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县城的医生
县城的医生

“我”生了病,请医生来帮忙诊治,这个医生和我聊着聊着突然倾吐起他的一桩旧事, 医生到底和“我”讲述了什么呢?

有一年的秋天,我从远离庄园的原野打猎回来,路上受了风寒,生起病来。幸而发热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一个县城里,住在旅馆里了。我就派人去请医生。半个钟头之后,县城的医生来了,这人身材不高,瘦瘦的,长着一头黑发。他替我开了一服普通的发汗剂,叫我贴上芥末膏,很敏捷地把一张五卢布钞票塞进翻袖口里,但同时干咳一声,望望旁边,已经准备回家去了,忽然不知怎的同我谈起话来,就留下来了。我正苦恼发烧,预料今夜会睡不着,喜欢有一个好心人同我谈谈话。茶拿来了。我的医生就开始谈话。这人很聪明,讲话流利而且富有风趣。世间往往有奇怪的事:有的人你和他长住在一起,保持亲密的关系,然而从来不同他推心置腹地讲真心话;而有的人呢,刚刚相识,就一见如故,彼此像忏悔一样把所有的秘密都泄漏出来了。不知道我凭什么博得了这位新朋友的信任,他竟无缘无故地,即所谓“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一件非常特殊的事讲给我听了。现在我就把他的故事传达给我的善意的读者。我力求用医生的原话来表达。

名师指导

解释了为什么医生要和“我”说如此私人的故事。

“您可知道,”他用微弱而颤抖的声音(这是纯粹的别列索夫鼻烟的作用)开始说,“您可知道这里的法官巴维尔·卢基奇·牟洛夫吗……不知道……嗯,没有关系。(他清清喉咙,擦擦眼睛。)我告诉您,这件事发生在——让我仔细想想,哦,——发生在大斋期,正是解冻的天气。我在他家里——我们的法官家里——玩朴烈费兰斯(一种纸牌游戏的名称)。我们的法官是一个好人,喜欢玩朴烈费兰斯。突然(我的医生常常用“突然”这两个字),他们对我说:‘有人找您。’我说:‘有什么事?’他们说:‘送一个字条来,——也许是病家送来的。’我说:‘把字条给我看。’果然是病家送来的……唔,很好,这,您知道吗,就是我们的食粮……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一个女地主——一个寡妇——写给我的。她写着:‘我的女儿病势垂危了,请您看在上帝面上劳驾出诊,我现在打发马车来接您。’嗯,这都没有什么……可是她住在离城二十俄里的地方,已经夜深了,而且路难走极了!况且她家里境况不好,两个银卢布以上是不必希望的,就连这也很难说呢,也许只能得到些粗麻布或是一些谷物罢了。可是,您知道,责任第一!人快要死了呢。我突然把纸牌交给常任委员卡利奥宾,回到家里。一看,一辆小马车停在阶前。马是农家的马——大肚子马,真是大肚子马,马毛简直像毡子。马车夫为了表示恭敬,脱了帽子坐着。我心里想:看样子,老兄,你的主人不见得是堆金积玉的……您在笑了,可是我告诉您:我们这班穷人,凡事都要考虑考虑……如果马车夫神气活现地坐着,不摘下帽子来,还从胡须底下露出冷笑,摇着马鞭——那么包管你可以拿到两张钞票!可是我看出今天不是这种生意。不过,我想,没有办法,责任第一。我拿了最必需的药品,就出发了。您信不信,我差点儿到不了啦。路坏透了:有小河,有雪,有泥泞,有水坑,突然堤坝有缺口了——真糟糕!可终于还是到了。房子很小,盖着麦秆。窗子里有灯光,大概在等我。一位戴着便帽的端庄的老太太来迎接我,说:‘请您救救命,病很危险了。’我说:‘请不要着急……病人在哪儿?’‘来,请到这边来。’我一看,一间很干净的房间,屋角里点着一盏神灯,床上躺着一位年约二十岁的姑娘,已经不省人事了。她的热度很高,呼吸很困难——害的是热病。房间里还有两位姑娘,是她的姊妹,她们都吓坏了,哭得满脸泪痕。她们说:‘昨天还很健康, 胃口很好;今天早晨嚷着头痛,到晚上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还是那句话:‘请不要着急。’——您知道,这是医生的责任——我就着手医治。我替她放出点血,叫她们替她贴上芥末膏,开了一服合剂。这时候我老望着她,望着她,您可知道,咳,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脸蛋儿……总而言之,是一个绝色美人!我心里充满了怜惜。她的面貌多么可爱,她的眼睛……好,谢天谢地,她安静些了,出了汗,好像清醒过来了。她向周围望望,微笑一下,用手摸摸脸……她的姊妹弯下身子去看她,问她:‘你怎么样?’‘没有什么。’她说着,就把脸转过去……我一看,她已经睡着了。我说,好啦,现在要让病人安静一下。于是我们都踮着脚走出去,留一个丫头在这里随时伺候。客厅里的桌子上已经摆好茶炊,还有牙买加岛糖酒,在我们的业务中,这是非有不可的。她们端茶给我,要求我在这里过夜……我就同意了,现在还能到哪里去呢!老太太老是叹气。我说:‘您何必这样呢?一定会好的,请您不要着急,还是自己去休息一下吧,已经一点多了。如果有什么事,请您叫人喊醒我。’‘好的,好的。’老太太就出去了,两位姑娘也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客厅里已经替我预备了一张床。我躺在床上了,可是睡不着,这是多么奇怪的事!似乎已经很疲倦了。我总是忘不了我的病人。我终于忍不住,突然坐起来。我想:让我去看看,病人怎么样了。她的卧室就在客厅隔壁。于是,我就起了床,悄悄地开了门,可是我的心怦怦地跳。我一看,丫头已经睡着,嘴巴张开,还打鼾呢,这家伙!病人脸朝着我躺着,伸展着两手,怪可怜的!我走近去……她突然睁开眼睛,盯住我看!‘是谁?是谁?’我不好意思起来。‘别害怕,’我说,‘小姐,我是医生,我来看看您现在怎么样了。’‘您是医生?’‘我是医生,我是医生……是您母亲派人到城里接我来的。我已经替您放过血了。小姐,现在请您安心休养吧,再过两三天,上帝保佑,我就会把您治好啦。’‘啊,是的,是的,医生,不要让我死啊……求求您,求求您。’‘您怎么了,上帝保佑您!’我心里想,她又在发烧了。我替她按脉,果然有热度。她对我望了一阵子,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告诉您,为什么我不愿意死,我告诉您,我告诉您……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请您别告诉任何人……您听我说……’我俯下身子。她的嘴唇凑近我的耳朵边,她的头发碰着我的脸——说实话,那时候我的头发昏啦——她就开始低声说话……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啊,她是在那里说梦话……她说着,说着,说得很快,而且好像不是俄国话,说完之后,她哆嗦一下,把头倒在枕头上,竖起一根手指威吓我。‘记住啊,医生,别告诉任何人……’我好容易使她安静了,给她喝了点水,叫醒了丫头,就出去了。”

名师指导

比喻句,将马毛比作毡子,形象地表达出大肚子马马毛的样子。

名师指导

医生接触很多人,从马车和车夫就可以看出病人一家的经济情况一般。

名师指导

病人的美丽使医生对她有了与其他病人不一样的感情。

名师指导

医生对这位美貌的病人很是担心。

名师指导

姑娘家是一个正在变穷的、有文化的、小康的地主家庭。

医生说到这里,又猛烈地嗅了一会儿鼻烟,呆了一阵子。

“可是,”他继续说,“到了第二天,和我的期望相反,病人并没有见好。我再三考虑,突然决定留在这里,虽然有别的病人在等我……您也知道,对病家是不可以怠慢的,这对我的业务有妨碍。但是,第一,病人的确是危急了;第二,我得说实话,我对她很有好感了。况且,她们一家人我都喜欢。她们虽然是没有家产的人,但是所受的教养可说是罕有的……她们的父亲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是著作家,当然是在贫困中死去的,可是他已经让孩子们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又留下许多书籍。不知道是为了我热心照顾病人的缘故呢,还是另有缘故,总之,我敢说,她们都像亲人一样爱我……这时候,道路泥泞得厉害,一切交通,可说是完全断绝了,到城里去买药也非常困难。病人没有起色……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但是……这时候……(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对您讲……(他又嗅鼻烟,喉头咯咯作响,喝了一口茶。)对您痛快地说了吧,我的病人……怎么说好呢,可说是,爱上了我……或者,不,不是爱上了我……不过……实在,这怎么,这个……”(医生低下了头,脸红了。)

“不,”他热烈地继续说,“怎么可以说是爱上了我呢!一个人到底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价。她是一个有教养的、聪明博学的女子,而我呢,我连拉丁文也可说是完全忘记了。至于品貌呢,(医生微笑着看看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自傲的。可是上帝并没有把我造成一个傻瓜:我不会把白叫作黑,我多少懂得一点。譬如说,我心里很明白,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她名叫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对我不是发生了爱情,而是有了一种所谓友谊的好感和尊敬。虽然她自己在这一方面也许是弄错了,可是她当时所处的地位是怎样的,请您判断吧……不过,”医生带着明显的慌张,一口气说出了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之后,又补充说,“我的话似乎说得有点乱了……这样说您一定一点也听不懂……那么让我把一切按照次序说给您听吧。”

名师指导

过渡段, 引起下文。

他喝干了那杯茶,用较为平静的声调说起来。

名师指导

写出了医生在无法医治疑难病症时,难以解脱的心理困境。

“唔,是这样的。我的病人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一天重似一天。先生,您不是医生,您不能了解我们医生的心情,尤其是当他最初预料到病魔将要战胜他的时候的心情。 自信力不知道哪儿去了!你突然胆小起来,简直到难以形容的地步。你似乎觉得: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忘记了,病人不信任你了,别人已经看出你的慌张,勉强地报告你症候,用怀疑的眼光看你,交头接耳地议论……唉,真倒霉!你心里想,一定有对症的药,只要把它找出来。对啦,是这药吧?试一试看——不对,不是这药!不等到药力发生作用的时间……一会儿用这种药,一会儿用那种药。你常常拿出药书来……心里想,药在这里了,在这里了!其实有时是随便翻翻书的,想碰碰运气看……可是在这期间病人已经快死了,别的医生也许会医好这病人的。你就说:一定要会诊,我一个人是不能负责的。这时候你竟变成了蠢材!但是后来渐渐习惯,也就没有什么了。人死了,不是你的罪过,因为你是照规矩行事的。可是还有更难受的:你眼看见别人盲目地信任你,而你自己明知道是无能为力的。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全家对我的信任正是这样,因而忘记了她们家的女儿正在危险中。而我呢,也宽慰她们,说是不要紧的,可是自己心里呢,灵魂都吓出了。尤其不幸的,偏又碰到道路那样泥泞的时候,马车夫去买药,常常要好几天。我常常待在病人的房间里,寸步也不能离开她,您知道,我讲各种好笑的故事给她听,跟她玩纸牌。夜里也在那里坐守。老太太流着眼泪感谢我,可是我心里想:‘我是不值得您感谢的。’我坦白告诉您,——现在不必隐瞒了,我爱上了我的病人。而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也对我亲昵,常常除我之外不要别人走进房间来。她跟我谈起话来,问我曾经在哪儿念书,生活过得怎样,有哪些亲人,和哪些人来往。我觉得她不应该谈话,想禁止她,可是您知道,要坚决地禁止她,我是办不到的。我常常捧着自己的头想:‘你在干什么,你这强盗……’可是她拉住我的手不放,老是望着我,望了很久很久,然后转过头去,叹一口气,说:‘您这人真好啊!’她的手发烫,一双眼睛很大,可是没有精神。她说:‘嗯,您真好,您是好人,您跟我们这里的邻居不同……不,您不是那样的人,您不是那样的人……怎么我以前不认识您呢!’‘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您安静些吧,’我说,‘……实在,我觉得,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您这般看重……可是请您安静些,看在上帝面上,请您安静些……就会好的,您会恢复健康的。’说到这里,我还得告诉您,”医生把身体俯向前些,扬起眉毛,继续说,“她们和邻居们不大来往,因为地位低的人跟她们不相称,而富人呢, 自尊心又阻止她们跟他们交往。我告诉您:这家庭是极有教养的,——所以,您知道,我觉得很光荣。她只肯在我手里服药……可怜的人,靠我搀扶坐起来,服了药,就盯住我看……我的心 怦怦地乱跳。可是,她的病越来越重了,越来越重了。我想,她要死了,一定要死了。您相信吗,我恨不得自己躺在棺材里了,因为她的母亲和姊妹老是望着我,盯着我看……对我渐渐失去信任了。‘什么?怎么样了?’‘不要紧,不要紧!’怎么叫作不要紧,我自己也糊里糊涂。有一天夜里,我又是一个人坐在病人旁边。丫头也坐在那里,正在大声地打鼾……这可怜的丫头也难怪,她也累坏了。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整个晚上都觉得很不好过,发烧折磨着她。她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里。最后仿佛睡着了,至少躺着不动了。一盏神灯点在屋角里的圣像前面。我坐着,低下头,也打瞌睡了。突然似乎有人推我的身体,我转过头来……啊呀,我的天哪!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睁大眼睛盯住我……嘴巴张开,面颊热得通红。‘您怎么了?’‘医生,我快死了吗?’‘哪有这事!’‘不,医生,不,求求您,求求您,请您不要说我是会好的……不要这样说……要是您知道……您听我说,看在上帝面上,请您不要隐瞒我的病状!’她的呼吸异常急促。‘如果我确实知道我要死了……我要把一切都告诉您,一切!’‘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别那么想吧!’‘您听我说,我一点也不曾睡着,我一直在看您……看在上帝面上……我相信您,您是个好人,您是个正直的人,为了世界上神圣的一切,我恳求您对我说真话吧!您要知道这对我是非常重要的……‘我不能瞒您,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您的病的确危险了,但是上帝是慈悲的……’‘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她仿佛很欢喜,脸上露出非常高兴的样子,我害怕起来。‘您别害怕,别害怕,死一点也不能威吓我。’她突然略微抬起身子来,用一条胳膊肘支撑着。‘现在……唔,现在我可以告诉您,我全心全意地感谢您,您是个善良的好人,我爱您……’我看着她,好像发痴了。您知道,我心里害怕……‘您听见吗,我爱您……’‘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我怎么值得您爱呢!’‘不,不,您不了解我……亲爱的,你不了解我……’突然她伸出两只手,抱住我的头吻了一下……您相信吗,我几乎叫起来……我突然跪下,把头埋藏在枕窝里了。她默不作声,她的手指在我头发上发抖,我听见她哭了。我开始安慰她,宽她的心……我实在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话。我说:‘您要把丫头吵醒了,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我感谢您……请您相信……您安静些吧。’‘好,别说了,别说了,’她反复地说。‘什么都不要紧,嘿,醒了也好,嘿,有人进来也好,都没有关系:反正我要死了……可是你顾虑什么呢?怕什么呢?抬起头来……也许您不爱我吧,也许是我弄错了……如果这样,请您原谅我。’‘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您说哪儿的话……我爱您,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她直盯着我看,张开了两只手臂。‘那么你拥抱我呀……’我坦白告诉您:我知道这一夜的我是发疯的。我觉得我的病人在毁灭自己,我看得出,她的神志不很清醒,我又明白,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就不会想到我,您想哪:活了二十五岁没有爱过一个人而死去,毕竟是含恨的事。正是这一点使她痛苦,因此她在绝望之余,就拉住了像我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您明白了吧?她的手抱住我不放。‘请体恤我,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也请体恤您自己,’我这样说。‘为什么?’她说,‘有什么可惜?反正我是要死了……’她不断地反复这句话。‘如果我知道我会活着,仍旧做体面的姑娘,那我才要害羞,真要害羞……可是现在有什么关系呢?’‘谁对您说您要死了?’‘嗳,得了,别说了,你瞒不过我,你不会说谎的,你瞧瞧你自己。’‘您的病会好的,亚历山德拉·安德列叶芙娜,我会医好您。我们要请得您母亲的允许……我们结为夫妇,过幸福的生活。’‘不,不,我已经听到您的话,我一定要死了……你答应我了……你对我说过了……’我很痛苦,有种种原因使我痛苦。您想,有时候发生点小事,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很痛苦。她忽然问起我的名字来,不是姓,而是名字。不幸我的名字叫作得利丰[12]。嗯,嗯,叫作得利丰·伊凡内奇。在她家里,大家都叫我医生。我没有办法,只得说:‘我叫得利丰,小姐。’她眯着眼睛,摇摇头,用法语轻轻地说了些话——唉,大概是不好的话——后来她笑了,笑得也不妙。我就是这样跟她在一起过了差不多一整夜。早晨我走出来,就像发疯了似的。我再走进她房间里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喝过茶之后了。我的天,我的天!她已经认不得了:比放进棺材里去的人还难看了。我对您发誓,我现在不懂得——完全不懂得——当时怎样忍受了这种精神上的折难。我的病人又延续了三天三夜的残喘……多么痛苦的夜晚啊!她对我说了些什么话呀!……最后的一夜,请您想象,我坐在她旁边,只向上帝请求一件事:请早些把她带走,同时也把我带走……突然她的老母亲闯进房间里来……我昨天已经对她——对母亲——说过,我说,很少有希望了,不好了,可以去请牧师了。病人看见了母亲,就说:‘嗳,很好,你来了……你看我们,我们互相恋爱,互相起了誓。’‘她这是怎么了,医生,她怎么了?’我面无人色了。我说:‘她是说梦话,因为发烧……’可是她说:‘得啦,得啦,你刚才对我说的完全不同,你还接受了我的戒指……你为什么要装假呢?我母亲是好人,她会原谅的,她会理解的,我快要死了——我何必说谎,把手给我……”,我站起来,跑出去了。老太太当然猜测到了。

名师指导

医生因为束手无策而坐立难安。

名师指导

医生觉得姑娘仅仅因为病痛而把自己当成了所爱,写出了医生内心的不自信。

“可是,我不想再多打扰您了,而且我自己回想起这一切来,实在也很痛苦。我的病人在第二天就去世了。祝她升入天堂!(医生用急速的语调附说这一句,又叹了一口气。)她临终前,要求她家里的人都走出去,单留我一个人陪她。‘请您原谅我,’她说,‘我也许对不起您……病啊……可是请您相信,我没有比爱您更深地爱过别人,请您别忘记我……保存好我的戒指……’”

医生把脸扭向一旁,我握住了他的手。

名师指导

阿库丽娜也是很俗气的名字。

“唉!”他说,“让我们谈些别的话吧,或者玩一下小输赢的朴烈费兰斯如何?您知道,像我们这种人,不配体味这么高尚的感情。我们只希望孩子们不要啼啼哭哭,老婆不要吵吵闹闹。以后我也曾举行所谓正式的婚礼……可不是吗!娶了一个商人的女儿,带来了七千卢布的嫁产。她名叫阿库丽娜,倒跟得利丰很相配呢。我告诉您,这女人很凶,幸而一天到晚睡觉……怎么,玩不玩朴烈费兰斯?”

我们就坐下来玩一戈比为单位的朴烈费兰斯。得利丰·伊凡内奇赢了我两个半卢布,到很晚的时候才离去,十分满足于自己的胜利。

阅读鉴赏

标题是县城的医生,该医生就是小说的主人公。除了第一段,全文都是这位“县医”的自述:他对“我”讲述他本人在给一个小地主家的姑娘治病过程中亲身经历的一段终生难忘的恋爱故事。姑娘一病不起,折腾几天几夜后一命呜呼。临死前,姑娘勇敢地向医生表白爱意,而医生似乎接受,但仍然保持一定距离。爱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在医生心里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和永久的记忆。

本章在写医生和姑娘爱情故事时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法, 由于叙述人是当事人,所以叙述的人与事,只能是当事人活动范围内的人物和事件。使读者体会到一种亲切真实的感觉。

知识拓展

-大斋期-

大斋期,是基督宗教的教会年历的一个节期。大斋期由大斋首日开始至复活节前日止,一共四十天(不计六个主日)。基督徒以斋戒、施舍、克己等方式补赔自己的罪恶,准备庆祝耶稣基督的由死刑复活的“逾越奥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