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推翻拉丁帝国的斗争

推翻拉丁帝国统治的斗争主要是由尼西亚的拉斯卡里斯王朝和伊庇鲁斯的安格洛斯家族领导的，这两股力量虽然没有统一指挥，但是却从东西两个方向打击原本就十分虚弱的拉丁帝国政权。

拉斯卡里斯王朝首先致力于建立小亚细亚根据地，尼西亚军队主要开展了肃清小亚细亚的拉丁骑士的攻势，并利用各种机会争取首先占领君士坦丁堡。第一次机会出现在1216年6月拉丁帝国皇帝亨利去世之际。当时，拉丁帝国的皇位由亨利的妹夫彼得二世（Peter II of Courtenay，1216—1217年在位）继承，罗马教皇也为之加冕。但是，他在前往君士坦丁堡赴任途中被伊庇鲁斯专制君主国的军队俘获，不久病逝于监狱。皇帝狄奥多尔一世乘机与彼得二世遗孀尤兰德（Yolanda of Flanders，1217—1219年在位）谈判（图7-8），并娶了彼得二世之女马利亚（Marie de Courtenay），企图通过政治联姻重新入主君士坦丁堡。同时，他派遣以弗所市长尼古拉斯（Nicholas）与教皇的代表谈判东西方教会消除分歧、联合统一问题，为名正言顺地恢复对君士坦丁堡的控制铺平道路。此后，狄奥多尔一世又将女儿嫁给拉丁帝国皇帝。但是，正当这一系列活动紧张进行之际，狄奥多尔一世不幸去世，从而中断了希腊人“和平演变”的努力。

图7-8　尤兰德

在约翰三世统治时期，他迫使拉丁帝国签署了1225年协议，承认尼西亚帝国对小亚细亚的占领。约翰三世在加强内部调整和建设的同时，频繁出击，先后攻占了爱琴海的主要岛屿，如莱斯博斯岛、希俄斯岛、罗得岛、萨摩斯岛和伊卡利亚岛（Icaria）。在此基础上，尼西亚军队攻入色雷斯，受到希腊居民的热烈欢迎，几乎未遇抵抗就占领了色雷斯全境。与此同时，伊庇鲁斯专制君主国的军队从西向东进攻，夺取塞萨洛尼基城，灭亡了塞萨洛尼基王国。此时，如果两支希腊军队联合作战，全力进军君士坦丁堡，则有可能完成重新夺取君士坦丁堡的共同事业。为此，约翰三世也曾作过努力，可惜的是，伊庇鲁斯专制君主狄奥多尔（Theodore Komnenos Doukas）担心胜利后皇权可能落入拉斯卡里斯家族之手，因此挑起争夺反拉丁统治联盟最高领导权的内讧，并向尼西亚军队进攻，迫使约翰三世退出巴尔干半岛，进而使拉丁帝国皇帝得以联合保加利亚沙皇阿森二世（Ivan Asen II of Bulgaria，1218—1241年在位）（图7-9）对希腊人进行反击，断送了重新夺取君士坦丁堡的大好时机。形势的变化迫使尼西亚帝国必须暂时搁置恢复拜占庭帝国的计划，而首先进行统一希腊各派力量的工作。在此过程中，尼西亚国家采取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的策略，即在拜占庭人各派斗争中采取消极防御的方针，在巴尔干半岛各种力量的角逐中“退避三舍”，等待其他派别自相削弱力量，而后坐收渔人之利。

图7-9　保加利亚沙皇阿森二世

伊庇鲁斯专制君主国是由科穆宁王朝远亲后裔米海尔一世（Michael I Komnenos Doukas，1205—1215年在位）于1205年建立的。起初，他利用巴尔干半岛混乱局面控制了希腊西北部临近亚得里亚海的伊庇鲁斯地区，而后逐渐向马其顿地区扩张。1216年，第二任专制君主狄奥多尔（Theodore Komnenos Doukas，1215—1230年在位）派军队占领了拉丁骑士伯尼法斯控制下的塞萨洛尼基，并侵入色雷斯西部地区，与尼西亚军队发生冲突。狄奥多尔为扩张自己的势力，与保加利亚沙皇阿森二世结盟，企图称霸巴尔干半岛，控制各派拜占庭希腊人反拉丁统治力量。然而，阿森二世的野心是建立包括原拜占庭帝国领地和多瑙河南岸地区的大保加利亚王国，他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地与拉丁帝国皇帝结盟，并将女儿许配给拉丁帝国小皇帝鲍德温二世（Baldwin II of Constantinople，1237—1261年在位）（图7-10），企图不动干戈，坐享皇权。于是，伊庇鲁斯军队便与保加利亚军队反目成仇，1230年，双方在马利卡河流域的科洛克尼察战役（Battle of Klokotnitsa）中进行血腥厮杀，伊庇鲁斯全军覆灭，狄奥多尔被俘。为了报200多年前拜占庭皇帝巴西尔二世残害保加利亚人之仇，阿森二世将狄奥多尔双眼刺瞎释放。保加利亚军队则乘胜进军，夺取色雷斯、马其顿和伊庇鲁斯大部分地区（图7-11）。伊庇鲁斯专制君主国从此急剧衰落，不久便被迫加入巴尔干半岛反保加利亚人大同盟，并承认尼西亚帝国的盟主地位。1237年即位的狄奥多尔之子约翰（John Komnenos Doukas，塞萨洛尼基的统治者，1237—1244年在位）放弃对皇帝权力的要求，承认尼西亚帝国的宗主权。1246年和1252年，尼西亚军队两度平息伊庇鲁斯复辟势力的反叛，占领了巴尔干半岛大部分地区。

图7-10　鲍德温二世

图7-11　科洛克尼察战役

保加利亚人也是巴尔干半岛势力强大的王国，它控制着拉丁帝国与西欧母邦联系的陆上通道。为了实现建立大保加利亚王国的梦想，沙皇阿森二世先与伊庇鲁斯专制君主国结盟，而后弃友投敌又与拉丁帝国结盟，企图通过政治联姻吞并虚弱的拉丁帝国。当拉丁帝国皇帝鲍德温二世意识到保加利亚人的阴谋时，立即中断盟约，采取了敌视保加利亚的政策，并积极促成巴尔干各国反保大同盟，承认尼西亚帝国的盟主地位。尼西亚帝国约翰三世则极力挑起巴尔干地区各派势力的相互斗争，因此他与保加利亚和新兴起的塞尔维亚人结盟，策动他们向拉丁帝国进攻。最终，反复无常的保加利亚人再度中断与尼西亚帝国的友好关系，准备向色雷斯进攻。这时，西征的蒙古人（the Mongol）侵入东欧和巴尔干半岛，其强大的骑兵所向披靡，所过之处一片焦土，俄罗斯、波兰、波斯尼亚、摩拉维亚、匈牙利以及多瑙河下游地区全部沦陷，保加利亚人也被迫纳贡求和。尼西亚帝国皇帝约翰三世立即主动结好蒙古人，利用保加利亚人势力衰落的机会，稳固其在巴尔干半岛的权力，对拉丁帝国构成南北夹攻之势。这样，尼西亚帝国的军队已经具备了夺取君士坦丁堡的一切必要条件。

拉斯卡里斯王朝末代皇帝约翰四世（John IV Laskaris，1258—1261年在位）统治时期，大权旁落。他即位时年仅7岁多，朝政由时任摄政王的科穆宁王朝后裔、巴列奥略家族的米海尔（即米海尔八世，Michael VIII Palaiologos，1259—1282年在位）（图7-12）掌握。^【5】米海尔出身贵族，其祖母为科穆宁和杜卡王朝后裔，而其母亲是安格洛斯王朝公主，他集中前代3个王朝血统，天生精明，在5兄妹中最有心计，不仅涉猎广泛，而且对拜占庭帝国兴败得失有深刻了解。为了重振王朝大业，他自青年时代即投身于军界，广交朋友，建立贵族私党和效忠于他个人的军队。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但内心狠毒无情。1258年，他利用幼主约翰四世无知，联合贵族发动军事政变杀死摄政王乔治·木扎伦（George Mouzalon），取而代之，并任专制君主之职，次年成为共治皇帝，为建立新王朝做好了准备。1259年，他在帕拉戈尼亚平原打败支持拉斯卡里斯王朝的贵族叛乱，确定了其不可动摇的强权地位。此后，米海尔八世致力于夺回君士坦丁堡的最后准备，并依靠热那亚舰队的帮助，将其心腹战将阿历克塞（Alexios Strategopoulos）将军率领的800人巡逻部队派往色雷斯前线地区，冒险侦察保加利亚人的动静。他们完成任务返回尼西亚的途中，在希腊居民的帮助下混进城内，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君士坦丁堡。拉丁帝国末代皇帝鲍德温二世闻讯慌忙乘小船逃走。1261年8月15日，米海尔八世举行光荣的入城典礼。失陷了半个多世纪的君士坦丁堡重新回到拜占庭希腊人手中，拜占庭帝国似乎重新站立起来。

图7-12　米海尔八世

但是，这个重新建立的拜占庭国家比刚刚被它推翻的拉丁帝国政权强大不了多少，足智多谋、心狠手辣的米海尔八世虽然使出浑身解数，企图恢复帝国的实力，重建帝国的威严，但终因问题成堆、积重难返而未能有所建树。在巴列奥略王朝（Palaiologos，1261—1453年）近200年的统治期间，拜占庭帝国已经名不副实，国家政治混乱，经济衰退，社会动荡，军队瓦解，列强任意欺凌，外敌肆意蹂躏，只能在周围的强国之间苟延残喘。

注释

【1】　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I, p.394.

【2】　L.Brehier, Vie ed mort de Byzance, Oxford 1977, p.265.

【3】　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I, p.517.

【4】　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I, pp.548-563.该书比较详细地记述了尼西亚帝国时期的文化活动。

【5】　拉斯卡里斯王朝的末代皇帝约翰四世自幼丧父，在即位后的3年里，受到米海尔的严密控制。1261年，米海尔八世重新入主君士坦丁堡建立新王朝后，担心皇位不稳，因此将约翰四世刺瞎并关押在首都附近马尔马拉海南岸达基柏左（Dakibyze）要塞，还霸占了小皇帝的未婚妻。这导致了一场政治危机。约翰四世此后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直到1305年去世，享年55岁。拉斯卡里斯家族长期控制小亚细亚，1284年巴列奥略王朝皇帝安德洛尼卡二世巡视小亚细亚时，专程拜访了约翰四世，并对其父亲米海尔八世的行为向心灰意冷的约翰四世道歉。约翰四世死后葬于君士坦丁堡的圣底米特里（St. Dimitrios）教堂，供后人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