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垂帘听政
皇帝晏驾已经对外发丧，当务之急是处理丧事和殡葬事宜。如果柴宗训是成年人，能决断一切，什么事都好说，可是，柴宗训才七岁，所以，大臣们对朝政都很揪心，尤其是联想到梁、唐、晋、汉、周这五代闪电般的更迭，大臣们对周朝的前景更是担忧，神情都有些异样。范质、王溥、魏仁浦是柴荣皇帝的托孤大臣，柴荣又对他们恩重如山，所以，自柴荣病重后，尤其是发丧之后，都处处谨慎行事，尽心尽力，一丝不苟。
柴宗训虽然年龄幼小，但已经是皇帝，就要登上朝堂，坐在御座上听取大臣们的奏报、奏请和谏言，所有的作为都要由他下令颁诏才能实施。柴宗训尽管很聪明，但毕竟是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要说治理朝政，就是丧葬的场面也没见过。太祖郭威晏驾时他虽然也在皇宫中，但那时他才一岁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处理的后事也没有什么记忆，如今朝中大臣们的名字虽然能叫上来不少，但是，都是什么官职，这些官职都是管什么的，都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同平章事就是宰相，殿前都点检就是掌管军权的，其他的几乎都不大明白。但是，他已经是皇帝，他必须坐在皇帝的宝座上。
符金环由于过度悲痛，身体明显虚脱，加上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年轻母亲一下子成为皇太后，并要登到朝堂之上，协助柴宗训处理国事，感到无所适从。自显德三年八月与柴荣结婚，柴荣南征北战，在京没有多少日子。中间她为柴荣抚养两个儿子，又怀孕和生下两个双胞胎儿子。这两个儿子才一岁零一个月，柴荣因病还京。她一边哺育孩子，一边守护柴荣，日夜操劳。被册封皇后仅十天柴荣即驾崩。现在又成了皇太后，一个没有做过一天官，没有料理过大事的她，却又要辅佐柴宗训料理国政，个中滋味，向谁倾诉？范质、王溥、魏仁浦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又因为是第一次上朝，所以一块儿到寝殿去接他们母子。柴宗训也因为过度悲伤，昔日嬉笑不止的他也像傻了一般，神情呆滞。
范质走到他的跟前，帮他穿上龙袍，对他说：“你现在是我们的皇上，你要坐在昔日先帝坐的位置上，听大臣们的奏报、奏请和谏言，一切大事都要由你下令才能办理。你要振作精神，正襟危坐，拿出威风凛凛的架势，这样，大臣们才尊崇你，惧怕你，才听你的诏令。”
柴宗训点点头，并抖了抖龙袍，瞪大眼睛，面容也严肃起来。范质浅浅地一笑说：“对，就是这个样子。”
王溥对符金环说：“太后，我们遵先帝遗诏，已经在御座的后面拉起一道帘子。上朝后你要坐在皇上身后的帘子后面，为皇上壮胆，不要让他怯阵，大臣们廷议的事，如何处理，由你决断，但要通过皇上的口下令。”
符金环说：“这个我懂，只是今天有些紧张。”
魏仁浦说：“日子长了就习惯了。”
说罢，柴宗训走在前面，符金环跟着柴宗训，范质、王溥、魏仁浦依次跟在后面，走向广政殿。符金环知道此时一定要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不能让大臣们小视。他们从大门走向御座的时候，脚步都很有力，大臣们都很惊奇。他们拾阶而上，柴宗训直接坐在了龙椅上，太后符金环走到帘子的后面，也坐了下来。那帘子与柴宗训龙椅的后背距离很近，几乎挨着。
大臣们列队两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座上柴宗训的一举一动，惋惜者有之，不安者有之，忧虑者有之。也有人在悄悄地垂泪。
往日柴荣上朝时总先有一句话：“众爱卿，有事请奏。”接着，有事者便开始启奏。柴宗训坐定了，大臣们也都等他说话，等了好一阵子，柴宗训却没有一句话。范质忽然意识到御座上现在坐的柴宗训，是他第一次坐在御座上，急忙救场，往前跨了一步，拱手施礼道：“启禀陛下，先帝仙去，当下急需定下相关事宜，即由谁主持陵墓的修建，由谁负责祭奠时的礼仪，由谁负责卤簿（即仪仗队），由谁负责卤簿所需的旗伞，由谁负责置备酒食邮驿以供军用的顿递事宜，而后才能各行其职，稳妥进行。”
符金环在帘子后面对柴宗训说：“你说：以爱卿之见当如何？”
柴宗训立即说：“以爱卿之见当如何？”
范质说：“臣身为宰相，愿担当修建陵墓的山陵使。臣认为，窦俨可为礼仪使，张昭可为卤簿使，边归谠可为仪仗使，昝居润可为桥道顿递使。”
窦俨是晋天福六年进士，历仕晋、汉、周，屡任史官。显德四年，上疏陈述“礼、乐、刑、政、劝农、经武”治国六纲之言，被柴荣皇帝采纳。
张昭少年聪颖，七岁就能背诵古乐府、咏史诗一百多篇。不到二十岁，遍读《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诗经》《书经》《易经》九经，并能了解其中大义。后唐庄宗时，被举荐为府推官。后改任为驾部郎中，知制诰，撰修“皇后册文”，升为中书舍人，赐金紫。后又历任判史馆兼点阅三馆书籍，校正添补，礼部侍郎、御史中丞。草修《明宗实录》三十卷。晋天福二年改任户部侍郎、翰林学士。天福五年，张昭与他人续《唐史》，并设史馆，张昭为判院事。后汉初年，为吏部侍郎，乾佑二年被加封检校礼部尚书。周广顺初年被任命为户部尚书，他奏请设置临时考试科目“制举”，推举能直言极谏、详细吏治的人，不论官民与职业，都可应召，各州依照贡举的形式选拔。此建议被郭威皇帝采纳。显德元年被迁为兵部尚书。显德二年，又撰写《制旨兵法》，是有名的史学家。
边归谠二十岁左右即以精通儒学而闻名，晋、汉、周三朝历任河东节度推官、秘书省校书郎、太原府推度、大理评事、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礼部员外郎、户部判官、水部郎中、右谏议大夫。柴荣即位后，知道他正直无私、高风亮节，提升他任尚书右丞、枢密直学士，不久转任尚书左丞。后来为解决长期以来朝纲不振的问题，又任命边归谠为御史中丞。
昝居润文章写得好，而且聪明过人，并因爱帮助人而出名。周初，经白文轲向太祖郭威推荐，任军器库使。后因跟随柴荣征高平有功，升为客省使，知青州。显德二年，昝居润跟从向拱西征秦、凤二州，为行营都监，战事平定后，知秦州，后历知凤阳、河中府。显德三年，升为客省使，代王朴知开封府。柴荣南征，为副留守。柴荣南征还京后，复命判开封府。显德四年，为宣徽南院使。
符金环知道这几个人的才识和为人，立即对柴宗训说：“准奏。”
柴宗训说：“准奏。”
于是，任命范质为修建柴荣皇帝陵墓的山陵使，窦俨为礼仪使，兵部尚书张昭为卤簿使，边归谠为仪仗使，昝居润为桥道顿递使。
范质想到自己身为宰相，虽然主管修陵，但还有很多事需要主政处理，修陵的事还需有个助手，再次奏请，任命户部尚书李涛为山陵副使。
李涛是后唐天成初年举进士甲科出身，自晋州从事拜监察御史，迁右补阙。后晋天福初年，改为考功员外郎、史馆修撰。后汉皇帝刘知远起兵抵达洛河时，李涛从汴梁带百官表书迎接。刘知远问他自从契丹人离去后，京师财赋还剩下多少，李涛一一回答，十分具体。刘知远非常欣赏他，先给予嘉奖，接着命为他翰林学士。杜重威在邺州叛变时，刘知远命高行周、慕容彦超两将讨伐，但这两帅不合。李涛密疏请刘知远亲征，刘知远看后，认为他能够担任宰相，于是拜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刘承佑继位后，杨邠、郭威共掌机密，史弘肇握兵柄，与武德使李业等中外争权，威福相争。李涛上疏请外派杨邠等外出镇守，以清理朝政。刘承佑不能下决定，求教于他的母亲李太后，而李太后则直接告诉了杨邠等人。于是，李涛反受杨邠排挤，被罢免宰相归家，杨邠却做了宰相兼枢密使。周太祖郭威率兵反汉后，太后仓惶落泪道：“当初不听李涛的进言，致使国家灭亡。”郭威建立周朝后，起用李涛为太子宾客，历任刑部尚书、户部尚书。
符金环知道李涛对国家的安危有预见性，对他很欣赏，就同意了范质的奏请。于是，柴宗训说：“准奏。”
接着，魏仁浦拱手躬身道：“启禀陛下，按照礼制，皇帝晏驾，需撰写谥号、庙号的谥册和下葬时的祭文，即哀册，还有关于皇帝生平事迹的谥议，此三项皆需要择定专人承担。”
柴宗训回头看看皇太后，符金环忙说：“按刚才回答范质的话说。”
柴宗训立即问魏仁浦：“以爱卿之见当如何？”
魏仁浦说：“臣下愿承担谥号、庙号拟定的责任。同时，臣认为王溥才华横溢，可撰写哀册，窦俨可撰写谥议。”
柴宗训又回头看看皇太后，是在问母后的意见。符金环想到这几个人都是柴荣的心腹，一定都能够写好，就对柴宗训说：“准奏。”
于是，柴宗训下诏：令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魏仁浦撰写谥号、庙号的谥册文，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溥撰写颂扬功德、遣葬日所读的哀册文，翰林学士兼判太常寺窦俨撰写柴荣皇帝生平事迹的谥议文。
退朝后，各位大臣各尽其责，朝政井然。
然而，就在大臣们退朝后，忽然狂风骤起，一阵大风过后，瓢泼似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白昼如夜。从这天开始，大雨数旬不止。不仅京城如此，全国很多地方也都如此，先后有十六个州、郡派使者赴京奏报大雨连旬不止。朝野上下十分惊悚，都说柴荣皇帝不该这么早就仙去，是皇帝的作为感动了上天，上天也垂泪不止。有的说是上天错把柴荣皇帝收走，痛哭不止。
直至七月十八日，大雨几乎下了整整一个月天空才出现骄阳。十九日上朝后，王溥奏报说：“启禀陛下，先帝驾崩后，人心浮动，又大雨连旬，各地川渠涨溢，漂溺庐舍，损害苗稼，灾情严重，局势不稳。北部的北汉和契丹自先帝驾崩后多次骚扰边境，臣以为，京城周围当严加防范，以防不测。”
柴宗训已经被太后教会了遇到大臣的奏请、奏报和谏言时如何应对的话，忙说：“以爱卿之见当如何？”
王溥谏言说：“臣以为当令重臣各职一方，以拱卫京城。”
柴宗训问他道：“爱卿认为如何设防为好？”
王溥见太后和柴宗训都很信服他，就把他的部署和盘托出。于是，柴宗训根据王溥的意见，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防御南唐。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防御开封东北面。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兼领归德节度使，防御开封东面。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洛阳留守，加检校太师、河南尹，防御开封西面。
二十三日上朝后，王溥首先启奏说：“启禀陛下，历代皇帝在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情况下，皆颁布赦令，除贪官污吏外，都赦免一批罪犯，以示仁政，叫大赦天下。臣以为，今皇帝即位，当效仿之，施恩四方。”
皇太后符金环认为很好，就示意柴宗训准奏。柴宗训立即下诏实行大赦。
接着，一大臣奏报说：“启禀陛下，南唐自从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大周朝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接着，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请陛下定夺，是否准许。”
柴宗训听不懂什么意思，皇太后符金环也不知当如何处理。于是对柴宗训说：“让大臣共议。”
柴宗训说：“此事由大臣共议。”
大臣们纷纷纳谏说，先帝刚刚晏驾，很多大事尚待处理，不易招惹南唐，以稳定南方。皇太后符金环认为大臣们说得很有道理，现在知道这个情况即可，等安葬了先帝，稳定了大局，再做处置。于是，柴宗训说：“朕知道了，日后再议。”
赵匡胤听了，叹了一口气，心下说：南唐既然已经归顺周朝，怎么不事先奏报就擅自做主行事？这不是得知先帝晏驾，有意而为之吗？如果这样放任下去，岂不危险？如果先帝在世，他们敢吗？
退朝后，符金环、柴宗训回到寝殿，柴宗让走到他们跟前撒娇，柴熙谨、柴熙诲都还走不稳，由侍女抱着，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想母亲了，看到符金环，一起“哇哇”地哭起来。符金环看到眼前的四个孩子，想着朝中的大事，不由暗自落泪：我一个女人家，跟前既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又要垂帘听政，我能受得了这个苦吗？当她想到吃苦的时候，想到姐姐那祈求的眼光，想到了柴荣临终前那再三的嘱咐，不由爱恨交加：如果不担当起这份责任，既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先帝，更对不起大周朝的臣民。可是，柴宗训年纪太小了，一切要由她来决断，这个太后的担子太重了。
想到这里，符金环禁不住想到了历史上几个幼年的皇帝：最小的皇帝是东汉的殇帝刘隆，刚生下来一百多天，和帝去世。按照传统，继承皇位应是和帝的长子刘胜。但刘胜有病，多年不愈。故先立刘隆为皇太子，接着在当天夜里，襁褓中的刘隆正式即皇帝位。邓皇后也升称为邓太后，临朝听政。比起邓皇后，自己又好多了。西汉昭帝刘弗陵即位时只有八岁，比柴宗训仅仅大了一岁，强不到哪里。想到汉昭帝，正痛苦的她又高兴起来：始元元年春二月，八岁的汉昭帝看到黄鹄下太液池，立即作了一首《黄鹄歌》诗：“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顾菲薄，愧尔嘉祥。”根据柴宗训现在的才气，他才七岁就能背诵那么多唐诗和《论语》名句，要他像汉昭帝那样八岁作诗是没问题的。正高兴着，又想到前朝十八岁即皇帝位的汉隐帝刘承佑：刘知远临终前托孤于朝中几位大臣，可是，这几位大臣除周太祖郭威以外，都依仗权势不把刘承佑放在眼里，如今朝中的大臣会怎么样对待柴宗训呢？现在还没有看出谁有什么异常，以后呢？想到这里，又想到眼前几个幼小的儿子，符金环不由担忧起来，禁不住心乱如麻。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符金锭来到了这里。符金环忍不住跟符金锭倾诉了一番苦衷和忧虑。符金锭听了，忙说：“历来皇帝年幼都容易被大臣挟持，你现在垂帘听政，遇事能够决断，几位大臣也很尽心尽力，日子长了会是什么样，很难预见，因此，你不可掉以轻心。我认为，应该依照过去皇帝、太后的做法，给柴宗让、柴熙谨、柴熙诲封上官位，以壮皇威。前几朝几代皇帝都尊崇父亲，如今父亲为大周朝守卫北方，也应显示一下尊崇之意。”
符金环钦佩地望了符金锭一眼说：“没想到妹妹想得这么周全。”
符金锭又说：“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也应给赵匡义封个官衔，好让他为大周朝尽力。”
听了符金锭这句话，符金环忍不住笑起来：“这样更周全了。”
八月十七日上朝后，柴宗训颁诏：柴宗让加检校太傅，进封曹王，改名柴熙让，食邑三千户；柴熙谨拜光禄大夫、检校太保、右武卫大将军，封纪王，食邑三千户；柴熙诲拜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左领卫大将军，封蕲王，食邑三千户。天雄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守太傅兼中书令、魏王符彦卿加守太尉。
赵匡胤听到这里，心里有点酸酸的：我跟随太祖和柴荣出死入生，也才弄了个殿前都点检，他们都还是幼儿就封王了，看来当皇帝就是好。想到这里，禁不住想到了投奔太祖郭威前，在襄阳古寺遇见空空和尚的情景：空空和尚指点他去大名投奔太祖时，曾经赠送他一幅用黄绢绘制的大唐地图，他曾经雄心勃勃地在黄绢地图的右上方书写了“汉唐今何在？承者赵匡胤”十个字。想起空空和尚给他的这幅大唐地图和自己在上面写的字，心里禁不住叹息说：宏志早已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
当天晚上，赵匡胤想到赵家与符家已经是亲戚，何不利用这层关系，在朝中提升一些自己的故交？这些故交被提升了，哪一个不感激自己？日后用着的时候岂不一呼百应？于是，就与弟弟赵匡义一起，带上符金锭，以看望几个孩子的名义，一块儿到了皇宫。此时，柴宗训在读书，柴熙让在自己玩耍，符金环正在为柴熙谨、柴熙诲两个才一岁多的儿子喂奶。符金环听说赵匡胤和赵匡义、符金锭来了，忙把柴熙谨、柴熙诲递给侍女，整整衣服，到了大堂。
尽管在朝堂上大家正襟危坐，现在是到了家里，两家又是亲戚，自然就轻松多了，说话也随便。
客套了一番后，赵匡胤对符金环直言道：“太后，皇帝年幼，朝臣多有猜忌。你的几个儿子都封了王，为何不借此机会多提升一些人，让更多的大臣都能体会到皇帝的恩宠，让更多的人为大周朝卖命？”
符金环听了这话，想了想，感到赵匡胤的话很有道理，心里说：赵匡胤一直是先帝器重的大臣，临终前又把军权交给了他，两家又是亲戚，他又是执掌护卫皇帝的禁军首领，他一定会为大周朝着想，一定会对大周朝忠心不二，不采纳他的谏言还采纳谁的？但是，由于过去对大臣们了解不多，不知道哪些大臣有哪些超人之处，便忙问他有哪些人需要重用，给予什么职位合适。
赵匡胤忙说：“眼下殿前司一直空缺殿前副都点检一职，当补上。”
符金环问他道：“补谁为宜？”
赵匡胤说：“以微臣之见，慕容延钊最佳。”
符金环又问他说：“慕容延钊战功如何？”
赵匡胤立即介绍说：“慕容延钊，字化龙，太原人，开州刺史慕容章之子，汉初从军。柴荣皇帝即位后为殿前散指挥使都校。显德元年高平之战中，引军出战北汉军,突袭获胜，以功升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迁殿前都虞侯。显德五年，跟从先帝征淮南，大破南唐军，迁殿前副都指挥使、领淮南节度使。”
符金环问：“还有哪些职位空缺？”
赵匡胤忙答：“殿前都虞侯一职还空缺。”
符金环忙问：“谁来担任此职为宜？”
赵匡胤说：“王审琦。”
符金环没在问，看着他，等他介绍。
赵匡胤忙介绍说：“王审琦，辽西人，后迁居洛阳。曾经跟随太祖平定李守贞，因功任厅直左番副将。广顺年间，历任东西班行首、内殿直都知、铁骑指挥使。后随先帝北伐刘崇，南征淮南，历任东西班都虞侯、铁骑都虞侯、本军右第二军都校、勤州刺史、散员都指挥使、控鹤右厢都校、铁骑右厢都校。”
赵匡胤介绍了空缺的职位，又说：“韩令坤这个人也应委以重任。”
柴宗训听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是皇帝，忙正正衣冠，模仿母后的样子，声音很高地问他说：“韩令坤有何战绩？”
赵匡胤对柴宗训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感到心里很不爽，但还是立即回答说：“韩令坤是磁州武安人。广顺初，任铁骑散员都虞侯，控鹤右第一军都校、领和州刺史。世宗即皇帝位时，授殿前都虞侯。高平之战有功，为龙捷左厢都虞侯、领容州团练使。从征淮南时，在攻取扬州、泰州后，加检校太尉，领镇安军节度使。他从征南唐、北击契丹，均有功勋。”
赵匡胤介绍了这几个人后，又特别介绍石守信、高怀德说：“石守信是开封浚仪人，曾经跟从先帝征晋阳，在高平遇敌力战，迁亲卫左第一军都校。师还，迁铁骑左右都校。从征淮南时，下六合，入涡口，克扬州，遂领嘉州防御使，充铁骑、控鹤四厢都指挥使。从征关南，为陆路副都部署，以功迁殿前都虞侯，转任都指挥使、领洪州防御使。高怀德，其父高行周，太祖建周朝初，召怀德为东西班都指挥使，领吉州刺史，后改铁骑都指挥使。太原刘崇进犯周朝边境，世宗皇帝以高怀德为先锋，因他战功突出，迁为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后又随世宗皇帝征淮南，又因功迁为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领岳州防御使。因此，臣认为应当重用。”
赵匡胤在介绍这些人时，却没有说石守信是他赵匡胤的结拜兄弟，慕容延钊是他儿时在洛阳的旧友，也是结拜兄弟。在介绍了这些武将后，赵匡胤又对几个与自己关系特殊的文臣作了一番介绍。首先赞美赵普说：“赵普，字则平，祖籍幽州蓟州，后唐时期，幽州主将赵德钧连年征战，家国不宁，赵普之父赵回不堪战乱，率领全族人迁居常州，晋天福七年又迁居洛阳。赵普为人忠厚，寡言少语，镇阳豪门大族魏氏把女儿嫁给他为妻。显德三年先帝南征时，赵普曾经跟随作战。先后为永兴军节度使从事，滁州、渭州军事判官，同州、现在是我的推官、掌书记，很有谋略。”
接着，赵匡胤又介绍几个人说：“我部下王仁赡年轻时风流倜傥，先在刺史刘词门下做事。刘词升任永兴节度使时，任命王仁赡为牙校。刘词临终前，留下遗表向朝廷推荐王仁赡有才能可以任用。臣为殿前都点检时，听闻王仁赡的名气，便向先帝举荐，将王仁赡收用在军中。臣认为王仁赡也可重用。”
符金环问他说：“你想怎么用他？”
赵匡胤忙说：“臣认为他担当节度掌书记最为合适。”
接下来，在文臣方面，还对幕僚中的楚昭辅、李处耘等一批他的智囊人物介绍了一番。楚昭辅，字拱辰，宋州宋城人。年轻时在永兴军节度使刘词帐下任职。显德元年七月，刘词去世后，楚昭辅转而侍奉赵匡胤，甚得赵匡胤的信任。李处耘字正元，潞州上党人，生性勇武，尤善射箭，他还未成年，一个人保卫里门，射杀十几个士卒，其他的士卒不敢进攻。显德二年，李处耘到镇守河阳的李继勋手下任属官。有一次李继勋举行宴射，李处耘接连四发中的，李继勋大为奇异，立即下令升堂礼拜他的母亲，不久让他掌管黄河渡口。李处耘对李继勋说：“这个渡口来往的人中恐怕有奸细，不可不察。”几个月后，果然捉到契丹间谍，发现他们身上有写给西川、江南的蜡书，李继勋就派李处耘把间谍押送到朝廷。柴荣任命赵匡胤为殿前都指挥使时，让李处耘在赵匡胤的军中，补任都押衙，从此成为赵匡胤的亲信。
赵匡胤和符金环议了很多人，却没有提到赵匡义。赵匡义在一边肚子憋得鼓鼓的：你这个哥哥，只说你自己的事，却不管我这个弟弟，如果不是我和符金锭成亲，符、赵两家哪会是亲戚？他刚想张口提要求，忽然想到：如果不是哥哥托张永德保媒，自己怎么能成为符家的女婿？怎么能与柴荣皇帝连襟？怎么能成为太后的妹夫？怎么能成为皇亲国戚？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符金锭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有敢说出来，因为赵匡胤和姐姐一个是大臣，一个是皇太后，他们谈论的是军国大事，再说，赵匡义还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地方，姐姐又是愁肠百结的时候，也不好意思把提升赵匡义的意思说出来，相信以后会有机会。
次日上朝，符金环和柴宗训先跟范质、王溥、魏仁浦议了议赵匡胤的谏言。三位宰相想到符、赵两家是亲戚，也没有对赵匡胤想要提升的这些人提出异议，只是为了稳固大周江山，又介绍了一些应该提升的人。
于是，太后符金环授意，柴宗训立即颁诏：以邢州节度使王仁镐为襄州节度使，进封开国公；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州节度使、检校太保袁彦为陕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以右羽林统军、权知邢州事、检校太保李继勋为邢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以滑州留后、检校太保陈思让为沧州节度使；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陈州节度使、检校太傅韩令坤为侍卫马步都虞侯，依前陈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尉；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检校司徒高怀德为夔州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常州防御使、检校司空张铎为遂州节度使，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以郓州节度使、充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傅、兼侍中；以李重进为淮南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依前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以襄州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向拱为河南尹，充西京留守，加检校太师、兼侍中；以宋州节度使、充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检校太尉、同平章事韩通为郓州节度使；以澶州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附马都尉张永德为许州节度使，进封开国公；以淮南节度使兼殿前副都点检、检校太保慕容延钊为澶州节度使、检校太傅，依前殿前副都点检，进封开国伯；以殿前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检校司空石守信为滑州节度使、检校太保；以散员都指挥使、控鹤右厢都校、铁骑右厢都校王审琦为殿前都虞侯；以王仁赡为节度掌书记；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常州防御使、检校司空张令铎为遂州节度使，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
八月十八日上朝，翰林学士、判太常寺事窦俨首先奏报：“启禀陛下，臣拟写的大行皇帝的谥号已经完稿，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请陛下过目，定夺。”
柴宗训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忙转身问太后：“母后，孩儿不懂。可否？”
符金环说：“我也不懂，让他给解释一下。”
柴宗训问窦俨道：“你又称大行皇帝，又称睿武孝文皇帝，朕都听糊涂了，给朕解释一下。”
窦俨说：“大行皇帝是在皇帝去世后至谥号、庙号确立之前，对去世皇帝的正式称谓，‘行’是离去的意思，‘大行’就是永远离去的意思。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一旦确立，就改以谥号、庙号来作为他的正式称号。睿武孝文即睿智、勇武、大孝、文治。世宗，即守成令主、一世之宗的意思。”
柴宗训又问：“守成令主什么意思？”
窦俨道：“回陛下，守成令主就是守着祖宗打下的江山，承继前辈的传统并使之显赫盛大。”
太后符金环听了，在后面忍不住笑起来。柴宗训知道母后很满意，于是，大声说：“准奏。”
接着，山陵使范质奏报说：“启禀陛下，臣已为大行皇帝的皇陵拟定好名称，并已写下来，请陛下过目。”
范质说着，把奏折呈送到柴宗训面前。柴宗训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庆陵。柴宗训忙问：“为何称庆陵？”
范质忙给他解释说：“先帝在位时间虽短，仙去时年仅三十八岁，但是，臣尽观这几十年的五代十国风云，认为他是最英明的君主。他五年多所做的事，是其他帝王十年乃至二十年所不能做到的。他勤政爱民，胸襟宽广，情怀高尚，将世代称颂。《尚书》中有这样一句话：‘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一人，特指天子。庆，善也。兆，万亿，极言其多，兆民指广大民众。意思是：天子有善，广大民众共享其利，则可以获得长久的安宁……”
没等范质说完，符金环就赞道：“很好。”
于是，柴宗训道：“准奏。”
十月二十日，哀乐齐奏，柴荣灵柩出万岁殿，从皇宫起驾，前往新郑。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乐队随之，之后是灵柩，接着是符金环与柴宗训的车驾。文武百官皆身穿素服。仪仗举旗伞，列队两边。
柴荣灵驾离开皇宫时，天空忽然飘起雪花。那雪花很大，很白，飘飘摇摇，似垂手顿足，似撕心裂肺，如泣如诉。雪花落在每个送葬者的身上，不肯落到地上，并化成一滴滴水，好似符金环和柴宗训的泪水。
京城百姓得知消息，不顾雪花飘洒，纷纷走向灵驾必经之路，跪在路边，手举自制的旗伞，如丧考妣，大声哭喊不止，然后随灵驾哭送京城外几十里。符金环与柴宗训坐在车上，看到百姓对世宗皇帝如此的敬仰，想着大周的江山和黎民百姓，泣不成声。
十月三十日，柴荣的灵驾到达新郑，然后缓缓走向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郭威陵墓——嵩陵之侧。
十一月初一，安葬仪式隆重举行。葬礼由礼仪使窦俨主持，卤簿使张昭先宣读谥册：谥柴荣皇帝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陵曰“庆陵”。接着，王溥宣读哀册道：
皇皇大周，矞矞盛世。南破九合，北伐八荒。伟哉世宗，戍边定方。受命于天，帝业永昌。时不假年，追思高阳。羲昊迄今，尧舜以降。明君止兮，显德汪洋！享祚冲折，万载国殇。
仪式结束，由礼仪使把谥册、哀册跪奠于世宗皇帝柴荣的印玺之西，这才封土埋葬。
当世宗皇帝的灵柩被封土的那一刻，符金环、柴宗训又是一阵呼天唤地的哀号。符彦卿及其兄弟、儿子，还有符金锭，也都再次大放悲声，所有大臣和附近赶来送葬的百姓也都哭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