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弗里吉亚王朝

弗里吉亚王朝是由米海尔二世（Michael II，820—829年在位）创立的，他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像当时许多走投无路的下层民众一样，也于青年时代从军，在阿纳多利亚军区供职，并且不断得到升迁。伊苏利亚王朝末期的皇室内讧为军事将领伺机叛乱夺权提供了机会，特别是皇后伊琳娜废子夺权，自立为帝，推行一系列错误的内外政策，导致尼基弗鲁斯一世政变成功，终止了伊苏利亚王朝的统治。此后，持续不断的军事叛乱和宫廷政变接连不断，米海尔作为阿纳多利亚军区将军巴尔达尼斯（Bardanes Tourkos）的心腹战将和女婿，也参与了前者于803年发动的军事叛乱。^【24】但是，精明的米海尔洞悉胜利的天平将倾向于尼基弗鲁斯一世，故倒戈投诚，在激战中撤出部队，导致巴尔达尼斯起义失败。巴尔达尼斯被刺瞎双眼关入修道院，而米海尔因此得到升迁，被尼基弗鲁斯一世赏赐豪华贵族庭院，委以重任。此后，他在尼基弗鲁斯一世、斯陶拉基奥斯、米海尔一世和利奥五世4任皇帝争夺皇权的斗争中，积极发展实力，不仅在军队中扩大势力，而且成为元老院的领袖。在伊琳娜倒台的802年至米海尔本人叛乱成功的820年期间，尼基弗鲁斯一世在巴尔干前线阵亡，斯陶拉基奥斯（Staurakios，811年在位半年）重伤毙命，米海尔一世（Michael I，812—813年在位）被迫退位被囚禁于修道院，利奥五世（Leo V the Armenian，813—820年在位）则被刺杀并陈尸于赛车场。

米海尔二世目睹宫廷斗争的残酷，因此即位后，一方面大力镇压异己势力，在首都密布暗探，同时提拔和培植心腹死党，任命亲信担任重要军政职务；另一方面，缓和因毁坏圣像运动而造成的社会矛盾，停止迫害行动。为了使其篡夺皇权名正言顺，他娶伊苏利亚王朝公主优芙洛西尼（Euphrosyne），俨然以伊苏利亚王朝继承者面目出现。事实上，新王朝只是借用老王朝的名义，而无任何伊苏利亚家族的血统，因为米海尔二世去世后即位的狄奥斐卢斯（Theophilos，829—842年在位）是他与前妻塞克勒而非伊苏利亚公主所生。狄奥斐卢斯于842年年初其子米海尔三世（Michael III，842—867年在位）两岁生日的宴席上饮食过度，死于痢疾。两岁的米海尔三世即位后由其母狄奥多拉（Theodora）摄政（图4-8），直到856年。但是，米海尔三世自幼年开始的宫廷生活养成骄奢淫逸的习气，平日沉迷于酒色，专注于走马放鹰和迷信杂耍，不务政事，听凭母后和一班文臣武将处理令其头痛的国事（图4-9）。16岁时，他听信巴尔达斯（Bardas）摄政王的鼓动，废除了其母后和一批老臣的官职头衔，25岁时又在巴西尔的唆使下排挤巴尔达斯，甚至密令巴西尔将其刺杀。866年，他一时高兴，任命巴西尔为其共治皇帝，因此陷入后者精心设计的圈套。按照当时拜占庭皇帝继承的惯例，所谓共治皇帝通常就是在位皇帝的继承人，一般是由皇帝生前任命皇室宗亲担任。^【25】米海尔三世在确定继承人问题上极为草率，因为巴西尔不仅是外姓人，而且年纪比米海尔三世还大10岁。显然，他被城府极深的巴西尔蒙骗了，成为后者阴谋篡位的牺牲品。867年，米海尔三世便被暗杀在寝宫中，其死因成为另一个拜占庭历史之谜。而巴西尔在为米海尔三世举行隆重葬礼的同时，也在庆祝自己阴谋的得逞。新王朝就是这样在阴谋中建立的。

图4-8　狄奥多拉与米海尔三世

图4-9　米海尔三世热衷于赛车

弗里吉亚王朝的统治延续了47年，其间值得记述的成绩除了结束毁坏圣像运动之外，还包括继续贯彻希拉克略一世开始的军区制改革政策，建立新军区，引进新移民，并且凭借不断增强的国力加强边防建设，不仅在巴尔干半岛北部地区修筑要塞以阻击斯拉夫人的南下，在小亚细亚扩充军队以打击阿拉伯人的侵扰，多次发动对外战争并取得远征胜利，而且彻底修缮君士坦丁堡城墙，巩固了首都的城防。相对而言，狄奥斐卢斯是该王朝比较有作为的君主，主要表现在其有效的财政税收政策方面。当时，拜占庭社会军事化促进了小农经济的发展，农村生活逐渐富裕，城乡交流，特别是手工业和农副业产品交换日益频繁。针对国内商业复兴的现状，狄奥斐卢斯制定了积极的财政政策，一方面发行大量贱金属货币铜质弗利斯（Folleis），以方便不断增长的城乡贸易；另一方面在税收中增加了贱金属货币的征收，以纠正金本位货币体系给小农纳税带来的不便。积极的财政政策产生了积极的效果，国库因此迅速充盈。他以此发展武装力量，重新修建君士坦丁堡城墙，褒奖学术，支持教育。应该说，马其顿王朝时期拜占庭帝国逐步进入其黄金时代是与弗里吉亚王朝的积极财政政策有密切关系的，换言之，后者为马其顿王朝的强盛奠定了财政基础。^【26】

注释

【1】　据说他的同伴问及此事时，他回答说，送出这些羊自有回报，不然它们也难以在战乱中保存。可见其见识非同一般。

【2】　Theophanes, Fragmenta Historicorum Greacorum, IV, ed.C.Muller, Paris 1959, 376, 31;377, 14. Nicephorus, Short history, 44, 1-18.MS, II, 478.Chronology 1234, 232, 26-34, AG 1019.Agapios, 238-239.

【3】　A .A.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p.236-238.J.B.Bury, History of the Later Roman Empire, pp.404-405.

【4】　L.Brehier, Vie ed mort de Byzance, Paris 1946, Oxford 1977, pp.53-54.

【5】　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234.

【6】　《旧约全书·出埃及记》第20章，第4节。

【7】　乌斯本斯基：《拜占庭史纲》，转引自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253。

【8】　M.F.Hendy, Studies in the Byzantine Monetary Economy, p.204.

【9】　Justinian, The Civil Law, trans. by Scott, S.P., The Lawbook Exchange, Ltd. 2001, 28, 1-3.

【10】　M. F. Hendy, Studies in the Byzantine Monetary Economy, p.214.

【11】　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p.256-257.

【12】　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260.

【13】　瓦西列夫在其《拜占庭帝国史》中对这场教俗集团的斗争作了详细论述，特别是简述有关的学术观点对读者帮助极大，见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p.251-265, 283-290。

【14】　G.Ostrogorsky,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State, p.89.

【15】　《皇帝法律选编》是由无名氏法学家于1142年编辑的，其资料来源为更早的《皇帝立法》，从其注释中反映，选编者的目的是对《皇帝立法》60卷进行全文整理，但是，其主要内容只包括《皇帝立法》前10卷的内容。此外，《皇帝法律选编》对《皇帝立法》其他内容作了意译，并选编了6—11世纪的一些法律，选编的方式为意译、举例和简短介绍，其中对司法程序的举例最为详细。Zacharia von Lingenthal, Historiae juris graecoromani delineatio, Heidelbergae, 1839, p.32以后部分。

【16】　Leo III and Constantine V, Ecloga: A Manuel of Later Roman Law, trans.by E.Freshfield, Cambridge 1927.

【17】　I.Karagiannoulos, Το Βυζαντινον Κρατος, Θεσσαλονικη 1983, pp.90-99.

【18】　菲洛塞奥斯的《官职表》完成于9世纪，是研究此期数百年拜占庭帝国行政管理问题的最重要的资料，目前有多种文本行世，本文参考布瑞：《9世纪帝国管理制度》，J.B.Bury, The Imperial Administrative System in the Ninth Century, Oxford, 1911, pp.131—179所附原文本。

【19】　此期拜占庭帝国税收管理问题可参见I.Karagiannoulos, Το Βυζαντινον Κρατος, Θεσσαλονικη 1983, p.97。

【20】　橄榄树种植多在贫瘠的山坡地，《农业法》中多处论及，其中使用的词汇为当时拜占庭人习惯用语，这使个别学者产生误解，以为当时拜占庭人放弃橄榄种植。参见P.Lemerle, The Agrarian History of Byzantium, Galway University Press 1979, p.37。

【21】　苏联拜占庭史学界总是力图以西欧历史发展理论套用解释拜占庭历史，尤其是在拜占庭社会封建化问题上纠缠不休，其代表作品反映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国翻译的有关论著中。我国学术界深受其影响，至今反映在许多世界历史教科书中。苏联的有关学术观点比较集中表现的著作，见列夫臣柯：《拜占庭》，三联书店1962年版。

【22】　I.Karagiannoulos, Το Βυζαντινον Κρατος, σσ. 95-96.

【23】　I.Zepos, Ius Graeco-Romanum, Athens 1931, I, pp.68-69.

【24】　巴尔达尼斯将女儿塞克勒（Thekle）嫁给米海尔，后者因此成为其副将。米海尔二世称帝后，又娶伊苏利亚王朝皇帝君士坦丁六世的女儿为妻。

【25】　参见陈志强：《拜占庭皇帝继承制度特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1999年第1期。

【26】　很多历史学家对弗里吉亚王朝的情况不予重视，读者可以参考的有关记载主要在瓦西列夫的书中，A.A. Vasiliev, History of the Byzantine Empire, I, pp.271-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