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七章 外祖父是一个虚伪的宗教信徒
第七章 外祖父是一个虚伪的宗教信徒

外祖母是个虔诚的宗教信徒,上帝在她的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外祖父同样也是个教徒,他是不是也同样虔诚地信奉上帝呢?

我很早就明白了,外祖父有一个上帝,外祖母则另有一个上帝。

我记得,外祖母每天醒来,都坐在床上,久久地梳着她那令人羡慕的长发,每次都吃力地梳掉一些头发。她怕惊醒我,小声地骂着:“鬼头发,可恶的东西……”

外祖母梳顺了头发,编上辫子,随便洗两下脸,擤擤鼻子,脸上还带着怒色,就站到了圣像前,开始祈祷了。只有祈祷才能真正使她恢复生命的活力。

她伸直脊背,抬起头来,安详地注视着圣母的脸,她画着十字,低声地祈祷着:“最光荣的圣母,你是快乐的源泉,你是花朵盛开的苹果树!”

每天她都能找到新的词句来赞美圣母,每次我都会全神贯注地听她做祈祷。

“最纯洁的心灵啊,我的保佑者,我的恩人,我的圣母!你是金色的太阳,去掉大地上的毒瘤吧,不要让任何人受到欺凌,当然也不要让我无缘无故地遭受厄运。”

她含笑的双眼炯炯有神,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她抬起沉重的手,在胸前缓缓地画着十字。

“耶稣基督,上帝的儿子,请施恩泽予我吧,看在圣母的份儿上……”

早晨,她祈祷的时间一般不太长,因为要烧茶,如果到时候她还没把茶备好,外祖父会大骂不止的。

有的时候,外祖父比外祖母起得早,他就来到顶楼,碰上她在祈祷,他就会轻蔑地一撇嘴,待一会儿喝茶的时候,他就会说:“我教过你不知多少次了,你这个榆木脑袋,老是按你自己那一套来,简直是个异教徒,上帝能容忍你吗?”

“他理解我,不论我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会懂的。”

“好啊,你这个该死的楚瓦什人……”

外祖母的上帝永远与她相随,她甚至会对牲畜提起上帝;不论是人,还是狗、鸟、蜂、草、木都会听从于她的上帝;上帝对人间的一切都是一样的慈祥,一样的亲切。

酒馆的女主人养了一只猫,又馋又懒,还特别会巴结人,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和一身云烟似的毛,大家都非常喜欢它。

有一次,这只猫从花园里弄走了一只八哥儿,外祖母硬是从它嘴里把那只快被折磨死的鸟儿给夺了下来:

“你不怕上帝惩罚你吗,恶棍!”

别人听了笑话她,她呵斥那些人:“你们别以为畜生不知道上帝!任何生物都懂上帝,一点不比你们差,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家伙……”

她和老马沙拉普说话:“别老是无精打采的,上帝的劳力!”

老马摇摇头。

外祖母讲到上帝的名字,并不如外祖父讲到的多。

我觉得外祖母的上帝很好理解,也不可怕,但是在他面前你一点谎也不能说。

因为你不好意思那么做,他在我心中引起一种羞耻的感觉,正因为如此,我也从来不对外祖母说半句谎话。

有一次,酒馆的女主人跟我外祖父吵架,她连我外祖母也一块儿骂上了,还向她扔胡萝卜。

外祖母安详地说:“你可真糊涂!”

这件事可把我气坏了,我要报复这个胖女人!

据我观察,邻居们互相报复的方式主要有:切掉猫尾巴、毒死狗、打死鸡、把煤油偷偷地倒进腌菜的木桶里、把格瓦斯桶里的酒倒掉……我想采取一个更厉害的办法。

那天,我看准了一个机会,酒馆女主人下了地窖。我合上地窖的盖子,上了锁,在上面跳了一通复仇者之舞,把钥匙扔到了屋顶上,一溜烟地跑回厨房去了。外祖母正在做饭。

她没有立刻明白我为什么那么高兴,可她明白之后,立刻朝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让我立刻把钥匙找回来。我只好照办。

我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和刚刚被放出来的胖女人和善地说话,一起大笑。

“好小子!”

酒馆女主人向我挥了挥拳头,可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外祖母把我揪回厨房里,问:“你这是为什么?”“谁让她拿胡萝卜打你呀……”“噢,原来是为了我!看我不把你塞到炉子底下喂老鼠!告诉你外祖父,他非扒掉你一层皮不可!快,念书去……”

她一整天没理我,做晚祷之前,她坐在我身边,教诲了我几句,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话:

“亲爱的,你要记住,不要介入大人的事情!大人正在接受上帝的考验,他们都学坏了,你还没有,你应该按一个孩子的想法去生活。等上帝来为你开窍,走上他为你安排的生活之路,懂吗?至于谁犯了什么错误,这可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有时候上帝也并不清楚。”

“上帝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十分吃惊地问。

她叹了口气:“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很多事就没人敢去干了!

“他看人家从天上俯视大地,看了又看,有的时候会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亲爱的人们,我是多么的可怜你们啊!’”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哭了,去做祈祷了。

从此以后,她的上帝跟我更亲了,更好理解了。

外祖父也说过,上帝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见,不论任何事他都会给人们以善意的帮助。

可是,他的祈祷却与外祖母截然不同。每天早晨,他洗了又洗,穿上整洁的衣服,梳理好棕色的头发,理理胡子,照照镜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圣像前。

他总是在那块有马眼似的大木疤的地板上站定,不吭声地站上一会儿,低着头,像个士兵似的。

然后,他庄严地开了口:“以圣父、圣母、圣灵的名义!”

屋子里一下子肃穆起来,连苍蝇飞得都小心翼翼的。

他扬眉昂首,撅起了金黄色的胡子,把祷词念得一丝不苟:“审判者何必到来,每个人的行为都必有应得……”

他轻轻抚着前胸,坚决地请求:“我只对你一个人,不要看我的罪恶……”

他的右腿有节奏地颠着,好像在给祈祷打拍子。

“诞生一个医生,医治我多年痛苦,我从内心呼唤着你,慈悲的圣母!”

他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上帝啊,看在我信仰的份儿上,别管我所做的事情,也不要为我辩护!”

他不停地画着十字儿,抽筋似的点着,发出些很尖利的声音来。后来我去犹太教会,才发现外祖父是跟犹太人一样祈祷的。

茶炊在桌上扑扑地响着,屋子里飘荡着奶渣煎黑面饼的热烘烘的味道。这引起了我的食欲。

外祖母阴着脸,垂着眼皮,叹着气。

快乐的阳光从花园照进了窗户,珍珠般的露水在树枝上闪耀着五彩的光,早晨的空气中散发着茴香、酸栗、熟苹果的香味儿。

外祖父还在祈祷:“熄灭我痛苦的火吧,我又穷又坏!”

早祷和晚祷的词儿我都记熟了,每次我都认真地听外祖父念祷词,听他是不是念错了!

这种事很少,可一旦有,我就抑制不住地高兴。

外祖父做完了祈祷,扭头向着我们:“你们好啊!”

我们马上鞠躬,大家这才围着桌子坐好。

我立刻对他说:“你今天漏了‘补偿’两个字!”

“胡说!”可他一点儿也不自信,所以口气不硬。

“真漏了!”

“应该是‘但是我的信仰补偿了一切’,可你没说‘补偿’。”

“真的?”他窘透了。

我知道他以后会拿别的事报复我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太高兴了。

有一次,外祖母说:“老爷子,上帝大概也觉着有点乏味了,你的祷告永远是那一套。”

“啊?你敢这么说!”他凶狠地咆哮着。

“你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掏出来!”

他涨红了脸,颤抖着,抄起一个盘子向外祖母头上打去:“你这个王八蛋!”

他在给我讲上帝的无限力量时,总是强调这种力量的残酷。

他说,人如果犯了罪就会被淹死,再犯罪就被烧死,而且他们的城市要被毁灭。上帝用饥和瘟惩罚人类,用宝剑和皮鞭统治世界。

“与上帝作对必然灭亡!”他敲着桌子说。

我不相信上帝会如此残忍。

我想,这一切都是外祖父的想象,目的是吓住我,让我怕他而不是怕上帝。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当然!你敢不听?”

“那,外祖母为什么不这么说?”

“她是个老糊涂!”他严厉地说,“她不识字,没脑筋,我一句都不让她跟你谈这些大事儿!”

“现在你回答我,天使有多少官衔?”

我回答以后,他又问:“这些官儿都是怎么回事儿?”

我回答了他。

“胡扯!”他咧开嘴一笑,避开我的目光,咬着嘴唇说,“上帝不做官,做官是人间的事。”

“当官是吃法律的[1],他们把法律都吃了。”

“法律?”

“法律,就是习惯!”

说到这儿他来了精神,眼睛放着光。

“人们一起商量好了,就这个最好,这就是习惯,于是就以此定成了法律!

“这就好比小孩子们做游戏,先得说好怎么个玩法,定个规矩。这个规矩就是法律。”

“那当官是干什么的呢?”

“官儿吗,就像最淘气的孩子,把所有的孩子,把所有的法律都破坏了!”

“为什么?”

“你弄不清!”他一皱眉头,又说,“上帝管着人间的一切!人间的事儿都不可靠。他只要吹口气儿,人间的一切都会化为灰土的!”

我对官儿的兴趣特别大,又问:“可是雅科夫舅舅这么唱过:‘上帝的官儿,是光明的使者。人间的官儿,是撒旦的奴仆!’”

外祖父闭上眼睛,把胡子含在嘴里,咬住。腮帮子颤抖着,我知道他在笑。

“把你和雅科夫捆到一起扔到河里去!这歌儿不该他唱,也不该你听,这是异教徒的玩笑!”

他突然说话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唉,人们啊……”

尽管他把上帝捧得高不可攀,可也像外祖母一样,请上帝来参与他的事儿。

他请上帝,还请很多圣人。

外祖母对这些圣人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尼可拉、尤里、福洛尔和拉甫尔,他们也对人很慈善。他们走遍了乡村和城市,走进千家万户,干预着人们的生活。

外祖父的圣人都是受难者,因为他们踢倒了神像,跟罗马教皇吵闹,所以他们受刑,被剥了皮烧死!

外祖父有时这样讲:“上帝啊,你帮我把这所房子卖掉吧,哪怕只赚500卢布也行,我情愿为尼可拉圣人做一次谢恩的祈祷!”

外祖母以嘲笑的口吻对我说:“尼可拉连房子都要替这个糊涂蛋去卖,真好像尼可拉再没有什么好事儿可干了!”

外祖父教我认字的一个本子我曾保留了很久,上面有他写下的各种各样的字句。

比如这一句:“恩人啊,救我于灾难”,是指外祖父为了帮助不争气的儿子们而开始放高利贷,偷偷地接受典当。

有人报告了,一天晚上,警察冲了进来。搜查了一阵,却一无所获,平安无事。

外祖父一直祷告到太阳出来,早晨当着我的面,把这句话写在了本子上。

晚饭以前我和外祖父一起念诗、念祷词、念叶夫列姆·西林的圣书。

晚饭以后,他又开始做晚祷,忏悔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我如何供奉你,如何报答你啊,不朽的上帝……保佑我不受诱惑吧,伟大的上帝……保佑我不被外人欺负吧,圣明的上帝……为我流泪吧,要我死后记住我吧,无所不在的上帝……”

不过,外祖母却常常说:“我今天可累坏了,看样子做不了祈祷了,我得睡觉了。”

外祖父经常领我到教堂去,每周六去做晚祷,假期则去做晚弥撒。

在教堂里,我也把人们对上帝的祈祷加以区别:神父和助祭所念的一切,是对外祖父的上帝祈祷,而唱诗班所赞颂的则是外祖母的上帝。

我讲的是孩子眼中两个上帝的区别,这种区别曾经痛苦地撕裂着我的心灵。

外祖父的上帝让我恐惧,产生敌意,因为他谁也不爱,永远严厉地注视着一切,他一刻不停地在寻找人类罪恶的一面。他不相信人类,只相信惩罚。

外祖母的上帝则是热爱一切生物的,我沉浸在他的爱的光辉之中。在那一段时间里,上帝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精神内容,我头脑中如果说还有任何一点别的印象的话,也都是残暴污浊、丑陋的东西。

我对一个问题始终搞不太清楚,为什么外祖父就看不见那个慈祥的上帝呢?家里人从不让我上街去玩,因为街上太污浊了,好像是喝醉的感觉袭击着我,心情沉重。我没有什么小朋友,街上的孩子们仇视我;我不喜欢他们叫我卡什林,可他们就越发得意地叫我:“嗨,瘦鬼卡什林家的外孙子出来了!”

“揍他!”

一场恶战。

我比他们的岁数小,力气倒还可以,可他们是整条街上几乎所有的孩子啊。因为寡不敌众,所以每次回家的时候,我都是鼻青脸肿的。

外祖母见了我,惊骇而又怜悯地叫道:“哎呀,怎么啦,小萝卜头儿?打架啦?瞧瞧你这个惨样儿……”

她给我洗脸,在青肿的地方贴上湿海绵,还劝我:“不要老打架了!你在家挺老实的,怎么到了街上就不一样了?我如果告诉你外祖父,他非把你关起来不可……”

外祖父看见鼻青脸肿的我,从来不骂,只是说:“又戴上奖章了?你这个阿尼克武士,不许你再上街了,听见了没有?”

我对静悄悄的大街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只是孩子们在外面一闹,我就抑制不住地要跑出去。

打架我不太在乎,我特别厌恶的是他们搞的那些恶作剧:让狗去咬鸡、虐待猫、追打犹太人的羊、凌辱醉了的乞丐和外号叫“兜里装死鬼”的伊高沙。

伊高沙那皮包骨头似的瘦长身材,穿一件破旧而又沉重的羊皮大衣,走起路来躬腰驼背,摇来晃去,两眼死盯着脚前面的地皮。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似的,继续向前走。

可是他会突然站住,伸直身子,瞧瞧头顶上的太阳,整整帽子,刚刚醒来似的东张西望一阵子。

“伊高沙,去哪儿啊?小心点儿,你兜里有个死鬼!”孩子们大喊。

他撅着屁股,用颤抖的手笨拙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子儿回击,嘴里骂着永远出不了花样儿的三句脏话。

孩子们回击他的词汇,要比他丰富多了。

有的时候,他瘸着腿去追,皮袍子绊倒了他,双膝跪地,两只干树枝似的手支在地上。

孩子们趁此机会,变本加厉地向他扔石头。胆儿大的抓一把土撒到他的头上去,又飞似的跑开。

最让人难过的是格里戈里·伊凡诺维奇。他瞎了,沿街乞讨。一个矮小的老太婆牵着他的手,他木然地迈着步子,高大的身体挺得笔直,一声不吭。

那老太婆领着他,走到人家门口或窗前:“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这瞎子吧,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格里戈里·伊凡诺维奇沉默着,两个黑眼镜片儿直视着前面的一切,全是颜料的手拉着自己的胡子。

我经常见到这副惨景,可从来没听格里戈里说过一句话。我感到胸口压抑得难受极了!我没有跑到他跟前去,相反,每一次我都远远地躲开,跑回家去告诉外祖母。

“格里戈里在街上要饭呢!”

“啊!”她惊叫一声。

“拿着,快给他送去!”我断然拒绝了。

于是,外祖母亲自走到街上,和格里戈里谈了很久。

他面带微笑,像个散步的老者似的捻着胡须,只是三言两语的,没有太多的话。有时候,外祖母把他领到家里来吃点儿东西。

我不愿意走到他跟前,因为那样太难堪了,我知道,外祖母也很难为情。

我们对格里戈里都避而不谈。只有一次,她把他送走以后,慢慢地走回来,低着头暗泣。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她看了看我:“他是个好人,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躲着他?”

“外祖父为什么把他赶出去?”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向她提了个问题。

“噢,你外祖父……”

她停住了脚步,搂住我,几乎是耳语似的说:“记住我的话,上帝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一定会惩罚……”

果然,10年以后,惩罚终于到了。

那时外祖母已经永远地安息了,外祖父疯疯癫癫地沿街乞讨,低声哀告着:“给个包子吧,行行好吧,给个包子吧!唉,你们这些人啊……”

从前那个他,如今只剩下这么辛酸而又激动人心的一句:“唉,你们这些人啊……”

除了伊高沙和格里戈里让我感到压抑,还有一个我一看见就躲开的人,那就是流浪女人沃萝妮哈。每到过节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街头。

她身材高大,头发蓬乱,唱着猥亵的歌。

所有的人都躲着她,躲到大门后面、墙角里。她从大街上一走,好像就把街给扫净了。她有的时候用可怕的长声不停地号着:“我的孩子们啊,你们在哪儿啊?”

我问外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她沉着脸回答。

不过,外祖母还是把她的事简单地讲给了我。

这个女人原来的丈夫叫沃罗诺夫,是个当官的。他想往上爬,于是就把自己的妻子送给自己的上司,这个上司把她带走了。

两年半以后,她回来时,一儿一女都死了,丈夫把公款输光,坐了牢。

她伤心透了,开始酗酒……经常被警察抓走。

总之,家里还是比街上好。特别是午饭以后,外祖父去雅科夫舅舅的染坊了,外祖母坐在窗户旁边给我讲有趣的童话,讲我父亲的事儿。

啊,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外祖母曾经从猫嘴里救下了一只八哥儿,给它治好了伤,还教它说话。外祖母常常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站在八哥儿跟前,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喂,你说‘给小八哥儿饭’!八哥儿幽默地眨着眼睛,它会学黄鹂叫,松鸦和布谷鸟甚至小猫的叫声,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是它学人话却好像挺困难似的。

“别淘气,说‘给小八哥儿——饭’!”

外祖母不停地教着。

八哥儿突然大声地叫了一句,好像就是这句话,外祖母大笑起来,用指头递给八哥儿饭说:“我说你行,你什么都会!”

她把八哥儿教会了,它能相当清楚地要饭吃,远远地看见外祖母,就扯着嗓子喊:“你——好——哇……”

原来把它挂在外祖父屋子里,可时间不长,外祖父就把它赶到顶楼上来了,因为它老是学外祖父说话。

外祖父做祈祷,八哥儿把黄蜡似的鼻尖儿从笼子缝儿里伸出来,叫道:“球球球……”“秃秃秃……”

外祖父觉着这是在污辱他,把脚一跺,大叫:“滚,把这个小魔鬼拿走,否则我要杀了它!”

家里还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事,很有趣。可一种无法排遣的愁苦压抑着我,我全身仿佛被一种沉重的东西注满了,好像从来都是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坑里,失去了视觉、听觉和一切感觉,像一个瞎子,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阅读鉴赏

本章写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心目中不同的上帝形象。外祖父眼中的上帝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外祖母心中的上帝是对世间的一切都非常仁爱的。通过对上帝的不同态度,体现出两个人的不同性格特征。

本章通过对人物语言的描写,巧妙地讽刺了当时沙皇统治下的黑暗社会。简单的对话中蕴藏着深刻的道理,耐人寻味。

【注释】

[1]“法律家”与“吃法律的”只差一个字母,外祖父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