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走笔 （六首）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

——贵州老民谣

贵阳雨

梦中一夜豪雨，

酣畅淋漓。

凌晨自东山俯瞰，

贵阳宛如沉在湖底。

翠峰环抱，

一湖烟水凄迷；

丛丛树冠，

恰似海藻浓碧。

大道上车队涌流，

彷彿蝌蚪满溪，蛙声十里；

新区里高楼群集，

彷彿海市、贝雕、精巧料器。

还有东山顶上的电视塔

从湖滨昂然直指天宇。

待高原的太阳射上塔尖，

好一个出水的贵阳从湖底升起。

黄果瀑

当年途经黄果树，

飞瀑喷洒征尘路。

震天的雷鸣，

宛如侗寨的铜鼓。

十亿吨愤怒，

捶击大地的胸脯。

如今再游黄果瀑，

万缕银丝织薄雾。

岩高，涧深，树幽，人静

观瀑亭里，唯闻阳雀唤 “布谷”。

1988年5月·成都玉林村

1952年，因公访滇黔，正值当地土改高潮，群情激昂。1988年重访贵阳，正值黄果树瀑布水枯，另有一番风光。

贵州人

像高原的山一样坚韧，

像高原的水一样清醇，

像织金洞一样深邃，

像黄果瀑一样飞腾。

像典雅的彩色蜡染

像黔灵的参天大树

呵，贵州酒酿出的贵州人，

满腔是热情的火，心中有平静的湖。

1988年6月·成都

龙宫水

天池泛舟，

送我悠悠进龙口。

莫嫌龙宫凉透，

正好冷冻尘世的烦忧。

水是碧绿的琼浆，

好似平平安安的醇酒。[1]

不能醉，留一点清醒，

好洗净尘世的污垢。

高原山

是一颗颗大海锈绿的海螺？

是一座座青峰被碧野切割？

我猜想，高原的山是海底山

山山蕴含着大海的情歌。

高原的风来雕刻它，

它身上满是峥嵘的头角。

高原的水来溶蚀它，

它腹腔隐藏着镂空的楼阁。

高原的树来装扮它，

它的岩缝嵌出美女般的黄桷。[2]

龙舌兰

寂寞的

坂园旁

有株龙舌兰

一支支叶片

一支支锋芒

阳光

暴雨

风霜

一阵阵袭击

一世的中伤

它依然

绿得苍莽

即使

面临衰亡

耿耿此心

也要孕育一簇

繁茂的花房

洁白

晶莹

灿烂

铮铮闪光

生得坦荡

死得泰然

1993年夏·成都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