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列奥略王朝统治时期，拜占庭帝国政治生活的主要特点是皇室内部斗争异常激烈且长期不断，包括先后爆发的“两安德洛尼卡之战”、“两约翰之战”和“约翰祖孙之战”。

两安德洛尼卡之战是老皇帝安德洛尼卡二世（Andronikos II Palaiologos，1282—1328年在位）（图8-3）与其孙子安德洛尼卡三世（Andronikos III Palaiologos，1328—1341年在位）之间长达8年的内战。战争的起因纯粹属于偶然发生的皇室矛盾。当时，儿孙满堂的安德洛尼卡二世特别宠爱其长孙小安德洛尼卡，但是，由于老皇帝对他自幼娇宠放纵，使这个聪明过人、精力充沛的皇太子养成游手好闲、为所欲为的恶习。他青年时代就是在走马放鹰、纸醉金迷的宫廷生活中度过的。老皇帝曾多次对他进行规劝，但他恶习难改，背着皇帝与拜占庭帝国的商业竞争对手热那亚人合伙做起投机买卖，并私结党羽要挟皇帝封赐土地。这使安德洛尼卡二世极为恼火，虽然他们经过激烈的争吵，但对他还是奈何不得。皇帝尚且如此，各级官员更不敢过问，从而进一步助长了他为所欲为的气焰。1320年，小安德洛尼卡发现其弟曼努埃尔（Manuel）与自己的情妇有染，怒火中烧，暗中雇佣杀手将亲兄弟杀害。此事传出后，他的父亲、当时的同朝共治皇帝米海尔九世（Michael IX Palaiologos，1294/1295—1320年在位）悲痛欲绝，一命呜呼。老皇帝大为震怒，下令将其孙子投入监狱，并且当即废除了小安德洛尼卡的太子资格，另立皇帝继承人。小安德洛尼卡三世获释后立即与私交甚深的大贵族约翰·坎塔库震努斯（John Kantakouzenos）密谋反叛，从而揭开了内战的序幕。

图8-3　安德洛尼卡二世

叛军首先集结在君士坦丁堡西部重镇阿德里安堡，而后向首都挺进。老皇帝惊慌失措，提出议和，答应孙子的要求，甚至提议自己退位，隐居为僧。但是，在交战双方签署了划分地界、东西分治的协议后，安德洛尼卡二世单方面撕毁协议，发兵进攻安德洛尼卡三世占领的城市，使安德洛尼卡三世一度陷入绝境。在此危难之时，大贵族约翰·坎塔库震努斯对安德洛尼卡三世出以援手，出钱帮助他重整旗鼓，招兵买马，向君士坦丁堡进军。为了赢得民心，叛军提出轻徭薄赋，减免税收，因此受到人民普遍欢迎，塞萨洛尼基人开城迎接，并将老皇帝拟议中封为太子的君士坦丁（Constantine）抓起来交给安德洛尼卡三世。^【7】在人民的支持下，安德洛尼卡三世击败了安德洛尼卡二世派来的土耳其人雇佣兵，迫使老皇帝订立城下之盟。协议规定安德洛尼卡二世继续承认安德洛尼卡三世为皇太子和皇帝继承人，而后者则承认前者的皇权。老皇帝亲自为其孙加冕，战争似乎有了圆满的结果。事实上，这是老皇帝采取的缓兵之计，他暗中准备发起新的进攻。在进攻准备完成后，安德洛尼卡二世便开始迫害安德洛尼卡三世的亲信，并禁止后者返回首都。安德洛尼卡三世在好友约翰的资助下，立即在马其顿地区发动进攻，大败其祖父，而后未经战斗便占领了首都，迫使老皇帝退位。这场内战不仅使本来就极为衰弱的中央集权遭到彻底削弱，而且更为危险的是内战双方都投靠或借助某个强大的外国势力，安德洛尼卡二世与土耳其人和塞尔维亚人关系密切，而安德洛尼卡三世（图8-4）则与保加利亚人结盟，从而为外敌侵入拜占庭提供了充足的借口。

图8-4　安德洛尼卡三世

在引狼入室方面，紧接着第一次内战之后发生的“两约翰之战”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场内战是由大贵族约翰·坎塔库震努斯发动的。他被后代学者评价为“巴列奥略王朝统治时期最杰出的政治家”，^【8】在安德洛尼卡三世统治时期，曾任宰相和军队总司令，其军事素养和政治家及外交家的才能得到了充分发挥，在内政和外交方面都取得了重要成就，以致安德洛尼卡三世临终前在“托孤”时希望他登基称帝。但坎塔库震努斯坚决不受，发誓全力扶助9岁的小皇帝约翰五世（John V Palaiologos，1341—1391年在位）。但是，安德洛尼卡三世死后仅4个月，皇后安娜和大教长约翰（John Kalekas）等人设计陷害坎塔库震努斯，迫使他起兵反叛。这样，以皇后安娜为一方，以约翰·坎塔库震努斯为另一方的内战便爆发了。战争一开始，交战双方都积极勾结外国势力。安娜依靠保加利亚军队，击败约翰·坎塔库震努斯对阿德里安堡的进攻，而后者则凭借雄厚的家资雇佣塞尔维亚人和土耳其人军队在色雷斯和马其顿地区与皇家军队展开拉锯战。随着战事的激化，安娜向其母邦意大利萨伏依王国（the Savoy Kingdom）请求派遣十字军骑士，并勾结塞尔维亚国王从背后打击坎塔库震努斯。后者被迫勾结奥斯曼土耳其人（the Ottoman Turks），最终赢得了战争第一阶段的胜利。1347年，他将女儿海伦娜（Helena）嫁给约翰五世后，在承认小皇帝约翰五世的前提下，被立为共治皇帝，称约翰六世（John VI Kantakouzenos，1347—1354年在位）。

但是，内战并没有结束，各地贵族纷纷效仿两个约翰皇帝的做法，勾结强大的外国势力作为靠山，塞萨洛尼基人甚至准备开城迎接塞尔维亚国王斯特凡·乌罗什四世（Stephen Uroš IV Dušan of Serbia，1331—1355年在位）。皇帝约翰六世由于没有足够的兵力，也不得不大量雇佣奥斯曼土耳其人军队。1351年，已经成年的约翰五世起兵进攻其岳父约翰六世，意在恢复巴列奥略王朝的正统地位，由此揭开了内战的第二阶段。他首先与当时巴尔干半岛最强大的势力塞尔维亚人结盟，而后出兵迫使约翰六世议和割地。约翰六世一面假意谈判，一面暗中雇佣2万名奥斯曼土耳其士兵，大败塞尔维亚人，约翰五世只好逃到泰尼多斯岛（Tenedos）暂避一时。此后，约翰五世多次试图反攻均未能得手，辗转流窜于各地，争取地方势力的支持。约翰六世（图8-5）似乎在内战中占了上风，但是他与奥斯曼土耳其人的亲密关系却导致了他的倒台，一方面，新兴的奥斯曼土耳其人乘机侵入欧洲，不断扩大领土，势力坐大，构成对拜占庭帝国最严重的威胁；另一方面他的亲土耳其人政策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反对，宫廷内外怨声四起，各种阴谋层出不穷。约翰五世乘机于1355年年底乘坐两艘热那亚人平底船，经马尔马拉海在君士坦丁堡登陆，心怀不满的首都人民迅速起义，配合约翰五世推翻了约翰六世（图8-5）的统治。这次内战的后果比“两安德洛尼卡之战”严重得多，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军队乘机顺利进入欧洲，并在巴尔干半岛建立了桥头堡和军事基地，他们将成为此后数百年欧洲人的劲敌和拜占庭帝国的掘墓人。^【9】

图8-5　约翰六世

巴列奥略王朝统治时期发生的第三次内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内战，而是外国列强打着皇室旗号进行的瓜分拜占庭帝国利益的斗争。约翰五世共有5子1女，原定继承皇位的皇太子为长子安德洛尼卡（Andronikos），但是由于父子关系一直不好，特别是当约翰五世在次子曼努埃尔（Manuel）陪同下因债务问题被扣押在威尼斯期间，安德洛尼卡坐视不救，引起皇帝的极大反感。而次子曼努埃尔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颇受皇帝喜爱，约翰五世因此决定废长立幼，遂引发皇室内战。安德洛尼卡两度策划反叛未成。1373年，安德洛尼卡勾结奥斯曼土耳其苏丹之子韶德兹（Savci Bey）起兵反叛当时关系极为亲密的两位父王，但事泄流产。韶德兹被奥斯曼土耳其苏丹投入监狱并刺瞎双眼，安德洛尼卡及其子约翰（John）也受到同样的惩罚，但安德洛尼卡侥幸留下一只眼。1376年，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为取得在拜占庭帝国的商业特权发生激烈斗争。当热那亚人察觉约翰五世偏袒威尼斯人时，便帮助安德洛尼卡从监狱逃走，并且突然出兵推翻约翰五世的统治，代之以安德洛尼卡四世（Andronikos IV Palaiologos，1376—1379年在位）。安德洛尼卡四世（图8-6）上台后立即将原来割让给威尼斯人的泰尼多斯岛转让给热那亚人作为报酬，并按照热那亚人的意旨迫害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人。不甘失败的威尼斯人经过认真准备，于1379年出兵救出约翰五世和曼努埃尔二世（Manuel II Palaiologos，1391—1425年在位），将他们重新扶植上台。

图8-6　安德洛尼卡四世

巴列奥略王朝的内战对晚期拜占庭历史发展造成了严重后果，而该王朝的外交政策则加速了拜占庭帝国的最终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