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艺术是拜占庭文化的精华部分，包括镶嵌画、壁画、纺织艺术、金属加工艺术、建筑、音乐和舞蹈等几个主要分支。君士坦丁堡被现代学者誉为“欧洲的明珠”和“中古时代的巴黎”，那里集中了各种艺术的杰作，也可以说君士坦丁堡是用拜占庭艺术精心装饰美化的。

镶嵌画是最具拜占庭特点的艺术形式，由于这种绘画采用天然彩色石料，所以其绚丽多彩的色泽可以永久保持，使我们得以在许多拜占庭遗迹中欣赏到这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艺术品。镶嵌画早在古希腊代即已出现，镶嵌画装饰的地板在许多古希腊遗址中均可见到。罗马帝国时代，镶嵌画被广泛应用在公众聚会的广场和集市的地面上。拜占庭艺术家继承古代艺术传统，不仅继续在水平的地面上装饰镶嵌画，而且在垂直的墙壁上使用镶嵌画，其在悬空的天花板上完成的镶嵌画达到了顶峰。镶嵌画的基本材料是天然彩色石料，被切割成大小基本相等的各种形状的小石块，约1平方厘米，有时彩色玻璃碎块也可以代替罕见的石料。艺术家首先在平整的石膏画底上勾画出描绘对象的轮廓和画面线条，然后根据色彩的需要将五颜六色的石块和玻璃块黏贴上去，最后，使用金片填充背景空白处。镶嵌画经最后抛光完成，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中也不时闪出奇光异彩。意大利拉韦纳城圣维塔教堂保存着世界上最完好的拜占庭镶嵌画，圣维塔教堂中心大厅两侧墙壁装饰的大幅镶嵌画是皇帝查士丁尼一世（图9-15）和皇后狄奥多拉朝臣和宫女的肖像，在灯光的照耀下，五颜六色，大放异彩。在希腊塞萨洛尼基的许多教堂中也保存着比较完好的镶嵌画，画中的基督、圣母和圣子在镶嵌画美丽的光色中平添了神秘色彩。镶嵌画的题材比较广泛，既有宗教内容，也有世俗形象，还有花草鸟兽等自然景物。^【29】

图9-15　拉韦纳圣维塔教堂著名镶嵌画：查士丁尼一世及其部属

拜占庭绘画主要是壁画和插图，这种艺术形式虽然不像镶嵌画那样富于拜占庭特色，但是，由于绘画使用的材料比镶嵌画更廉价，绘画技术的要求相对简单，因此，使用也更加广泛。拜占庭艺术品中保留最多的是圣像画，在南欧、西亚地区的基督教教堂中可以发现拜占庭各个时代的壁画，大到数十平方米小到几平方厘米不等。除了装饰教堂墙壁的壁画外，还有大量画在画板上的各类板画和书中的插图。绘画的主题和素材大多涉及宗教故事，圣像画的内容主要描绘圣母和圣子的神圣，反映圣经故事和圣徒事迹。绘画的方法比较简单，通过线条和色彩表现主题，强调传神而不重视具象，注重寓意而不要求真实。艺术家大量使用线条表达某种神学含义，并集中使用金黄、深蓝、大红和少量的过度颜色表示不同的神学意义。例如，为了表现圣母悲哀心情，使用眉间三线条，其神学含义是三位一体。值得注意的是，拜占庭绘画具有抽象的现实性，即在狭小的画面上集中作者所描绘的事件或人物事迹涉及的全部内容，反映出拜占庭人将同一事件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各个场面作为同一时空单位的艺术概念，因此，其画面过于拥挤、杂乱，缺乏美感。拜占庭绘画对意大利艺术影响很深，特别是对早期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具有直接的影响，在世界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图9-16）。^【30】

图9-16　10世纪拜占庭陶瓷圣像画

拜占庭建筑艺术对世界其他地区影响极大，在欧、亚地区广泛分布着拜占庭式建筑，其中现存伊斯坦布尔（原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是拜占庭建筑的典型代表作。该教堂位于城市东部山丘上，占地近万平方米，其中心主体建筑巨大的半球形穹顶直径达31米，凌空飞架在几个三角穹顶之上，距离地面51米，是当时欧洲最高的建筑之一。它占地宽广，仅中央大厅就有5600多平方米，可容纳数万人同时做礼拜。大厅两侧有双层大理石柱廊，四周墙壁全部装饰大理石护墙板和用天然彩色石料、金片构成的镶嵌画。这座教堂堪称中古世界的一大奇观，也是其他民族刻意模仿的榜样，^【31】在巴尔干半岛、意大利、俄罗斯、中欧甚至在英法等西欧国家均保留多座拜占庭式教堂。拜占庭建筑的特点，一方面体现在设计布局和建筑材料的使用上；另一方面体现在对建筑物的内外装修上。拜占庭建筑师在罗马式建筑传统的长方形大殿基础上，进行横向扩展和分割，形成以中心大厅为核心的多厅建筑，平面图呈十字形。建筑内主厅和回廊之间以希腊式柱廊分割，各部空间似通非通，内部景物若隐若现。在建筑材料方面，拜占庭人几乎不使用古代建筑经常使用的巨大石料，而以砖和小石块为主，跨度极大的穹顶则使用特制的首尾可以衔接的空心陶管，通过半球形的整体设计，将穹顶和天花板的重量均匀分布到下面的立柱之上。为解决采光问题，拜占庭建筑师在穹顶侧面开设系列天窗，例如圣索菲亚大教堂半球形穹顶下部开设一圈小天窗，既解决采光问题也减轻穹顶的重量。教堂外部鲜有装饰，仅用矿物染料涂抹，而内部或用镶嵌画或用圣像壁画装饰。另一种有特色的装饰反映在柱头雕刻中，拜占庭人在古希腊科林斯式叶片柱头的基础上发展出花篮式柱头，并以动植物和基督教抽象符号深浅浮雕作装饰。总之，拜占庭建筑的精巧特点与古典建筑的质朴宏大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其重内部装饰轻外部装饰的特点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建筑重外轻内的装饰风格迥然有别，形成其独具特色的拜占庭建筑风格。除了教堂外，人们还可以从少数拜占庭世俗建筑遗址中发现，拜占庭人注意建筑物内部空间多层次的利用，例如大皇宫的主殿被分成前殿、后殿、侧廊、门廊等部分。在皇宫遗址建筑群中，还有淋浴室、武器库、图书馆、博物馆等，建筑的形式依据不同的用途而设计，或分或合，一些建筑群中还有多层楼房。

拜占庭人注重微观艺术，表现为高水平的艺术纺织和金银宝石加工技术，作为手工业部门的工艺品加工也是拜占庭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流散于世界各大博物馆的拜占庭工艺品包括精美的金银杯盘、镶嵌珠宝的大教长教冠及法衣、编金线织银缕的巨型挂毯、细腻精致的象牙和紫檀木雕刻、典雅的大理石花雕柱头、形象鲜活的青铜雕像和五颜六色的珐琅饰品等，鬼斧神工，巧夺天工，至今光辉依旧，以其绚丽多彩、丰韵多姿使人们感受到拜占庭艺术的魅力，也给后人留下一笔美好的遗产。这里应该提到拜占庭雕刻艺术在古代现实主义和崇尚自然美的雕刻艺术基础上发生的重要转变，即抛弃雕刻的立体感，代之以平面的两维设计，并向浮雕方向发展。雕刻的形象也忽视古代自然主义的曲线，而注重使用几何图形。人物形象的面部呆板而缺乏生气，却增加了严厉和威严的气势。雕像的细部也变得更加粗糙，其外观几乎丧失了古典的艺术美，给人以一种沉重的扭曲的感觉。浮雕艺术，特别是浅浮雕在装饰建筑物内外空间中得到充分发展，从各式柱头到隔板家具的饰物，从门板到石棺都使用两维的浮雕技术（图9-17）。拜占庭贵金属加工业的发展使微型雕刻艺术有了充分发挥特长的天地，艺术工匠使用金银、象牙和各种贵重石料雕刻出精美的珠宝首饰盒、圣徒尸骨盒、精装图书的封皮、教堂常用的圣器、两折和三折板等工艺品。

图9-17　拜占庭室内装饰

拜占庭艺术特点表现为抽象性和扭曲性，这是基督教宗教观念和东方神秘主义思想长期影响的结果。古代希腊罗马艺术重视从自然中得到创作的灵感，把宇宙万物的自然状态视为美的源泉，真实、和谐、合乎自然美的比例、人的天赋情感都作为美的标准。但是，拜占庭艺术却认为外在的形象是次要的，真实自然的形体是第二位的，艺术的核心在于表现某种抽象的精神和反映神圣的情感，艺术的目的是激发人的宗教灵感，因此写实艺术遭到拜占庭艺术家的蔑视，而质朴简单的线条和色彩表现出来的抽象意义更受重视。比例可以失调，因为比例应该让位于线条，色彩可以不丰富，因为单调的色彩能够更明确地表现抽象的含义。艺术品不是用来进行直观欣赏，而是用来启发思想，通过“不重要的”艺术品进行思索，使人们寻找有形的艺术品深层隐藏的无形思维。基督教对拜占庭艺术的影响渗透到艺术构思中，使拜占庭艺术的价值取向发生扭曲，在上帝至高无上至善至美的思想指导下，现实世界成为罪恶的场所，人类背负着原罪和本罪的十字架，应该受到痛苦的惩罚，因此自然美变成现世丑，艺术美不是光明而是灰暗，不是微笑而是哭涕，不是和谐而是扭曲，不是平衡而是失衡，不是生动而是呆板，痛苦才是幸福和欢乐。在这样的艺术原则指导下，拜占庭艺术品都笼罩在阴郁的基督教气氛和朦胧的神秘色彩中。^【32】拜占庭艺术的这些特点背离了古典艺术的原则，但是，由于它是在古典艺术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因此还是继承了某些古典艺术的传统，例如注意营造庄严神圣的氛围，利用古代艺术的表现手法和技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