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十章 母亲回来了
第十章 母亲回来了

母亲回来了,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可是外祖父对她的态度给我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星期六的早晨,我到彼德萝芙娜的菜园子里逮鸟儿。

老半天也没逮着,大模大样的小鸟儿们在挂霜的树枝间跳跃,地上落下片片霜花,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更热爱打猎的过程,对结果并不怎么在乎,我喜欢小鸟儿,爱看它们跳来跳去的样子。

这多好啊,坐在雪地边儿上,在寒冷而透明的空气中听小鸟啾啾的叫声,远处有云雀在冬天忧郁的歌儿不断地飘过来……等到我无法再忍耐寒冷的时候,就收起了捕鸟器和鸟笼,翻过围墙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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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所看到的大自然仿佛永远没有烦恼,天真而又烂漫。

大门打开,进来一辆马车,马车上冒着浓浓的水汽,马车夫吹着快乐的口哨。

我心里一震,问:“谁来了?”

他看了看我,说:“神甫。”

神甫和我没关系,肯定是来找哪个房客的。

马车夫吹着口哨,赶起马车,走了。

我走进厨房,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句清晰的话:“怎么办?杀了我吗?”

是母亲!

我猛地蹿进门去,迎面撞上了外祖父。

他抓住我的肩膀,瞪着眼:“你母亲来了,去吧!”

“等等!”他又抓住我,推了我一下,又说: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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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感受到与母亲重逢的喜悦,就看到外祖父狰狞而可怕的样子,母亲究竟和外祖父谈了什么?领起下面的内容。

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老半天我才推开门:“哟,来了!”

“我的天啊,都这么高了!

“还认识我吗?看给你穿的……他的耳朵冻坏了,快,妈妈,拿鹅油来……”

母亲俯下身来给我脱了衣服,把我转来转去,转得我跟皮球似的。

她穿着红色的长袍子,一排黑色的大扣子,从肩膀斜着钉到下襟。

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衣裳。

她的眼睛更大了,头发也更黄了:

“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

“瞧瞧,多脏的衣服……”

她用鹅油擦了我的耳朵,有点疼。她身上有股香味儿挺好闻,减轻了点儿疼痛。

我依偎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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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相见却感觉分外陌生。久别重逢,“我”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外祖母有点不高兴:“他可野啦,谁也不怕,连他外祖父也不怕了,唉,瓦留莎……”

“妈妈,会好的,会好的!”

母亲是那么高大,使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更加渺小了。她摸着我的头发:“该上学了。你想念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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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高大的母亲同周围一切做对比,表达出“我”对她的爱。

“我已经会念了。”

“是吗?还得多念点儿!

“瞧瞧,你长得多壮啊!”

她笑了,笑得很温暖。

外祖父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母亲推开我说:“让我走吗?爸爸。”

他没作声。站在那儿用指甲划着窗户上的冰花儿。这种沉默令人难以忍受,我的胸膛几乎要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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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即将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阿廖沙,滚!”他突然吼道。

“你干吗!”母亲一把拉住我。

“我禁止你走!”

母亲站起来,像一朵红云:“爸爸,您听着……”

“你给我闭嘴!”外祖父高叫着。

“请你不要喊叫!”母亲轻轻地说。

外祖母站起来:“瓦留莎!”

外祖父坐了下来:“你哪能这么急?啊?”

可他突然又吼了起来:“你给我丢了脸,瓦留莎!……”

“你出去!”

外祖母命令我。

我很不高兴地去了厨房,爬到了炕上,听隔壁时而激烈时而又出奇的平静的谈话声。

他们在谈母亲生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很气。

也许是因为母亲没跟家里打招呼就把小孩送人吧。

他们到厨房里来了。

外祖父一脸的疲倦,外祖母抹着泪。

外祖母跪在了外祖父的面前:“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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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道出外祖父和外祖母在母亲归来后的表现:外祖父疲惫,外祖母对母亲慈爱。

“就是那些老爷家里不也有这种事吗?她孤身一人,又那么漂亮……

“饶了她吧……”

外祖父靠在墙上,冷笑着:“你没饶过谁啊?你都饶了,饶吧……”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吼道:“可是上帝是不会饶恕有罪的人的!

“快死啦,还是不能过太平日子,我们没有好下场啊,饿死拉倒!”

外祖母轻轻地一笑:“老头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去要饭吧,你在家里,我去要!”

“我们不会挨饿的!”

他忽然笑了,搂住外祖母,又哭了:“我的傻瓜,我唯一的亲人!咱们为他们苦了一辈子,到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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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的笑同外祖父的哭形成了对比,坚强的外祖母对外祖父来说,是强有力的支柱。

我也哭了,跳下炕扑到他们的怀里。我哭,是因为我高兴,他们从来没有谈得这么亲密而融洽。我哭,是因为我也感到悲哀。我哭,是因为母亲突然回来。他们紧紧搂住我,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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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比加强了句子的语气,表达“我”对母亲突然归来后的强烈感情。

外祖父低声说:“你妈来了,你跟她走吧!你外祖父这个老鬼太凶了,你别要他了,啊?你外祖母又只知道溺爱你,也不要她了,啊?”

“唉……”

突然,他把我和外祖母一推,“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都走吧,走吧,七零八落……快,叫她回来!”

外祖母立刻出去了。

外祖父低着头,哀叫:“主啊,仁慈的主啊,你都看见了没有?”

我非常不喜欢他跟上帝说话的这种方式,捶胸顿足还是其次,主要是那种口气!

母亲来了,坐在桌旁,红色的衣服把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

外祖母和外祖父分别坐在她的两侧,他们认真地谈着。

母亲声音很低,外祖母和外祖父都不作声,好像她成了母亲似的。

我太激动了,也太累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夜里,外祖母,外祖父去做晚祷。外祖父穿上了行会会长的制服,外祖母快活地一眨眼睛,对我母亲说:“看啊,你爸爸打扮成一只白白净净的小山羊了!”母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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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幽默地把外祖父比喻成小羊,试图化解紧张的局面。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我。她招手,拍拍她身边的地方:“来,过来,你过得怎么样?”

谁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啊!

“我不知道。”

“外祖父打你吗?”

“现在不常打了!”

“是吗?好了,随便说点什么吧!”

我说起了以前那个非常好的人,外祖父把他赶走了。

母亲对这个故事似乎不感兴趣。她问:“别的呢?”

我又讲了三兄弟的事,讲了上校把我轰出来的事。

她抱着我,说:“都是些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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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同“我”聊天,可“我”的生活却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想关心“我”,却走不进“我”的世界。

她许久不说话,眼望着地板,摇着头。

“外祖父为什么生你的气?”我问。

“我,对不起他!”

“你应该把小孩给他带回来!”

她的身子一震,咬着嘴唇,异样地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嗨,这可不是你能说的,懂吗?”

她严厉地讲了许多,我听不大懂。

桌子上蜡烛的火影不停地跳跃,长明灯的微光却连眼也不眨一下,在窗户上银白的月光中母亲来回走着,仰头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她问:“你什么时候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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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人的修辞手法,和下文的场景相互照应。

“再过一会儿。”

“对,你白天睡过了。”

“你要走吗?”我问。

“去哪儿?”她吃惊地,凑近我的脸端详着。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怎么啦?”我问。

“我脖子疼。”

我明白是她的心疼,她在这个家里待不住了,她肯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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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早地懂事了。“我”知道母亲在家里没有地位,不受欢迎,但是她无处可去,只能暂时待在家里。

“你长大以后一定跟你爸爸一样!”她说,“你外祖母跟你讲过他吗?”

“讲过。”

“她很喜欢马克西姆,他也喜欢她……”

“我知道。”

母亲吹灭了蜡烛,说:“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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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文蜡烛、长明灯及月光相互照应,烘托了凄凉安静的气氛。

灯影不再摇曳,月光清楚地印在地板上,显得那么凄凉而又安详。

“你在哪儿住?”我问。

她努力说了几个城市的名字。

“你的衣服是哪儿的?”

“我自己做的。”

和她说话太令人高兴了。遗憾的是我不问,她就不说,问了她才说。

我们依偎着坐着,一直到两个老人回来。

他们一身的蜡香味儿,神情肃穆,态度和蔼。

晚饭异常丰盛,大家小心翼翼地端坐不语,好像怕吓着谁似的。

后来,母亲开始教我认字、读书、背诗。我们之间开始产生矛盾了。

有一首诗是这样的:

宽广笔直的大道,你的宽敞是上帝所赋,斧头和铁锹怎奈你何,只有马蹄激越,灰尘起而又落。

无论如何,我都发不好音。母亲气愤地说我无用。

奇怪,我在心里念的时候一点错也没有,一出口就变了样。

我恨这些莫名其妙的诗句,一生气,就故意念错,把音节相似的词胡乱地排在一起,我很喜欢这种施了魔法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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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诗句的又恨又爱体现出儿童童真、矛盾的心理,诗句晦涩难懂,“我”却可以发明创造出来。

有一天,母亲让我背诗,我脱口而出:

“路、便宜、犄角、奶渣、马蹄、水槽、僧侣……”

等我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母亲“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肯定是知道的,告诉我,这是什么?”

“就是这个。”

“什么就是这个?”

“……开玩笑……”

“站到墙角去!”

“干吗?”我明知故问。

“站到墙角去!”

“哪个墙角?”

她没理我,直瞪着我,我有点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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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了“我”的狡黠,但并非存心惹母亲生气。

可确实没有墙角可站:圣像下的墙角摆着桌子,桌子上有些枯萎的花草;另一个墙角放着箱子;还有一个墙角放着床;而第四个墙角是不存在的,因为门框紧挨着侧墙。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低声说。

她没作声,许久,问:“你外祖父让你站墙角吗?”

“什么时候?”

她一拍桌子,叫道:“平常!”

“不记得了。”

“你知道这是一种惩罚吗?”

“不知道。为什么要惩罚我?”

她叹了气:“过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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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我”并不能准确理解“惩罚”的含义。母亲对“我”受的教育既无奈又伤心。

我走过去:“怎么啦?”

“你为什么故意把诗念成那样?”

我解释了半天,说这些诗在我心里是如何如何的,可念出口就走了样。

“你装蒜?”

“不不,不过,也许是。”

我不慌不忙地把那首诗念了一遍,一点儿都没错!

我自己都感到吃惊,可也下不来台了。

我害臊地站在那儿,泪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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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自己不好好背诗而羞愧难当,更因惹母亲生气而感到难过。

“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大吼着。

“我也不知道……”

“你人不大可倒挺难对付的,走吧!”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让我背越来越多的诗,我总在试图改写这些无聊的诗句,一些字眼蜂拥而至,弄得我无论如何也记不住原来的诗句了。

有一首凄凉的诗:

不论早与晚

孤儿与乞丐以基督的名义盼着赈济。

而第三行“拎着饭篮从窗前走过”我怎么也记不住,准给丢下。

母亲气愤地把这事儿告诉了外祖父:“他是故意的!”

“这小子记性可好呢,祈祷词记得比我牢!”

“你狠狠地抽他一顿,他就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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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对“我”的聪明和好记性给予了肯定,但他自己却只知道用打来教育“我”。

外祖母也说:“童话能背下来,歌也能背下来,那诗和歌不一样吗?”

我自己也觉着奇怪,一念诗就有很多不相干的词句跳出来,像是一群蟑螂,也排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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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喻手法,体现儿童的聪明活泼。

在我们的大门口,有很多孤儿和老头儿,

号叫着乞讨,讨来彼德萝芙娜,

她换了钱去买牛,在山沟里喝烧酒。

夜里,我和外祖母躺在吊床上,把我“编”成的诗一首首地念给她听,她偶尔哈哈大笑,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责备我。

“你呀,你都会嘛!千万不要嘲笑乞丐,上帝保佑他们!耶稣当过乞丐,圣人都当过乞丐……”

我嘀咕着:

“乞丐我不爱,外祖父我也不爱,

这有什么办法呢?饶了我吧,

主!外祖父找我的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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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挨外祖父揍的经历编成了诗歌,既体现出“我”的聪明,又如实地反映出外祖父的暴行。

抽了一顿又一顿……”

“净胡说八道,烂舌头!”外祖母生气了,“外祖父听见了,可有你好瞧的!”

“那就让他来听!”

“捣蛋鬼,别再惹你妈了,她已经够难受了!”外祖母和蔼地说。

“那她为什么难过?”

“不许你问,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因为外祖父对她……”

“闭嘴!”

我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可不知为什么,我想掩饰这一点,于是装作满不在乎,总搞恶作剧。

母亲教我的功课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难。我学算术很快,可不愿写字,也不懂文法。

最让我感到不好受的是母亲在外祖父家的处境。她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常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

刚回来的时候,她行动敏捷,充满了朝气。可是现在眼圈发黑,头发蓬乱,好些天不梳不洗。这些都让我感到很难受,她应该永远年轻,永远漂亮,比任何人都好!

心理描写

母亲在外祖父家的艰难处境和前后变化让阿廖沙感觉心疼。

上课时她也变得无精打采了,用非常疲倦的声音问我话,也不管我回答与否。

她越来越爱生气,大吼大叫的。

母亲应该是公正的,像童话中讲的似的,对谁都公正。可是她……我问她:“你和我们在一起很不好受吗?”

她很生气地说:“你做你自己的事去!”

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外祖父在计划一件使外祖母和母亲非常害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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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敏感地察觉到母亲在家中的处境开始艰难。

他常到母亲的屋子里去,大嚷大叫,叹息不止。

有一回,我听见母亲在里面高喊了一声:“不,这办不到!”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当时外祖母正坐在桌子边儿上缝衣服,听见门响,她自言自语地说:“天啊,她到房客家去了!”

外祖父猛地冲了进来,扑向外祖母,挥手就是一巴掌,甩着打疼的手叫喊:“臭老婆子,不该说的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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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生动地描写出外祖父的残暴。

“老混蛋!”外祖母说,“我不说,我不说别的,你所有的想法,凡是我知道的,我都说给她听!”

他向她扑了过去,抡起拳头没命地打。

外祖母也不躲,说:“打吧!打吧!打吧!”

我从炕上捡起枕头,从炉子上拿起皮靴,没命地向外祖父砸去。

可他没注意到我扔东西,正忙着踢摔倒在地上的外祖母。

水桶把外祖父绊倒了,他跳起来破口大骂,最后恶狠狠地向四周看了看,回他住的顶楼去了。

外祖母吃力地站起来,哼哼唧唧地坐在长凳子上,慢慢地整理凌乱的头发。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气呼呼地说:“把东西捡起来!好主意啊,扔枕头!”

“记住,不关你的事,那个老鬼发一阵疯也就完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快,快,过来看看!”

我把头发分开,发现一根发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头皮,我想使劲把它拔出来,可又发现了一根。

“最好去叫我妈,我害怕!”

她摆摆手,说:“你敢!没让她看见就谢天谢地了,现在你还去叫,混蛋!”

她自己伸手去拔,我只好又鼓足了勇气,拔出了两根戳弯了的发针。

“疼吗?”

“没事儿,明天洗洗澡就好了。”

她温和地央求我:“乖孩子,别告诉你妈妈,听见了没有?要没这事儿,他们爷俩的仇恨已经够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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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只要能够缓和家里的矛盾,她宁愿自己独自承担着痛苦。

“好,我不说!”

“你千万要说话算数!”

“来,咱们把东西收拾好。”

“我的脸没破吧?”

“没有。”

“太好了,这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我很受感动。

“你真像圣人,别人让你受罪,你却不在乎!”

“净说蠢话!圣人,圣人,你真会说!”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在地上爬来爬去,用力地擦着地板。

我坐在炕炉台上,想着怎么替外祖母报仇雪恨。

我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这么丑陋地殴打外祖母。昏暗的屋子里,他红着脸,没命地挥打踢踹,金黄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我感到忍无可忍,我恨自己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报仇!两天以后,为了什么事,我上楼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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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粗暴地殴打外祖母,“我”无比的愤怒,为下文的复仇埋下伏笔。

他正坐在地板上整理一个箱子里边的文件,椅子上,放着他的宝贝圣像,12张灰色的厚纸,每张纸上按照一个月日子的多少分成方格,每一个方格里是那个日子所有的圣像。

外祖父拿这些像当作宝贝,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让我看。

每次我看见这些紧紧地排列在一起的灰色小人,总有一种感觉。

我对一些圣人是有所了解的:基里克、乌莉塔和潘苔雷蒙,等等。

我特别喜欢神人阿列克谢的悲伤味儿浓厚的传记,还有那些歌颂他的美妙诗句。

每次看到有好几百个这样亲戚的时候,你心中都会感到一些安慰:原来世上的受苦人,早就有这么多!

不过,现在我要破坏掉这些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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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上启下,这些圣像成了“我”报复外祖父的对象。

趁外祖父走到窗户跟前,去看一张印有老鹰的蓝颜色文件的时候,我抓了几张圣像,飞跑下去。

我拿起剪子毫不犹豫地剪掉了一排人头,可又突然可惜起这些图来了,于是沿分成方格的线条来剪。

就在此时,外祖父追了下来:“谁让你拿走圣像的?”

“你在干什么?”

他抓起地上的纸片,贴到鼻子尖儿上看。

他的胡子在颤抖,呼吸加快加粗,把一块块的纸片吹落到地上。“你干的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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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写出了外祖父生气的样子。

他大喊,抓住我的脚,把我腾空扔了出去。

外祖母接住了我,外祖父打她,打我,狂叫:“打死你们!”

母亲跑来了。

她挺身接住我们,推开外祖父:“清醒点儿吧!闹什么?”

外祖父躺到地板上,号叫不止:“你们,你们打死我吧!啊……”

“不害臊!孩子似的!”母亲的声音很低沉。

外祖父撒着泼,两条腿在地上踢,胡子可笑地翘向天,双眼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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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撒泼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写出了他幼稚、孩子气的一面。

母亲看了看那些剪下来的纸片儿,说:“我把它们贴到细布上,那样更结实!”

“您瞧,都揉坏了……”

她说话的口气,完全跟给我上课时一样。

外祖父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衬衣,哼哼唧唧地说:“现在就得贴!我把那几张也拿来……”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指着我:“还得打他一顿才行!”

“该打!你为什么剪?”

母亲问着我。

“我是故意的!看他还敢不敢打我外祖母!不然,他的胡子我也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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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保护外祖母,不光因为正义感,更有“我”对外祖母的爱。

外祖母正在脱撕破的上衣,责备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是答应不说了吗?”

母亲吐了口吐沫:“不说我也知道!什么时候打的?”

“瓦留莎,你怎么好意思问这个?”外祖母生气地说。

母亲抱住她:“妈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

“好妈妈,好妈妈,滚开……”

她们分开了,因为外祖父正站在门口盯着她们。

母亲刚来不久,就和那个军人的妻子成了朋友,她几乎天天晚上到她屋里去,贝德连家的漂亮小姐和军官也去。

外祖父对这一点儿都不满意:“该死的东西,又聚到一起了!一直要闹到天亮,你甭想睡觉了。”

时间不长,他就把房客赶走了。

不知从哪儿运来了两车各式各样的家具,他把门一锁:“不需要房客了,我以后自己请客!”

果然,一到节日就会来许多客人。

外祖母的妹妹马特辽娜·伊凡诺芙娜,她是个吵吵闹闹的大鼻子洗衣妇,穿着带花边儿的绸衣服,戴着金黄色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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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对外祖母妹妹的描述,可以看出她鲜明的性格特征:爱吵闹。

跟她一块儿来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华西里和维克多。

华西里是个快乐的绘图员,穿着灰色的衣服留着长发,人很和善。

维克多则长得驴头马面的,一进门,一边脱鞋一边唱:“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这很让我吃惊,也有点害怕。

雅科夫舅舅也带着吉他来了,还带着一个一只眼的秃顶钟表匠。钟表匠穿着黑色的长袍子,态度安详,像个老和尚。他总是坐在角落里,笑眯眯的,很古怪地歪着头,用一个指头支着他的双重下巴颏。他很少说话,老是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别劳驾了,啊,都一样,您……”

外貌描写

描写钟表匠独眼、秃顶、古怪的样子,表现“我”对他的不喜欢。

第一次见到他,让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搬过来。

一天,听见外面有人敲鼓,声音低沉,令人感到烦躁不安。

一辆又高又大的马车从街上走过来,周围都是士兵。

一个身材不高,戴着圆毡帽,戴着镣铐的人坐在上面,胸前挂着一块写着白字的黑牌子。

那个人低着头,好像在念黑板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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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钟表匠联想到曾经看到的一个犯人,更说明他给自己的印象不佳。

我正想到这儿,突然听到母亲在向钟表匠介绍我:“这是我的儿子。”

我吃惊地向后退,想躲开他,把两只手藏了起来。

“别劳驾了!”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过去,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拉了过去,轻快地拎着我转了一个圈儿,然后放下:“好,这孩子挺结实……”

我爬到角落里的皮圈椅上,这个椅子特别大,外祖父常说它是格鲁吉亚王公的宝座。

我爬上去,看大人们怎么无聊地欢闹,那个钟表匠的面孔怎么古怪而且可疑地变化着。

他脸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好像能随意变换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头,偶尔也伸出来画个圈儿,舔舔他的厚嘴唇,显得特别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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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钟表匠的表情写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

我感到十分震惊。

他们喝着掺了甜酒的茶,喝外祖母酿的各种颜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带罂粟籽儿的奶油蜜糖饼……大家吃饱喝足以后,脸色涨红,挺着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请雅科夫舅舅来个曲子。

他低下头,开始边弹边唱,歌词却令人不快。

哎,痛痛快快走一段儿,弄得满城风雨——快把这一切,告诉喀山的小姐……

外祖母说:“雅科夫,弹个别的曲子,嗯?”

“马特辽娜,你还记得从前的歌儿吗?”

洗衣妇整了整衣裳,神气地说:“我的太太,现在不时兴了……”

舅舅眯着眼看着外祖母,好像外祖母在十分遥远的天边。他还在唱那支令人生厌的歌。

外祖父低低地跟钟表匠谈着什么,比画着,钟表匠抬头看看母亲,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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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同钟表匠的低声谈话显然和母亲有密切的关系,为下文外祖父劝母亲再嫁埋下伏笔。

母亲坐在谢尔盖耶夫兄弟中间,和华西里谈着什么话,华西里吸了口气说:“是啊,这事得认真对待……”

维克多一脸的兴奋,在地板上不停地跺着脚,突然又开口唱起来:“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大家吃惊地看着他,一下子又静了下来。洗衣妇赶紧解释:“噢,这是他从戏院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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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妙惟肖地写出了维克多手舞足蹈。

这种无聊的晚会搞过几次以后,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刚刚做完第二次午祷,钟表匠来了。

我和母亲正在屋子里修补开了线的衣服,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外祖母说:“瓦留莎,换换衣服,走!”

母亲没抬头:“干吗?”

“上帝保佑,他人很好,在他自己那一行是个能干的人,阿廖沙会有一个好父亲的……”

外祖父说话时,不停地用手掌拍着肋骨。

母亲依旧不动声色:“这办不到!”

外祖父伸出两只手,像个瞎子似的躬身向前:“不去也得去,否则我拉着你的辫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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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比喻句写出外祖父的专横、粗暴,以及对母亲的强行逼婚。

母亲脸色发白,“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和裙子,走到外祖父面前:“走吧!”

外祖父大叫:“瓦留莎,快穿上!”

母亲撞开他,说:“走吧!”

“我诅咒你!”

外祖父无可奈何地叫着。

“我不怕!”

她迈步出门,外祖父在后面拉着她哀求:“瓦留莎,你这是在毁掉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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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逼母亲再嫁,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抗。在家中,两人的矛盾更深了。

他又对外祖母叫:“老婆子,老婆子……”

外祖母挡住了母亲的路,把她推回屋里来:

“瓦留莎,傻丫头,也不怕害臊!”

进了屋,她指点外祖父:“唉!你这个不懂事儿的老头子!”

然后回过头来向母亲大叫:“还不快点儿穿上!”

母亲拾起地板上的衣服,然后说:“我不去,听见了没有?”

外祖母把我从炕上拉下来,说:“快去舀点水来!”

我跑了出去,听见母亲高喊:“我明天就走!”

我跑进厨房,坐在窗户边上,感觉像在做梦。

一阵吵闹之后,外面静了下来。发了会儿呆,我突然想起来我是来舀水的。

我端着水回去,正碰见那个钟表匠往外走,他低着头,用手扶皮帽子。

外祖母两手贴在肚子上,朝着他的背影鞠着躬:“这您也清楚,爱情不能勉强……”

他在台阶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跳到了院子里。外祖母赶紧画着十字,不知是在默默地哭,还是在偷偷地笑。

“怎么啦?”我跑过去问。

她一回头,一把把水夺了过去,大声喝道:

“你跑哪儿去舀水了?

“关上门去!”

我又回到厨房里。

我听见外祖母和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

冬天里一个十分晴朗的日子。

阳光斜着射进来,照在桌子上,盛着格瓦斯酒和伏特加的两个长颈瓶,泛着暗绿的光。

外面的雪亮得刺眼。我的小鸟在笼子里嬉戏,黄雀、灰雀、金翅雀在唱歌。

可是家里却没有一点欢快的气氛,我把鸟笼拿下来,想把鸟放了。

外祖母跑进来,边走边骂:“该死的家伙,阿库琳娜,老混蛋……”

她从炕里掏出一个烧焦了的包子,恶狠狠地说:“好啊,都烤焦了,魔鬼们……干吗像猫头魔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我?你们这群混蛋!把你们都撕烂……”

她痛哭起来,泪水滴在那个烤焦了的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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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因为压抑的生活而变得暴躁不堪,更因母亲同外祖父之间的矛盾而伤心难过。

外祖父和母亲到厨房里来。外祖母把包子往桌子上扔,把碟子、碗震得跳了起来。

“看看吧,都是因为你们,让你们倒一辈子霉!”母亲上前抱住她,微笑着劝说着。

外祖父疲惫地坐在桌子边儿上,把餐巾系在脖子上,眯缝着浮肿的眼睛,唠叨着:“行啦,行啦!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包子咱们也不是没吃过。

“上帝是吝啬的,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就算清了几年的账……他可不承认什么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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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心中的上帝自私自利、吝啬小气,实际上是外祖父内心的流露。

“你坐下,瓦莉娅……”

外祖父像个疯子似的不停地念叨,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讲到上帝,讲不信神的亚哈,讲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容易。

外祖母气呼呼地打断他:“行啦,吃你的饭吧!

“听见没有!”

母亲眼睛闪着亮光,笑着问我:“怎么样,刚才给吓坏了吧?”

“没有,刚才我不怕,现在倒觉得有点舒服。”

他们吃饭的时间很长,吃得特别多,好像他们与刚才那些互相吵骂、号啕不止的人们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他们的所有激烈的言词和动作,再也不能打动我了。

很多年以后,我才逐渐明白,因为生活的贫困,俄罗斯人似乎都喜欢与忧伤相伴,又随时力求遗忘,而不因不幸而感到羞惭。

漫漫的日月中,忧伤就是节日,火灾就是狂欢;在一无所有的面孔上,伤痕也成了点缀……

名师指导

比喻手法,揭露出俄国底层人民的悲惨生活,引人深思。

阅读鉴赏

母亲突然回来,让阿廖沙既激动又高兴,沉浸在亲情的喜悦中,同时,也给“我”带来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但是,好景不长,母亲在外祖父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刚回来的时候判若两人,生活无情地压迫着母亲。从儿童的视角我们发现,整个社会的人们都处于一种怨恨、暴怒的氛围中。

生活的贫困带给俄罗斯人巨大的压力和忧伤,外祖父与母亲关系的紧张,不光是出于家庭的困顿,更是俄罗斯社会的缩影。这些高尔基的感想和议论,升华了文章的内容。

知识拓展

-格瓦斯-

格瓦斯是源于俄罗斯的一种饮料。它利用面包或玉米发酵而成,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它具有天然、醇香的味道,营养丰富,含酒精量少,是一种消暑、解渴的保健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