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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祭者
1.5.2.3 赶社祭的场子是我的年结
赶社祭的场子是我的年结

王 征:那就是说,你在拍摄社祭的同时,也在寻找着自己心灵的某种栖息地,或者因为某种心理的需要,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间和场合里,使得你的某种情绪也跟随他们一同去体验,一同去释放。你既是一个参与者,又是一个拍摄者,不是抽离出来的第三者。赶社祭的场子,就成了你的年结?

孙廷永: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事,真的成了我的年结。如果今年我没有出去,在家里边,我会感到很郁闷,会很纠结,真是这样。这一点你想到了,我自己却没有想明白。确实,我是深深感到已经融入到这里边去了,它成了我的一个结。这一下就到位了。

藏 策:这个在叙事学里边叫“故事内叙述”和“故事外叙述”。“故事内叙述”,你参与到故事里去,你主观地去讲述和转述;“故事外叙述”,你是一个旁观者,你客观地去讲述和转述。如果你是故事内的,你是故事里的一个人物,这个故事本身牵扯到你叙述。你这属于故事内的叙事。这个在文学理论里都有严格的界定。

孙廷永:对,我就仿佛真是社祭仪式里的一员,它让我牵挂。比如,陇县有个地方不错,是一大村子,春节期间的社火表演得三天才能走完。我每年都要去那里,它出来的早,我先把这个情结了了。远远地,你就会看到一个身上挂满背面子的人,他是社火队伍里传递信息的人,习俗叫“哨马”。你今年接社火,他就给你发一条红绸子,那可是关老爷青龙偃月刀上挑过的,喜庆,吉利。你们家接吗?接,就到你们家去耍。你家今年若有白事,可能就不接。由于地域的不同,民间习俗中也会将一些同样的东西赋予不同的名字。比如平凉,把正月十五晚上人跳过火堆,叫“燎搔干”,而兰州地区却叫“跨(音:恰)火堆”。他们烧火用一般的柴就行了。而到了凤翔县,就不一样了,他们烧柏树枝,烧上以后噼里啪啦地响,人从上面跨过去,以求吉利。还有,平凉一带有蒿子,祭祀完毕,人们会从山里拔一些蒿子秆带回家,这叫“拾柴(音:财)”。乡俗曰,今年“发财有握”。

王 征:有意思,它就是以柴通财,用了谐音。

孙廷永:在农历正月初一,我们这一带有迎喜神的习俗。它为什么是这几个字呢?迎喜神,用当地话叫“出新”,因此它是一个土洋结合的词。迎喜是一个洋词,是社会用词;出新是一个地方词,就是迎喜神去。正月初一早上,全村老少都打扮起来,给自家的牛、驴、骡、马、羊的头上全都戴上一个裱花,就像扇子一样,全部赶出去,人们集合起来围成一个圈。之后,把村里供的地方神抬出来安放在田间,时辰一到就燃放鞭炮,那些家畜在田间山野撒欢奔腾,人们神圣而恭敬地跪下迎喜神。据说,喜神本不具象,它是心里和精神上的一个神,它可以保你出行平安,一年高兴快乐,也保你发财。喜神在这里融合了许多神的意义,它几乎具有所有神的能量。祭祀仪式完毕后,男人们抢着抬神轿。据说,如果年轻小伙子抬上轿子去走神,他今年定会幸运。所以,男人抢着抬“走神”,女人们则跟在后面。迎喜神结束后,神轿就回到庙里边,女人们会从野地里拔上一把蒿子回家。

其实,民间社祭里人们所祈愿的东西,和我们政府所期待的东西是一致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政府不也希望这样吗?在这些方面,民和官的思想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王 征:你对社祭形态的关注程度就构成了一个核心词——年结。你每年都去乡间体验社祭现象,并通过对它的拍摄,使你的情感得以释放,使你的心灵切入一个牵挂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