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成都兵变

大汉四川军政府对以赵尔丰为首的封建势力的妥协是严重的。对这个曾经屠杀爱国民众的刽子手，新政府给予了若干优待。立宪派人让赵尔丰仍旧主持川滇边务事宜，而且“边务常年经费及兵饷一百二十万两，由川担任”，“边务如须扩充军备，饷械子弹由川协助”。赵尔丰仍可拥有一支数量较大的军队，“除原有边军外，应再选带八营”。主要就在这个问题上，以同盟会会员为主体的重庆蜀军政府对于有关四川独立的协议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们指出：“人谓‘四川独立’，吾则回‘赵尔丰独立’。”“选带精锐以规进取，其余军队悉交私人，前据形势，后保饷源，赵之筹画，又何其工也。有地、有兵、有饷，吾敢谓满清政府依然存在。”

大汉四川军政府是一个混乱不堪的政权。都督府文职部门负责人大多为立宪派人士，他们分别接管前清四川地方政府的重要衙门。有的部门如盐运使司，居然保留了杨嘉绅的原任职务。杨嘉绅之混迹于军政府，乃纯从私利着眼，当劫运了20万两盐库银后，便潜逃他处。继任此职的邓孝可甫一接事，“盐务公所各司书，强索余利”，邓氏“穷于跬步，分给始散”。劝业公所的留任官员“将存款提分作三个月预薪”，其余“各公司局所多仿行者”。接管布政使司的蔡镇藩，遇事推诿，反对之声不断。接管提学使司的徐炯，“被学界攻讦回府，另派曾培担任”。身任都督的蒲殿俊“惟汲汲于改定制度，鼓吹自由而已”，至于效果如何，他本人大概是既不了解也无法解决。都督府先后发出了一系列告示，未曾产生任何作用。如先令军民剪去发辫，后又改成剪否听民自便。虽明令禁赌，而都督府门外就有聚众赌博的，没有人去过问。很难相信，军政府律令能逾都督府门。

军队系统的混乱更令人吃惊。新军中的川籍和客籍军官互存畛域之见，哄闹不已。新军标统叶荃执意要统制官朱庆澜任都督，扬言要炮轰都督府。后经人说合，以30万元代价平息此举。叶荃遂率部窜往嘉定，与卷款潜逃的杨嘉绅共谋嘉定“独立”，还企图与来川滇军勾结，进据成都。尹昌衡是川籍军官的核心人物，“虽然在历史上与同盟会有过联系，而且参加过同盟会。但是他却没有明确的革命意识，只是热衷于争夺军权和地位的实力派”。以他为首，川籍军官向都督府提出另成立新军一镇，并在参谋部安置一四川军官的要求，以与客籍军官抗衡。蒲殿俊因经费困难，仅同意任命川籍军官王右瑜为参谋部次长。尹昌衡即带领川籍军官至都督府哄闹，几乎与客籍军官发生武力冲突。此后，朱庆澜、姜登选、方声涛等人便不肯到府办公，形成僵局。蒲殿俊上任之初，即允诺巡防军和新军放假十日，发三个月的饷银，寓以同庆独立及安抚之意。至期索饷者纷纷，巡防军无人统管，骚扰不断。待十日假满归营，仅给一个月的饷银，众兵士不服，竟将发饷委员杀死。军队放假期间，成都市内秩序大乱，“巡防军掠优人，毁报馆，警局退避惟谨，政府且封闭被毁者。陆军与巡防军争妓斗殴死数人，伤数十人”。对于军队闹事，“军政府没有法，只好大张告示，劝说‘军人资格最高’，希望他们‘君子自重’，遵守秩序”。有人建议把巡防军调回原驻地，但都督不敢下令。罗纶建议急召同志军进城，作为军政府的基本力量，于是各地同志军纷纷开进成都城内，新政府也天天招待庆祝。但是，“各县之同志会，以光复为有大功，且蒲、罗诸人又为所救而生死（肉）骨者也，几所企图，尤不能不稍有假借”。此种办法，不惟不解决问题，“且陆军、巡防军、同志军之间，作战追逐数月，一旦共处一城，思想水火，哄斗时闻”，军界的情况更趋复杂混乱。

尤其严重的是，立宪派人准备随时请教的赵尔丰，仍住在督署，附近几条街的民房内驻有赵氏原来调集用以保护制台衙门的3000多巡防军。赵尔丰退位交印后不久，得知清廷尚未倒台，颇有悔心，遂嗾王、路广钟、李克昌等一班旧官僚乘机生事。立宪派人对于赵尔丰思图复位的阴谋并未察觉。12月8日，都督蒲殿俊、副都督朱庆澜集合巡防军、新军、同志军于东校场，异想天开地准备将兵士挨次点名发饷，一示新都督对士卒的爱怜之心，二则旨在整肃纪律，饬以维持治安之责。点名不久，巡防军中一阵枪响，全场大乱，正、副都督均急逃匿。各军士卒趁机在市面抢劫，成都陷于极度混乱之中。此次突变，王棪在东校场首先发难。路广钟在事变当天，“率教练巡警二千余人，手持快枪二千余支，胁各署巡警日：‘藩库、运库、道库，既已抢劫；天顺祥又被掠空，此时不变，更待何时？’于是警兵附和叛乱，各街秩序，无人维持，而乱不可遏矣”。此次兵变，计公私损失财产不下1000万，全省精华尽于此劫。次日，赵尔丰竟以总督部堂名义出告示称：“昨日之事，已过不论；谕尔士兵，各自归营。”并署明时间为“宣统三年十月十九日”。赵尔丰“意欲遥应北庭，图谋复位”的鬼蜮伎俩昭然若揭。随着“一二·八”兵变的枪声，大汉四川军政府便宣告瓦解，历时仅12天。

成都兵变后， 大汉四川军政府改组， 尹昌衡 （左） 任都督，罗纶 （右） 任副都督

尹昌衡派兵擒斩赵尔丰。 上图文字是 “逆贼赵尔丰即赵屠户之尸首”

成都兵变以后，军界中的实力人物、军政部长尹昌衡和在同志军中颇有影响的罗纶出面，率领少数新军和同志军迅速平息了叛乱，并分别就任四川军政府的正、副都督。以后，又捕杀了企图继续作乱的赵尔丰。但是，正如胡绳同志在《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在这个政府中的立宪派已不成其为立宪派，革命派也不成其为革命派，他们一致拥护尹昌衡这个新军阀。”曾经风云一时的四川资产阶级立宪派，随着大汉四川军政府的倒台，便结束了其政治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