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四节 人的智能可能被复制吗

第四节 人的智能可能被复制吗

智能研究者面临的第三个重要的基础哲学问题就是:人的智能可能被复制吗?一直以来,人类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创造另一个完全的我。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作为个体的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但是作为群类的人的理性却是无限发展的。按照这一观点,我们似乎可以得出一个推论,即人类中就可以创造另一个“完全的我”。近几十年来,随着人工智能科学的巨大发展,这个具有主导地位的观点正在受到挑战。如果作为个体的理性是有限的,并且作为群类的人的理性是无限的,那么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人工智能最终是可能的。但是,正是作为群类的人的理性的无限性却使得其“复制”又不可能了。这一理论上的悖论的争论在几十年以来的人工智能实践中正在日益受到重视。“电脑能否代替人脑”,“人类心智是否会永远胜过计算机”,“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是否设定了人工智能不可克服的逻辑极限”?等等论题都是当今的哲学家和人工智能专家及其反对者们激烈争论的焦点所在。

面对这一问题,人工智能专家作出了两种典型的回答,一是弱人工智能的回答;二是强人工智能的回答。强人工智能认为,我们可以制造出拥有人一样智能的机器。强人工智能可以有两类:一是类人的人工智能,即机器的思考和推理就象人的思维一样。二是非类人的人工智能,即机器产生了和人完全不一样的知觉和意识,使用和人完全不一样的推理方式。弱人工智能观点认为不可能制造出能真正地推理(Reasoning)和解决问题(Problem solving)的智能机器,这些机器只不过看起来象是智能的,但是并不真正拥有智能,也不会有自主意识。目前的主流观点则集中在弱人工智能上,并且一般认为这一研究领域已经取得可观的成就。强人工智能的研究则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中立者认为,弱人工智能并非和强人工智能完全对立。也就是说,即使强人工智能是可能的,弱人工智能仍然是有意义的。至少,今日的智能机器能做的事,象算术运算等,在百多年前是被认为很需要智能的。即使是如此,在当今的主流观点中,大多科学家开始重新思考人工智能的可能性,开始重新审视“认知的本质就是计算”这一观点。例如,许多学者就认为,智能机器人没有人所体验到的情感,几乎所有表达情感的词汇都不适用它,如痛痒、嫉妒、喜悦、幸福、烦躁、厌恶、虚伪、紧张、吃惊、坚强、孤独、抑郁、兴奋、幽默、等等。智能机器人也没有价值观,他无法像人一样的作出善恶区分,它没有主体的欲望、需求、情感和意志等等。就人脑所表现出的意识现象而言,可以粗略地分为意识和无意识两大部分。意识就是经过思维的大脑活动过程,而无意识就是不知不觉的大脑活动。在无意识中包括了本能,它是先天具有的,是生命的最基本的内驱力,它决定了智能的基本朝向。而另一部分意识则更多的是后天形成的。迄今为止的智能机器人还有没像人一样的后天学习能力。于是,部分人工智能专家认为,无论人工智能系统如何发展,都不可能拥有人类的创造性思维,情感(暧昧的模糊性处理与非理性活动),以及被人类视为优越性的所谓直觉。这些特性使得人们认为人工智能在本质上是无法超越人类的。由此可见,当今的智能研究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即人的理性是否有极限以及人工智能是否有极限的问题,后者则在人工智能领域已经凸现出来,认知科学与人工智能科学所面临的“常识知识问题”就是其中的表现之一。

在人工智能领域,人工智能机器因为无法如人一样理解常识知识,而使人工智能机器表现出的智能程度极其有限。因此,“常识问题或常识知识问题(common sense knowledge problem)是认知科学特别是人工智能中一个被称为‘真正的问题’的问题。”(41)面对人工智能的发展,海斯指出:“我们需要把如何进行推理的知识加以形式化,还要把那个使推理成为可能的有关现实世界的知识加以形式化。这种元信息可自行参与推理过程,但是,它又与演绎式解释程序有着不同的和特殊的关系:它对自己的活动作出描述,而不仅仅为了有利。在我看来,研制出表达这种元知识的形式体系和相伴的解释程序,是摆在AI面前的最重要的任务之一。”(42)在另一个研究智能的科学中,认知科学目前最大的难题也是语言和常识知识(默会知识、背景知识)问题。符号主义范式早期在证明几何学定理、弈棋、定理再发现,以及运用逻辑演算和少量现实世界背景知识就可精确控制的一些领域取得了成功。但是,人们很快认识到,日常生活中要解决的大多数问题无法归入少数几种因素的形式组合。至少机器语言翻译的经验告诉我们,人类认知是与真实世界的大量背景知识相关的。

大部分认知科学工作者试图通过智能计算机的研究,发明一些解决日常生活实际问题的程序,致力于按照规则的观念阐明必要的背景知识,寻求最小知识系统。人们猜测,只要抽象出真实世界中那些对于求解问题非常重要的特征,机器就能给出这个抽象世界足够的背景信息,并智能地思考简化了的人工世界中的对象及其关系,从而实现模拟真实世界的目的。最初的努力是试图建构嵌入机器的“微型世界”,微型世界是对真实世界特征的极大简化。不幸的是,如休伯特·德雷福斯(H.Dreyfus)所说,“微型世界不是世界,而是孤立的,缺乏意义的不毛之地,不能指望这样的不毛之地生长出我们日常生活的多彩世界。” (43)由于上述困难,人工智能科学家寄希望于从尽量少的知识集合出发,通过形式化手段演绎出整个知识系统。自1975至今,开始进入寻求极小常识知识集合的阶段。在这方面的工作中,已经取得初步成就的极小常识系统有明斯基的“框架”程序、尚克(R.Schank)的“脚本”程序、麦克德莫特(D.McDemott)和多伊尔(J.Doyle)和赖特(R.Reiter)的“非单调逻辑”、麦卡锡(J.McCarthy)的“化界系统”,以及麦克德莫特的“时态逻辑”等。但事实上,这些常识理解程序实验结果表明,它们都只能完成某一范围的局域性特定任务,难以真正在实践中得到广泛通用。这项研究提醒我们,最重要的是,我们对于常识知识结构本身的复杂性还知之甚少,甚至是无知。1985年,德克萨斯奥斯丁微电子和计算机中心开始启动的常识知识数据库的重大项目,预计包含上亿条逻辑语句,由于难以摆脱用机器程序处理日常问题所遇到的“组合爆炸”问题,目前仍在艰难进行之中。

可以说,当前的智能研究所面临的意向性问题、范畴问题、常识化问题、对心灵的认识问题、人工智能的目标问题无疑已经成为了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很显然,回避问题不是明智的做法,而解决问题才是必选之道。问题是这些问题的解决又如何可能呢?在我们还不能直接解剖活生生的大脑时,哲学的探索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如同古希腊的自然哲学一样,对智能的哲学分析也将促进人们对智能的科学认识。当然,这种哲学分析也需要适当的条件。既需要来自科学的实证材料,又需要来自哲学的反思。

【注释】

(1)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69页。

(2)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20页。

(3)转引自冯天瑜:《新语探源》,中华书局,2004年,第1页。

(4)柏拉图:《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北大版),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76页。

(5)亚里士多德:《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北大版),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153页。

(6)亚里士多德:《论灵魂》,417b 23-25。转引自赵敦华:《西方哲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76页。

(7)许万增:《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92页。

(8)玛格丽特•博登:《人工智能哲学》,刘西瑞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第497页。

(9)罗跃嘉:《认知神经科学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9页。

(10)M•W•艾森克:《认知心理学》,高定国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页。

(11)罗跃嘉:《认知神经科学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0页。

(12)Kamppinen,M.(ed.),Consciousness,Cognitive Schemata,and Relativism:Multidisciplinary Explorations in Cognitive Science.Boston :Kluwer Academic.1993.pp.1-2.

(13)玛格丽特•博登:《人工智能哲学》,刘西瑞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第496页。

(14)《荀子•正名》。

(15)霍德华•加德纳:《智能的结构》,沈致隆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85页。

(16)泽农•W•派利夏恩:《计算与认知》,任晓明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页。

(17)PTIan Ravenscroft.Philosophy of Min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p.81.

(18)Matthias Scheutz .Computationalism:New Directions,The MIT Press.2002.p.preface.

(19)福多:《心理模块性》,李丽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8页。

(20)福多:《心理模块性》,李丽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页。

(21)玛格丽特•博登:《人工智能哲学》,刘西瑞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第113页。

(22)弗兰西斯•克里克:《惊人的假说》,汪云九译,湖南科技出版社,1998年,第183页。

(23)弗兰西斯•克里克:《惊人的假说》,汪云九译,湖南科技出版社,1998年,第182-183页。

(24)弗兰西斯•克里克:《惊人的假说》,汪云九译,湖南科技出版社,1998年,第79页。

(25)戴维•弗里德曼:《制脑者》,张陌译,三联书店,2001年,第10页。

(26)S.Nuremburg and V.Raskin,Ontological Semantics,Cambridge,MA:The MIT Press,2004.p.xiii.

(27)Blooks,Cambrian Intelligence:The Early History of the New AI,theMIT Press,Cambridge,MA.1999.pp.133-186.

(28)Micheal L.Anderson,Embodied Cognition:A Field Guide, Artifi cial Intelligence, www .elsevier com/locate/artint.2004.

(29)Dourish,P.,Where the Action Is:The Foundations of Embodied Interaction,Cambridge,MA:MIT Press.2001.p.216.

(30)泽农•W•派利夏恩:《计算与认知》,任晓明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7页。

(31)R.Cummins,Interpretational Semantics,in S.Stich and T.Warfield(eds.),Mental Representation,1994.p.295.

(32)参阅高新民、储昭华:《心灵哲学》,商务印书馆,2002年,第581-582页。

(33)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64页。

(34)休谟:《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北大版),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519页。

(35)康德:《纯粹理性批判》,邓晓芒译,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52页。

(36)康德:《纯粹理性批判》,邓晓芒译,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62页。

(37)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02页。

(38)列宁:《列宁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94页。

(39)列宁:《列宁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90页。

(40)玛格丽特•博登:《人工智能哲学》,刘西瑞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第495页。

(41)熊哲宏:《认知科学导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9页。

(42)玛格丽特•博登:《人工智能哲学》,刘西瑞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第271页。

(43)休伯特•德雷福斯:《计算机不能做什么》,宁春岩译,三联书店,1986年,第2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