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社祭者
1.6.1.3 三、主要仪式和功能
三、主要仪式和功能

方神在享受一方弟子敬献的香火的同时,承担着佑护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平安的神圣职责。具体的表现形式有:求神问病问事、打整屋里、拨治阴阳宅、举行庙会、求雨仪式、“炸庄”仪式(包括断瘟)等。

这里重点介绍一下“炸庄”。该仪式动静大,参与人员多,覆盖和惠及全村每一户人家。起因通常是在村里经常出现意外事故或有瘟疫的情况下,村里人就会念叨或猜测是不是村庄不合适,问问神看。会长、轿夫便会到庙里去问神,祈求解决的办法,神往往会决定进行“炸庄”的大规模整治、禳解。或者神提前做出指示,说今年多难,为保本社弟子度过灾难,于某月某日晚进行“炸庄”,然后做一些安排,让弟子提前做好准备。主要内容是请阴阳,要求各家各户出门在外的人届时回家,并布置在炸庄时所需用器物(称“用物”),以及每家所要准备的东西。用物一般根据村庄所发生的灾难程度而定,普遍用的是箩儿、铁铧、碌碡棋、砖、瓦、青石、犁头、磨棋、擀面杖、三砂、红筷子、饭碗、辛红等数量不等,如箩儿六个,其余的适量。有时也用到绣球蛋、木匠墨斗棒。家中备好药渣水、红花水、火面(炒熟的荞面,撒在火把上喷出火焰)、火把、擀面杖、菜刀、五谷粮食、香表、献食及扫帚、笤帚等。

根据神确定的日子,届时会长、轿夫、阴阳及村庄里的男丁到村庙集中,先请动神做具体安排,每项工作落实到人头,如按伺候阴阳、伺候神、拿用物、报信等分工事先各就各位。晚上,轿夫请动神仙,会长、阴阳及跟随的伺候人等从庙里出发,到达村庄中心,在神的指导下,由阴阳摆阵(一般是摆“五虎伏魔阵”,在阵中心挖一个坑,阵四角分作四个“镇”,分别扣上箩儿,箩儿内放上“法碗”,箩儿外放上各种用物)。摆好阵后,留几个人看守,防止猫狗入侵,然后逐家逐户“断瘟”。“断瘟”是炸庄时的主要内容,即神和阴阳到每一家进行整治、禳解及“刷扫”。通过断瘟达到消灾避难,保佑平安。

每家备好用物,灶神位置焚香、献“盘馍馍”和熟鸡蛋(阴阳也可食用)。断瘟队伍提前派人向主人报信,神驾到时,主人到大门口跪迎,燃香表、金方。进入院内,阴阳到每个门口行法(阴阳一手拿箩儿,一手拿菜刀或擀面杖,脚踏罡步,嘴念咒诀),神也为阴阳助阵。这时若家里有病人,也可乘机禳解一番,随后家人或其他人向门口打撒五谷粮食,对准门口向火把上打火面,再向门口撒药渣水、红花水,并用扫帚跟在其后面刷扫。神和阴阳顺势转一圈出了大门,随从队伍也打撒一圈出门,阴阳用擀面杖将箩儿击出,跟随其后观看,箩儿停止滚动扣倒时,阴阳拿起箩儿返回大门口嘱咐主人要“忌门”(即在大门口挂一红布条,除户内家人,男人三天、女人七天内不许进入家门)。接着直奔第二家,依次对每户断瘟。有时,遇到一家有重大事情或犯毛鬼神病时,便要做相应的打整和禳解,度一个“法碗”扣在中宫(院子正中)上,做镇压之用。

队伍行进到十字路口,都要行“炸”,即阴阳行法,挖一土坑,埋入砖、瓦、青石、碌碡棋、牛垓子(犁地时牛脖子上架的横木)各一,红筷子一双,其他有五谷粮食、羊毛、菜籽、辛红、三砂等。

最后一家断瘟完成后,队伍来到村口进行处理。通常是挖一土坑,埋入砖瓦、铁铧、青石、碌碡棋各一,红筷子一双,及五谷粮食、羊毛、菜籽、辛红、三砂些许。然后整个队伍回到村庄中心破阵,阴阳行法降服妖魔鬼怪,神在一边助力,之后将所有用物埋入坑中。破完阵后回到庙内回神,整个“炸庄”活动就全部结束。

列维-斯特劳斯提醒我们,必须把握隐含在每一种制度与习俗后面的无意识结构。在这样一套“炸庄”仪式的演绎过程中,可以发现全程充满了各种符号和所代表的象征意义。如各种“用物”在日常只是一种生产生活用品,但是被征用到该仪式之后,便具有了特殊的功能,如碗、箩、擀面杖、菜刀、粮食、药水、药物、砖石等都变成了符号(火把的使用显然有萨满教拜火的因素在里面),构成了一套符号系统(而一个符号系统的精髓在于能够通过替换而转变成——或者说翻译成——另一个系统的语言),并具有了刷扫、驱逐、镇压等法力和功能,以及所代表的秽物。仪式中所有的行动都是一种模拟,实质上也是一种基于“相似律”原则的模拟巫术。如果把整个过程抽象为几个关键词:摆阵(建立空间秩序)——断瘟(刷扫)——炸(十字路口埋入秽物)——破阵(集中处理秽物)。当我们建立起这样一个模型时,发现实际上相当于一种清除秽物的表演,一种定期的卫生清理。我们很容易理解个人卫生、环境卫生这些有形的垃圾清理,乃至能理解思想上的清理;但是对这种空间内看不见的东西的清理有些费解,为了使其可见和便于形象化理解,仪式通过“用物”(砖石、筷子等)来物化了那些无形的东西(瘟疫、毛鬼神等秽物)。两种清理的原理和模型乃是一致的,区别在一种是唯物的,一种是唯心的(想象的)。可对于肉眼看不见的空间维度,谁又能断定不会“蒙尘”,受到污染,不需要定期整顿清除呢?而且肉眼看不见的秽物也是由肉眼看不见的神来清理的,他们在同一个时空维度里面,在一般的道理上也能讲得通。神不过是通过带领村民付诸行动,赋予了仪式过程所代表的驱逐、净化的象征资源,完成了一个村落由“不干净”到“干净”的周期性叙事。现实世界的卫生清理与仪式所模拟的对无形秽物的刷扫形成同构。

这样的“炸庄”活动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比较频繁,基本上是三至五年一次。尤其80年代“炸庄”时,神往往还要提“马爵”。90年代末,搞这项活动的村庄明显减少,其中拉排村、北庄村在2006年前各搞了一次,小川村也于2007年进行了一次。2008年以来,各村再也没有举行过“炸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