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第二十一章 夭折的婚礼
第二十一章 夭折的婚礼

当婚礼在教堂悄然进行时,突然有人站出来揭露罗切斯特先生15年前已经结婚,而且妻子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罗切斯特先生为什么要隐瞒已婚的事实呢?

索菲娅七点钟来为我打扮,确实费了好长时间才大功告成。那么久,我想罗切斯特先生对我的拖延有些不耐烦了,派人来问,我为什么还没有到。索菲娅正用一枚饰针把面纱(毕竟只是一块淡色的普通方巾)系到我头发上,待完毕后,我便急急忙忙地从她手下钻了出去。

“磨磨蹭蹭的家伙,”他说,“我的脑袋急得直冒火星,你太拖拉了!”

他带我进了餐室,急切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声称我“像百合花那么美丽,不仅是他生活中的骄傲,而且也让他大饱眼福”。随后他告诉我只给我十分钟吃早饭,并按了按铃。他新雇佣的一个仆人、一位管家应召而来。

“我们上教堂不用马车,但回来时得准备妥当。所有的箱子和行李都要装好捆好,车夫要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是,先生。”

“简,你准备好了吗?”

我站了起来,没有男傧相和女傧相,也没有亲戚等候或引领。除了罗切斯特先生和我,没有别人。我们经过大厅时,费尔法克斯太太站在那里。我本想同她说话,但我的手被铁钳似的手捏住了。我匆匆地往前走,差点连步子都跟不上。一看罗切斯特先生的脸我就觉得,不管什么原因,再拖一秒钟他都不能忍耐了。我不知道其他新郎看上去是不是像他这副样子——那么专注于一个目的,那么毅然决然,或者有谁在那对稳重的眉毛下,露出过那么火辣辣、光闪闪的眼睛。

我不知道那天天气是好还是不好,走下车道时,我既没观天也没看地,我的心灵与眼目都集中在罗切斯特先生身上。我边走边看。他好像恶狠狠地盯着什么无形的东西,要感受那些他似乎在对抗和抵御的念头。

我们进了幽静而朴素的教堂。牧师身穿白色的法衣,在低矮的圣坛那儿等候,旁边站着执事。我们在圣坛栏杆前站好。我听见身后响起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陌生人中的一位,显然是位绅士,正走向圣坛。仪式开始了。牧师对婚姻的目的做了解释,随后往前走了一步,向罗切斯特先生微微欠了欠身子,又继续了。

“我要求并告诫你们两人(因为在可怕的最后审判日,所有人内心的秘密都要袒露无遗时,你们也将回答问题),如果你们中的一位知道有什么障碍使你们不能合法地联姻,那就现在供认吧,因为你们要确信,凡是众多没有得到上帝允许而结合的人,都不是上帝结成的夫妇,他们的婚姻是非法的。”

他按照习惯停顿了一下,那句话之后的停顿,什么时候曾被回答所打破呢?不,也许一百年才有一次。所以牧师依然盯着书,并没有抬眼,静默片刻之后又说了下去,他的手已伸向罗切斯特先生,一边张嘴问道:“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结发妻子吗?”就在这时候,近处一个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婚礼不能继续下去了,我宣布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障碍。”

牧师抬头看了一下说话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执事也一样。罗切斯特先生仿佛觉得地震滚过他脚下,稍稍移动了一下。随之便站稳了脚跟,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抬眼,便说:“继续下去。”

他用深沉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后,全场一片寂静。牧师先生立即说:“不先对刚才宣布的事调查一下,证明它是真是假,我是无法继续的。”

“婚礼中止了。”我们背后的嗓音补充道,“我能够证实刚才的断言,这桩婚事存在着难以克服的障碍。”

罗切斯特先生听了置之不理。他顽固而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只是握住我的手。他握得多紧!他的手多灼人!他那苍白、坚定、宽阔的脸这时多么像开采下来的大理石!他的眼睛多么有光彩!表面平静警觉,底下却犹如翻江倒海!

“障碍完全在于一次以前的婚姻,罗切斯特先生有一个妻子还活着。”

这几个字轻轻道来,但对我神经所引起的震动却甚过于雷霆,对我血液的细微侵蚀远甚于风霜水火。但我又镇定下来了,没有晕倒的危险,我瞧了瞧罗切斯特先生,让他瞧着我。他的整张脸成了一块苍白的岩石。他的眼睛直冒火星,却又坚如燧石。他一点也没有否认,似乎要无视这一切。他没有说话、没有微笑,也似乎没有把我看作一个人,而只是用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腰,把我紧贴在他身边。

“你是谁?”他问那个入侵者。

“我的名字叫布里格斯,伦敦××街的一个律师。”

“你要把一个妻子强加于我吗?”

“我断言并证实,公元××年十月二十日(十五年前的一个日子),英国××郡桑菲尔德府及××郡芬丁庄园的爱德华·费尔法克斯·罗切斯特同我的姐姐,商人乔纳斯·梅森及妻子克里奥尔人·安托万内特的女儿——伯莎·安托万内特·梅森,在牙买加的西班牙镇××教堂成婚。婚礼的记录可见于教堂的登记簿,其中一份现在就在我手中。里查德·梅森签字。”

“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我结过婚,却不能证明里面作为我妻子而提到的女人还活着。”

“三个月之前她还活着。”律师反驳说。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位这件事情的证人,他的证词,先生,连你也难以反驳。”

“把他叫来吧,不然见鬼去。”

“我先把他叫来,他在场。梅森先生,请你到前面来。”

罗切斯特先生一听这个名字便咬紧了牙关,抽搐似的剧烈颤抖起来,我离他很近,感觉到他周身因愤怒和绝望而痉挛起来。这时候一直躲在幕后的第二个陌生人走了过来,律师的肩头上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来。不错,这是梅森本人。“她现在住在桑菲尔德府,”梅森用更为清晰的声调说,“四月份我还见过她,我是她弟弟。”

“在桑菲尔德府!”牧师失声叫道,“不可能!我是这一带的老住客,先生,从来没有听到桑菲尔德府有一个叫罗切斯特太太的人。”

我看见一阵狞笑扭曲了罗切斯特先生的嘴唇,他咕哝道:“不,天哪!我十分小心,不让人知道有这么回事,或者知道她叫那个名字。”

他沉思起来,琢磨了十几分钟,于是打定主意宣布道:“行啦,一切都一齐蹿出来了,就像子弹出了枪膛,牧师,合上你的书本,脱下你的法衣吧,约翰·格林离开教堂吧。今天不举行婚礼了。”这人照办了。

罗切斯特先生厚着脸皮毫不在乎地说下去:“重婚是一个丑陋的字眼儿!虽我有意重婚,但命运却挫败了我,或者上天制止了我。呵!我的阅历真有趣,要是你们知道就好了!不过我不再进一步解释了,布里格斯、牧师、梅森,我邀请你们都上我家去,拜访一下普尔太太的病人,我的妻子!你们会看到我受骗上当所娶的是怎样一个人,评判一下我是不是有权撕毁协议,寻求至少是符合人性的同情。”

“这位姑娘,”他瞧着我往下说,“牧师对这叫人讨厌的秘密,并不比你们知道得更多。她以为一切既公平又合法,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入骗婚的圈套,同一个受了骗的可怜虫结亲,这个可怜虫早已跟一个恶劣、疯狂、没有人性的伴侣结合!来吧,你们都跟我来!”

他依然紧握着我的手,离开了教堂。三位先生跟在后面。回到家,他登上楼梯,一面仍紧握着我的手,一面招呼先生们跟着他,他们照办了。我们走上第一道楼梯,经过门廊,继续上了三楼。罗切斯特先生的万能钥匙打开了这扇又矮又黑的门,让我进了铺有花毯的房间,房内有一张大床和一个装饰有图案的柜子。

他撩起墙上的帷幔,露出了第二扇门,又把它打开。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燃着一堆火,外面围着一个又高又坚固的火炉围栏,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子上悬挂着一些灯。格雷斯·普尔俯身向着火,似乎在平底锅里炒着什么东西。在房间另一头的暗影里,一个人影在前后跑动,那究竟是什么,是动物还是人,粗粗一看难以辨认。她的四肢好像着地趴着,又是抓又是叫,活像某种奇异的野生动物,只不过有衣服蔽体罢了。一头黑白相间、乱如鬃毛的头发遮去了她的头和脸。

“早上好,普尔太太。”罗切斯特先生说,“你好吗?你照管的人今天怎么样?”

“马马虎虎,先生,谢谢你。”格雷斯一面回答,一面小心地把烧滚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炉旁架子上,“有些急躁,但没有动武。”

一阵凶恶的叫声似乎揭穿了她的报喜不报忧,这条穿了衣服的野狗直起身来。

这疯子咆哮着,把她乱蓬蓬的头发从脸上撩开,凶狠地盯着来访者。我完全记得那发紫的脸膛、肿胀的五官。普尔太太走上前来。

“别挡着!”罗切斯特先生说着把她推到了一边,“我想她现在手里没有刀吧?而且我防备着。”

“谁也不知道她手里有什么,先生,她那么狡猾,人再小心也斗不过她的诡计。”

“我们还是离开她吧。”梅森悄声说。

“见鬼去吧!”这便是他姐夫的建议。

“小心!”格雷斯大喝一声。三位先生不约而同地往后退缩,罗切斯特先生把我推到他背后。疯子猛扑过来,凶恶地卡住他的喉咙,往脸上咬。他们搏斗着。她是一个大个子女人,腰圆膀粗,身材几乎与她丈夫不相上下。厮打时显露出男性的力量,尽管罗切斯特先生有着运动员的体质,但不只一次险些被她闷死。他完全可以狠狠地一拳将她制伏,但他不愿出手,宁愿扭斗。最后他终于按住了她的一双胳膊。格雷斯递给他一根绳子,他将她的双手反绑起来,又用身边的一根绳子将她绑在一把椅子上。这一连串动作是在凶神恶煞般的叫喊和猛烈的反扑中完成的。随后罗切斯特先生转向旁观者,带着恶毒而凄楚的笑看着他们。

“这就是我的妻子。”他说,“这就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尝到的夫妇间拥抱的滋味——这就是我闲暇时所能得到的爱抚与慰藉,而这是我希望拥有的(他把他的手放在我肩上)。这位年轻姑娘,那么严肃、那么平静地站在地狱门口,镇定自若地观看着一个魔鬼的游戏。我要她,是希望在那道呛人的菜之后换换口味。牧师和布里格斯,瞧瞧两者何等不同!把这双明净的眼睛同那边红红的眼珠比较一下吧。把这张脸跟那副鬼相,这副身材与那个庞然大物比较一下吧,然后再来审判我吧。布道的牧师和护法的律师,都请记住,你们怎么来审判我,将来也会受到怎么样的审判。现在你们走吧,我得把我的宝贝关起来了。”

我们下楼时律师对我说:“你,小姐,证明完全是无辜的。等梅森先生返回马德拉后,你的叔叔听说是这么回事会很高兴。真的,要是他还活着。”

“我的叔叔?他怎么样?你认识他吗?”

“梅森先生认识他,几年来,爱先生一直与他丰沙尔的家保持通信联系。你的叔叔接到你的信,得悉你与罗切斯特先生有意结合时,梅森先生正好也在,他是在回牙买加的路上,逗留在马德拉群岛疗养的。爱先生提起了这个消息,因为他知道我的一个顾客同一位名叫罗切斯特的人相熟。你可以想象,梅森先生既惊讶又难受,便披露了事情的真相。很遗憾,你的叔叔现在卧病在床,考虑到疾病的性质以及疾病的程度,他很可能会一病不起。他不可能亲自赶到英国,把你从掉入的陷阱中解救出来,但他恳求梅森先生立即采取措施,阻止这桩诈骗婚姻。他让我帮他的忙。事情既然如此,你还是留在英国,等你接到他的信或者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后再说。我们还有什么别的事需要待在这吗?”他问梅森先生。

“不,没有了,我们走吧。”听者急不可耐地回答。他们没有等得及向罗切斯特先生告别,便从大厅出去了。牧师留下,同他高傲的教区居民交换了几句劝导或是责备的话,尽了这番责任,也离去了。

我听见他走了,这时我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正站在半掩着的门旁边。人去楼空,我把自己关进房间,闩上门,免得别人闯进来。我没有哭泣,也不悲伤,我很镇静。我机械地脱下婚礼服,换上昨天我最后一次穿的呢袍。随后我坐了下来,感到浑身疲软。我用胳膊支着桌子,将头靠在手上。现在我开始思考了。在此之前,我只是听、只是看、只是动,由别人领着或拖着,跟上跟下,看事情一件件发生,秘密一桩桩揭开。而现在,我开始思考了。

阅读鉴赏

前后照应的手法,在本章得到了充分的运用。前面章节中的种种不祥预兆原来都是指向本章内容,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构思的精心。

知识拓展

-基督教结婚仪式-

献诗:教会诗班要为新人献上一首诗歌。

誓约:新人一同在神面前进行结婚的誓约。

交换戒指:婚礼现场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新人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一样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褪色,代表新人的爱持久到永远。戒指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向父母谢恩:婚礼现场新人要向父母献花,表示感谢。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接受父母养育的孩子,而成了供养父母的新家庭了。

点燃联合蜡烛:新人要点燃联合蜡烛,表示他们两个人要联合成为一体,以后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体的了。所以他们要在点燃同心烛后,各自吹灭自己的蜡烛,表示今后不再有自己,完全以家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