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这个时代的普遍趋势是什么，那必然就是空间规则趋于消除。在现场监督工作的方式已经属于过去了。现在，电子媒体和全球化活动使得人们可感知的物理空间及其社会结构日趋瓦解。法国著名哲学家保罗·维希留（Paul Virilio）最重要的理论之一便是，空间将会被信息所取代。在远程电信会议中，参与者位于世界各地，人和人的区别只是每个人所在地的当地时间不同，因而有的人在开会时清醒、有的人困倦。

不久以后，企业中的空间英雄也将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有时代人物。人们实际上是在哪里工作的，这一点会变得越发不重要。企业会成为虚拟的组织，会变成“流亡者的家园”。现在已经有一些企业有多达95％的员工是在公司所在地以外的地方工作。多文化、多路子的经理人也跨越了国家及文化的界限，把整个世界看作一个企业。借助于电信通讯技术，他们就像候鸟一样四处迁徙。

这些趋势可能导致的结果有哪些，各路专家众说纷纭。然而合作的关键何在，关于这个问题人们却关注甚少。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搜集到一些关于成功合作的组织条件及个人条件的研究结果，这些结果都很有趣。科学实验证明：一般地，当人们一同工作的时候，团队工作会比每个团队成员单独工作时的生产力明显高许多。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同事效应”。在团队中，工作速度较慢的人会被速度较快的人带动起来。因此，领导不应该按照工作效率高低给员工划分小组，更好的办法是把效率不等的人混在一个团队中。你可以雇一位格外杰出的员工，并把他安插在团队中，这样做有两个好处：首先，这个人可以施展出自己的能力。其次，他还能间接地影响周围的同事，提高其他人的工作效率。然而，我们必须要认清同事效应发挥作用的前提：只有当人们在视野范围内能看到某个同事能力很强的时候，才会在其影响作用下表现出更好的工作状态。

这要求我们在设计企业的空间布局时，要确保在工作场合的人们能够互相观察。因此，工作领域的虚拟化并非完全就是一件好事。如今，出于多方面的原因，类似家庭办公室（Home Office）这样的现代组织成了一种必不可缺的组织形式。但如果我们过度吹捧这种工作方式，认为这是一个永久有效的好办法，那就很危险了——因为这样的工作缺乏社会交往，没有了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影响，合作也就不再是人们可以感知的有形有态的活动了。因此，即使是由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成员组成的虚拟团队也应该“一起”完成某个任务，应该时不时地见见面——远程电信会议或者是频繁的电子邮件往来虽然也能传递信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代实际见面能够起到的效果。

德国当代社会科学家贝恩德·古根贝格尔（Bernd Guggenberger）指出，只有一个地方的社会风气好、生活品质高才能促使人们成为这里的一员。想要属于某个团体的愿望，作为一名成员为了共同的事业而贡献自己的力量的感觉，即英文“belonging”一词所说的“归属感”是指：所有人都为自己属于某个有空间范围的团体而心怀感激。这个团体必须是直观存在的，是人们可以看见的。这也是房地产开发商建筑办公写字楼的根由。

我们必须把企业办公大楼理解为空间化的合作体制。大楼的建筑势必会刺激某些经验方式及行为方式的形成，同时又会使某些方式逐渐衰落。如果你同意这一观点，我们下面来分析一下，哪些形式能发挥出作用。如果我们希望在一定的办公空间内人人都以合作为中心，这个企业大楼应该怎样设计空间布局？如果同事之间的工作隔间距离很大、需要穿过很长的甬道才能到另一位同事跟前，那人们肯定会把合作沟通当成一件麻烦事。如果每个人都在门背后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相互之间听不到他人的声音，肯定也不行。办公楼里应该多一些群聚活动，例如生产控制、服务、物料管理、内部销售支持等一切需要人们在同一个物理空间完成的工作。我们再来看一下销售和营销之间的冲突：不论这听上去多么老套，只要把这两个部门的人员放在同一个房间里工作，就已经有助于缓解二者的矛盾了。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拉近人们的空间距离！

工作场所本身应该能够使人们更容易合作。一个被五米高的组合柜围成的单人工作间必然对合作无益，因为人们虽然处于同一个空间内，但是被分隔在一个个隔板之后，这就和“封闭”的空间没什么区别了。如果有隔板存在，当其他人走到自己的工作隔间时，从某种形式上看，这就是对我的“打扰”。而合作是不允许打扰的，它不允许例外情况的存在，合作必须是一种常态。不论工作场所的现代装潢风格是“办公室拼贴画”、是“开放空间”或者是过去的“大空间办公室”，重要的是要保证其通透性，方便人们互相沟通。在这样的空间中工作，每个人都能和另一个人交谈。与适合独自办公的小隔间相比，带有沙发的茶水间、适用于小组工作的区域以及有座位特别是有站立空间的圆桌要更好一些，因为行动胜于语言⁽⁸⁾。公司里有这样的地方，人们就可以在团队“老地方”或者是“非工作区域”随时开个会商议问题。

一个企业的企业文化如果想要促进合作，就必须尽可能地拉近员工之间的空间距离。就这点而言，管理变革也可以说是一种有关保留的企业文化。该文化（同样也）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是：该留下什么？我们处在矛盾中：一方面，一个没有与企业地位相等的驻地、没有界限的企业是不可能存在的；另一方面，灵活的工作方式又要求我们减少甚至是解除地域的约束。

在这种背景之下，我们可以看到，有一项模糊的、半官方的制度正变得越发重要，它就是庆祝活动。一同参与庆祝活动是大家共属于某个组织的标志，它是人们向他人展示自我的途径，共同经历一些事，通过集体活动加油打气，到了这个地方后，人们可以聊起来“这就像是那次在弗莱堡⁽⁹⁾那样，你还记得那次活动吗？”在这样的节日庆祝会上，“我们”感觉到“我们是在一起的”。在活动中，一个团队的人觉得大家是一个整体，故而庆祝会的功能就是促进集体归属感，这是一个大家能一起乐一乐的场合。我们为了大家获得的成绩而高兴。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做出了了不起的成绩，并且决定将来还要一起做大事。在庆祝会上，我们为将来可能获得的成就而喜悦。它促使我们每一个人对未来都有信心。甚至即便没有任何庆祝理由也可以聚在一起。不必因为体现经营业绩的数据表现出的态势很好而庆祝，而是因为我们想要在一起、我们必须在一起，我们不想放弃实际的“合”而仅仅是在字面上工“作”。

没有人只是为了实现目标而活。没有人只是为了获取必需的事物而活。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还少不了那些不是很紧要的事、那些出其不意的事、那些有点儿奢侈的活动，不时地举办一两次庆典活动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充满光彩，它所表达的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