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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祭者
1.5.2.6 做社祭文化的记录者,为历史留下一个文本
做社祭文化的记录者,为历史留下一个文本

王 征:平凉有道教名山崆峒山,我想在这块土地滋养下的摄影家,也许应该产生出一种独有的东西,当然这事也不一定,地域文化的独特性与地域居民的文化成就往往无关。比如拍都市,你拍北京、上海,你觉得你拍到了世界最独有的城市,但不进入深层表达,也许你拍的就不如人家深刻地拍巴黎、纽约、伦敦、东京的独到。就影像而言,我们西北有很多遗憾,甘肃、宁夏、新疆、青海的摄影人水平参差不齐,不像东部,相对整齐。话题再回到你的《社祭者》,你觉得在用摄影观看什么?又在表达着什么?

孙廷永:是我的一种情绪。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把自己植入一种高的境界里,只是把现实情景内化到自己的知识储备里进行梳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所不同的是我有机会比较早地接触了照相术。

王 征:我在拍西海固的时候,就曾试图去说明一个区域的社会状态。胡武功也曾写文章说我是“西海固影像的代言人”,当时我很得意,现在我却很恐慌,细细想一想,无论你拍多久,你的个人观看与表达,只能代表你自己,与区域文化的丰富性相比较,太卑微了,更无法为一个族群代言。

孙廷永:我不一样,我是在释放自己的情绪,以社祭者的身份做一次粗浅的文化记录,希望能为历史留下一个文本。它是我的情绪上升到讲述层面上时的一次长时间实践,它融合了我内心的许多情结,跟我产生了一种对话和交织。我曾经说过,我爱一个人,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他的命运,希望能看着他有一个好的归宿,否则我的爱一定就是虚伪的。我想,我一定和社祭有一种解不开的东西,这是随着我对社祭形态的不断了解而产生的懵懂。

有时候,我在家看电视,看着看着,脑子里就会闪现出高原、黄土、沟壑、山峦、枯树、干涸等场景,还有苍茫、亘古、辽阔、艰难、苦难等词语。在西北这样的地理环境下,人要生存下来太不容易了,其他的诉求,你不必想了。活着,那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活下来,人们起早贪黑,不辞辛劳,用汗水换食物,用辛劳求生存。但往往天不随人愿,地不随人意,大早之年,庄稼常常绝产。为了求生存,人们就把未来寄托在社祭上了。我常常被乡间的情景所震撼,又常常被平凡的人群所感动。我同情他们,我理解他们,我希望他们来年好一点。如果不是那样,那我就一定是假的,这绝不是我的精神所诉求的东西。

王 征:让自己尽可能地回到本心,体现你是一个对自己的内心负责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藏 策:人有时候还应该养成梳理自己的习惯。你看,托尔斯泰就特别喜欢自我分析,这个对心灵非常的有用。我们做不到“每日三省”,难道还做不到“三日一省”吗?

孙廷永:我本是山东人,民国时父亲在沈阳开饭店。解放后,因为父亲历史上的原因,我随哥哥、母亲来到平凉,父亲仍然留在沈阳。我自小就是一个漂泊的人,没有故土感。你没出生在这里,但无望的时候这里却收留了你,还让你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而且让你有可能活得比一般人好一点。我就想,仅为感恩,我不应该为这里做点事吗?

王 征:没有故土感说得真好,现在的人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故乡,我生在宁夏西吉,父亲是山东人,母亲是北京人,我到不同的这些地方看看,跟我有关系吗?好像没什么大关系。

藏 策:你的体验跟我很相似。我祖籍是南方,我爷爷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跑到上海了,然后我父亲在上海出生。但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又跑到天津了。我母亲的祖籍却是辽宁。你看,一南一北,南辕北辙的。然后我是在天津出生长大的,天津我也不觉得是我的故乡。如今,南方那套玩意儿我也不懂,上海话我也不会说。所以,我现在非常的轻松。将来我肯定要写一篇散文:我是没有故乡的人。

王 征:没错。虽然我在银川生活的时间最长,我说我是银川人吧,人家土生土长银川人,却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外来人。我父母还在甘肃临夏县工作过,我三个姐和哥哥都是在临夏出生的,我又跑到临夏去看,那里跟我更没关系了。每个人的特殊经历所取得的经验,迫使你在生活中建立属于你的支撑。由此,你拍的社祭,这种民间性的文化情愫你找到了,我们先不说它是高贵的或朴实的、平视的或俯视的,确确实实地回归到了你的本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