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征：传说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睡熟了，觉得很渴，他的灵魂便离开了他的身体，以蜥蜴的形态进入一个小罐里喝水。这时候，恰巧水罐的主人把水罐盖上了盖子。于是，灵魂便被阻止回到体内，这个人也就死了。当朋友们正准备火化他的时候，偶尔揭开那水罐的盖子取水，蜥蜴便逃了出来回到体内，那人马上又活过来了。他坐起身来，问他的朋友们为什么哭泣。他们告诉他说，他已经死了过去，正要焚化他的身体。他说他刚才进入一口井里去喝水，发现很难出来，所以到现在才回来。或许是因为对某种神秘莫测超自然力的敬畏，以及对人类自身弱点的认识和担心，人类的祭祀活动至今也没有停止过，特别是在中国民间，祭祀大多都与农耕文化有关系。人们祈求精神层面的希冀和获得灵魂层面的慰藉时，有多少个理想，便会有多少个神灵。

孙廷永：对，在民间信仰中，社祭又包含了许多内容，包括敬天敬地、祭神祭祖等。我们的民族是一个感念恩泽的民族，社祭时，要祭天，祭地，祭祖先，祭我们脑子里所有记住的那些英雄，它是我们民族许许多多优秀品质的点滴呈现。我们经常会说，如果一个人忘记了祖先，他就是一个不孝之子。所以，敬畏天地给我们的一切，便是正道。于是，在民间，人们有多少个理想和愿望，便会有多少个神灵。人们需要这些神灵对现实生活予以保护，对心灵给予慰藉。这些民间愿望和祭祀功能，往往借助社火表演予以实现。比如，一队社火打扮起来，它首先要到村庙去。在庙里祭祀的同时，顺便从神那儿借来身子，暂时附到表演者身上，然后到百姓家里去“扫晦”②，以期护佑这家和顺吉祥，平安纳福。社火演完了以后要谢将，人们再回到村庙，把从神那儿借来的身子还给神。

众多祭祀活动的举行，往往是靠社火表演、唱戏等娱乐性来吸引人们参与的。在边远山区，大红大绿的队伍行进在山路上，那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大美。在一个萧瑟的冬天，树衰草枯，白雪皑皑，一队社火从那山里边走出来。你会看到，那是天地的大美，人性的灿烂，生命的歌唱。这些东西，不是我一天就体会出来的。那是随着拍摄的深入，随着情感一点一滴的融入，随着时光的逝去，我从内心里升腾出的一种感动，一份激情，一些感悟。另外，社火表演有时候又和庙会联系在一起，还附带着其他的一些功能，它可以加强人际之间的联系和沟通。比如说去赶庙会，既看了社火表演，沟通了信息，还顺便走一下亲戚，看一下长辈晚辈，这就构成了山村乡间的亲情联系纽带。

过去，在闭塞的山村，人们的信息是从哪里获取的呢？那时没有《人民日报》，也没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们的信息是通过口口相传的。这种口头的交流，使人们获得了信息。这有利于农业耕作，有利于人的健康，有利于感情沟通。我想，我们的一切传统文化，都是通过这个渠道渗入到民间，给人们以启迪与感化。这些感受，我没有在那书本上看到，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我拍社祭，从哲学和社会学的角度上去看，可能远远还不够。但是，我拍它的情感是真挚的，我对待我关心的事向来是动情用心的。时间长了，随着拍摄切入点的不断调整，加上视野的拓宽，及一大批农民朋友的结识，也就知道了他们的所思所想，使我从心里产生了一种本质的变化。有时候就放不下了，以至于到后来在家里，天下雨了，我就会跟老婆说，这场雨下的好！天这样旱，农村收不下粮食，不要说鸡狗没有吃的，连人都没有吃的。菜价还能这么便宜吗，市面上的鸡蛋还能这么充裕吗？所以，与其说我是在拍摄社祭，不如说我就是一个社祭者。每每年关，若我因为杂事缠身而不能外出拍摄，心里就会久久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