最好的拉丁文译本。现代学者对他高度评价,认为“贝萨里翁生活在两个时代的分界,他是拉丁化的希腊人……是保护学者的红衣主教,是捍卫柏拉图学说的学者型神学家,一位对开启近现代文化作出无与伦比贡献的尚古的学者”。【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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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30 赫里索洛拉斯

拜占庭文化对意大利文艺复兴所作出的另一个贡献是为当时的人文主义者提供大量的古代手稿文物和书籍。一方面,流亡的拜占庭学者将包括古希腊和拜占庭时代的许多手稿书籍带往意大利;另一方面许多意大利学者前往君士坦丁堡收集古代书稿和文物,其中最突出的是乔万尼(Giovanni Aurispa,1376—1459年)。他在君士坦丁堡、伯罗奔尼撒地区和爱琴海诸岛收集了许多古希腊文物书籍(图9-31)。这些图书文物对当时具有新文化观念的知识分子震动极大,正如恩格斯所说:“拜占庭灭亡时抢救出来的手抄本,罗马废墟中发掘出来的古代雕像,在惊讶的西方面前展示了一个新世界——希腊的古代;在它的光辉的形象面前,中世纪的幽灵消逝了;意大利出现了前所未见的艺术繁荣,这种艺术繁荣好像是古典时代的反照,以后就再也不曾达到了。”【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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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31 乔万尼

总之,拜占庭文化是欧洲中古文化的明珠,是人类文化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在西方文化发展史上起了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作用。拜占庭文化在世界范围内游牧民族普遍冲击农耕民族的时代,保护古典希腊罗马文化遗产免遭灭亡,使古典文化能够传于后世。同时,拜占庭人使古典文化适合于中古社会生活,形成了古典文化的特殊形式。拜占庭文化内容丰富,体系完备,发展水平较高,因此在文化发展缓慢的中古欧洲发挥了积极作用,直接促进了斯拉夫世界的文明化,加速了斯拉夫各民族国家的发展,并且形成了以东正教为核心的东欧世界。拜占庭文化还对周围其他民族文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推动了中古时期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拜占庭文化为中古晚期的西欧提供了有利于未来发展的进步因素,在学术和艺术领域留下的宝贵遗产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