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十四章 金锭婚嫁
第十四章 金锭婚嫁

柴荣赐给赵匡胤的这座宅第虽然不是很大,却很宏丽,前堂后寝,两侧有耳房和偏院。院内种着很多花草,别有风味。赵匡胤和母亲、弟弟回到家里,他的母亲一坐下就忍不住问赵匡胤说:“匡胤,你在符家忽然笑什么?”

赵匡胤又是一阵笑,却没有回答。这样一来,他的母亲也给搞糊涂了,忍不住问:“你为何笑个不止?”

赵匡胤却反问说:“母亲,您猜一猜?”

杜氏夫人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心里的事,我怎么能猜得出来?”

赵匡义也说:“是啊,哥哥今天是怎么了?”

赵匡胤说:“符彦卿为魏王、天雄军节度使,在朝中位高权重。他的两个女儿符金玉、符金环都嫁给了皇上柴荣,符金玉被封为皇后,符金环虽然还没有封为皇后,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杜氏夫人不高兴地说:“这是明摆着的,大家都知道,还用你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赵匡义也说:“是啊,这有何好笑的?咱只有羡慕的份。”

赵匡胤终于向母亲说出了他的想法:“我想,符金锭也到了婚嫁的年龄,我弟弟匡义也到了该娶未娶的年龄,如果咱赵、符两家联姻,我们赵家的地位岂不是仅次于皇帝?到时候朝野上下哪一个不对我们赵家刮目相看?”

杜氏夫人和赵匡义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又都笑逐颜开。但很快又都对赵匡胤讥笑起来。杜氏夫人说:“亏你想得出。符彦卿几代人都被朝臣尊崇,威名大振,咱家就你有幸被周太祖发现并器重,又因为有了战功,才有今天。咱家怎么能配得上他们符家?”

赵匡义也自嘲说:“婚姻不是打仗,敢打敢拼就能取胜。”

赵匡胤则不以为然地笑笑,不是回答,也是回答。

杜氏夫人又说:“符彦卿的女儿都出身名门,不仅长得漂亮,还温文尔雅,满腹诗文,你们弟兄都是武夫,咱能高攀得上了?”

赵匡胤说:“母亲,您不能这样说,我自从投靠了太祖,和第一次去了符彦卿家,就很注重读书了,随皇上南征时,我的车里都装了很多书,得空就读。”

杜氏夫人说:“你是你,匡义是匡义啊。”

赵匡胤不服气地说:“符彦卿是几朝的重臣,每朝皇帝都很恩宠,人家的风范可不像咱想的那样。”

杜氏夫人说:“从古自今,哪个儿女婚配不讲究门当户对?”

赵匡胤说:“想当年李守贞拉着太祖郭威去符彦卿家为他的儿子李崇训提亲,没怎么说,符彦卿就答应了,他们父子也是武夫,也没多少学问,如今皇上对我如此厚爱,对我们赵家又如此关照,为什么就不可能呢?”

杜氏夫人听赵匡胤这么一说,激动起来,认为赵、符两家联姻很有希望。赵匡义听了,也在一边合不拢嘴,说:“我若能娶上符金锭,那我就太有福气了。”

他们高兴了一阵子,终于冷静下来。杜氏夫人叹口气说:“能和符家这样的皇亲国戚联姻确实是好事,可是,咱家的地位和人家差距太大,想想可以,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赵匡义听了,很不高兴,悻悻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赵匡胤听了母亲的话,也有些灰心,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太祖郭威的女婿张永德。他比张永德年长一岁,一起随太祖郭威起兵,南征北战,又一起跟随柴荣征讨北汉和南唐,亲如兄弟,张永德现在是殿前都点检,他们之间又无话不谈。于是,当天就直接去了张永德家。

张永德见赵匡胤来到家门,甚是欢喜,一边让座倒茶,一边问道:“匡胤兄光临敝宅,有何见教?”

赵匡胤笑道:“见教不敢,却有事相求。”

张永德示意赵匡胤一同坐下,问道:“兄长不必客气,直言便是。”

赵匡胤说明来意,张永德忍不住笑道:“兄长确实是个聪明且有远见之人。”

赵匡胤见他这么说,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他是在嘲讽还是在赞美,说:“都点检不愿相助?”

张永德见他称官职,也称官职,反问他说:“都虞侯何出此言?”

赵匡胤说:“是你没有答应焉。”

张永德说:“事是好事,只是感到由我出面欠妥。”

赵匡胤忍不住问:“你认为谁出面合适?”

张永德皱了下眉头,没有回答他。

赵匡胤见张永德这样,尴尬地笑笑,说:“符氏,大家,我家贫寒,又地位卑微,恐怕……”

张永德说:“符彦卿既不贪财,也不因为位尊而小视他人,像他这样的家庭,朝堂上下去哪里找?他看重的是人,就是这个人是否有才识。”

赵匡胤听张永德这么一说,更加没有底气,开始的那种自鸣得意,忽然间变成了垂头丧气:赵匡义虽然很聪明,读书也不少,可是怎么能跟他们符家的几个女儿相比?

张永德看出了他的心思,忙说:“我倒有个主意……”

还没等他说完,赵匡胤就急不可耐地问:“什么主意?”

张永德看他急切,故意卖关子说:“我这个主意不知道是否可行。”

战场上英勇无敌的赵匡胤这时却抓耳挠腮起来,说:“行不行你先说说看。”

张永德依然没有告诉他这个主意是什么,却问他说:“如今皇上是否对你很器重?”

赵匡胤笑笑说:“无可置疑。”

张永德又问:“宣懿皇后在世时是否很欣赏你?”

赵匡胤点点头:“是。”

张永德又问:“据我所知,符金环被皇上纳为继室后,符金环也常常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你被辍升为匡国军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也是符金环再三相谏,你应该知道的。”

赵匡胤忍不住说:“我知道,十分感激。可是,这件事怎么办为好呢?”

张永德故意停了一会儿,说:“当下皇上对你十分恩宠,我可将此事言于皇上,由皇上言于符金环,再由符金环言于符金锭和魏王,我想此事可成也。”

赵匡胤忙拱手致谢说:“那就拜托都点检了!”

未几日,张永德在早朝结束后,直接面见柴荣,把欲为赵匡义与符金锭保媒的事如实相告。他们虽然在朝中是君臣关系,张永德毕竟是柴荣的妹夫,现在又是殿前都点检,掌握着军权。柴荣听了,想到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赵匡胤屡立战功,又与张永德亲近,如果符、赵联姻,对我周朝岂不更有益处?他赵匡胤岂不是对朝廷更加义胆忠肝?于是,立即答应说:“这是好事,等我告之符金环,由她从中周旋。”

当天晚上,柴荣便把张永德的话告诉了符金环。符金环听了,问柴荣说:“陛下以为如何?”

柴荣笑道:“当然于两家和我周朝都是好事。”

符金环说:“只要陛下认为可以,又对大周有益,我当尽力促成。只是这事要等与金锭和父母商议后,才能给以答复。”

柴荣点头说:“此事就由你来办了。”

第二天,符金环回到娘家,私下先给符金锭讲了讲。符金锭莞尔一笑,说:“《孟子·滕文公下》有言: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我听父母的。”

符金环又给母亲讲了讲,母亲说:“金锭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的婚事定下来,为娘的也就没有挂心的事了。只是,这事要由你的父亲来做主。”

当天,符金环给父亲修书一封,差人送往大名。

符彦卿接到符金环的书信,因为这是最后一个女儿的婚姻大事,他又没有见过赵匡义,无法答复,便很快回到了京城。

柴荣听说后,想到岳丈此次回京一定是为了符金锭的事,就与符金环一同来到了符彦卿家。翁婿讲了一阵国事,话题便转到了为符金锭提亲的事上。

符彦卿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同意,而是讲起知人识人的道理,看似叮嘱符金锭,实乃也在说给柴荣和符金环:“婚姻大事和治国一样,都要善于知人识人,既要会从相貌鉴别人,也要善于从性格、特长、言谈,也就是善于从神、精、筋、骨、气、色、仪、容、言九征去鉴别人。三国时魏国的刘邵在《鉴人智源》中说:平陂之质在于神,明暗之实在于精,勇怯之势在于筋,强弱之植在于骨,躁静之决在于气,惨怿之情在于色,衰正之形在于仪,态度之动在于容,缓急之状在于言。其为人也:质素平澹,中叡外朗,筋劲植固,声清色怿,仪正容直,则九征皆至,则纯粹之德也。九征有违,则偏杂之材也。”

符金锭说:“父亲说的这些我不太明白。”

符彦卿笑笑,给她解释说:“正直或偏邪表现在人的神色上,聪慧或愚钝表现在人的精气上,勇敢或怯弱表现在人的筋肌上,强健或纤弱表现在人的骨架上,急躁或沉稳在于人的气血上,悲伤或愉快显露在脸色上,衰弱或严肃显露在仪表上,做作或自然表现在容貌上,缓慢或急切显示在人的语言上。如果一个人的本性平静淡泊,内心聪明而外表清朗,筋脉强劲而骨骼坚挺,声音清朗而神色和悦,仪表庄重容貌也端正,九种类型的特征都具备了,就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若不能具备,只能称之为偏杂之才。”

符金环笑笑说:“父王,德才兼备之人,说是好说,真正做到这样绝非易事,也很难寻找啊。”

符彦卿说:“正因为如此,唐代韩愈才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符彦卿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都把握不了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符彦卿看了一眼符金锭,问她说:“你总是贪玩,不像你的姐姐那样爱读书,这也是我最不放心你的地方。”

符金锭朝符金环和柴荣眨了一下眼说:“我最近一边教宗训读唐诗、《论语》,还有《道德经》,一边自己也读,已经读了不少了。”

符彦卿听了,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不要说现在正是乱世,就是太平盛世也要读书,也要从书中懂得怎样知人识人用人,否则不仅会误国,也会误人误己。如今是英雄辈出的年代,不是英雄,就难以出人头地。什么是英雄?刘邵说:花草之精粹优秀者为英,禽兽之出类拔萃者为雄;聪慧明智超出众人的是英才,胆识力量超过众人的是雄才。张良聪明能谋,始明能见,机胆能决之,是英才。韩信力气过人,勇能行之,智足断事,算是雄才。英可能为相,雄可以为将。如果一个人同时具有英才和雄才,那就是难得一见的世之英雄了。”

符金环明白,父亲是想让符金锭善于识人,能找一个有作为的人,忙说:“我让人把赵匡义叫到家里来,父亲先看看怎么样?”

符彦卿说:“我还不了解他,若先由我来拍板,太唐突了。我们两家住这么近,我会在不经意间就能见到他,不要先特意领来让我看,先让他和金锭私下聊一聊,看看能否聊得来,有没有缘分。”

符金环忽然生出一计,说:“如今大家都喜欢到瓦子里去看热闹,我抽空请他们一家和咱家人一块儿去瓦子里看傀儡什么的,借机让他们多聊聊,这样就能看出他们是否谈得来,是否有缘分了。”

符彦卿忍不住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柴荣也说:“这样可行。”

第二天,符金环和母亲带上符金锭到了赵匡胤家。符金环说:“今日天气晴好,我和母亲、金锭难得清闲,咱两家一块儿去瓦子里看看热闹,散散心如何?”

赵匡胤心里明白,给母亲递了个眼色,杜氏夫人也立即会意,就答应说:“咱想到了一块儿了,我也正想这样呢。”

赵匡胤忙说:“你们去吧,我有事需要上奏,就不陪你们了。”

于是,符金环便带领两家人一块儿走向有瓦子的地方。

路上符金锭无话找话,问赵匡义说:“匡义,你说这些表演傀儡、影戏、弄虫蚁、诸宫调、说诨话、商谜的地方为什么叫瓦子?”

赵匡义立即回答说:“瓦子也叫瓦肆、瓦舍,因为来玩耍和看热闹的人忽聚忽散,犹如砖瓦之属,固叫瓦子。”

他们来到一家叫莲花棚的瓦子,里面正在上演马术之类的杂技。赵匡义心里十分明白,这次来到瓦子看热闹,其实是哥哥找张永德提了亲,符金环故意让他和符金锭多在一起聊一聊,是在撮合他们。当看到一个玩马术的人骑着一匹马,一会儿直立在马身上,一会儿倒立在马身上,那马不紧不慢,十分听话时,就趁机给符金锭讲起一个关于马的故事来:“春秋时期,楚庄王十分钟爱他的一匹马,衣以文绣,置之华屋之下,席以露床,啖以枣脯。可这匹马由于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生了肥胖病,不给楚庄王面子——死了。于是,楚庄王下令群臣为死马服丧,并要用一棺一椁装殓,按大夫的礼节举行葬礼。百官纷纷劝阻,庄王大动肝火,下令谁再劝阻就定为死罪。宫中有个叫优孟的人,进宫就号啕大哭。庄王问他为什么这样大哭,优孟说:‘这匹马是大王的心爱之马,以楚国之大,什么东西弄不到?现在却只以大夫的葬礼来办丧事,实在太轻慢了。我请求以君王的礼仪来埋葬。’楚庄王一听甚为高兴,便问:‘依你之见,怎么个埋葬法?’优孟说:‘最好用雕琢的白玉做棺材,用精美的梓木做外椁,还要建一座祠庙,放上牌位,追封它为万户侯。这样,天下的人就知道大王是多么轻贱人而重马了。’楚庄王一听,如梦初醒,惭愧地说:‘我竟然错到了这种地步!’”

符金锭一听忍不住笑起来:“没看出来,你还知道春秋时的故事,还这么风趣。”

赵匡义得到符金锭的夸赞,十分喜悦,但却谦虚地说:“和你相比还相差很远很远。”

符金锭又笑着说:“第一次见你,你少言寡语的,没想到你还挺会讲话。”

他们看了一阵马术,又到了一个叫牡丹棚的瓦子,有人在那里讲史,也有人在那里比赛书法。赵匡义又借机显示自己的才学说:“南齐太祖萧道成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君主,他对书法也有些造诣,听说朝中有位书法名士王僧虔,是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四世族孙。他的楷书继承祖法,造诣很深。一天,齐太祖萧道成提出与王僧虔比试书技,一决雌雄。于是,君臣二人竭尽己力各书楷书一幅。写好后,齐太祖立即问王僧虔道:你说说,你我两人谁第一,谁第二?王僧虔既不愿抑低自己,又不敢得罪皇帝。怎么办?紧急之中,他眉头一皱,从容答道:臣的书法,人臣中第一;陛下的书法,皇帝中第一。”

符金锭说:“这个故事很好,王僧虔的回答机智巧妙,既不失自己的尊严,又顾及了皇帝的面子,虽然答非所问,但问者和答者都很满意。”说到这里,符金锭忽然问赵匡义道:“我听说你喜欢书法,你都喜欢谁的书法?是隶书还是篆书、楷书?”

赵匡义忙说:“我既喜欢篆书、隶书,也喜欢行书、草书,尤其是狂草,像东晋王羲之的书法,飘若游云,矫若惊龙。我还喜欢杨凝式的书法,兴发若狂,信笔挥洒,且吟且书。”

说起杨凝式,符金锭自然知道:他历仕梁、唐、晋、汉、周五代,官至太子太保,外号杨疯子。太祖郭威进京城时,他还亲自到城门外迎接,向郭威说自己年事已高,难以做事。郭威不仅没有责备他,还抚慰他一番。郭威称帝后,杨凝式感到他没有为郭威登基出力,所以趁势提出致仕还乡。郭威痛快地答应了,并赐他以右仆射的显要身份回乡。柴荣继位后,又下诏让杨凝式回朝任职。杨凝式或许是闲居时间一长,也烦闷了,他接受了柴荣的任命,升为左仆射,另加太子太保之衔。可是,任职不久,当年年底就去世了。

符金锭带着一种期待对他笑着说:“我知道他的《韭花帖》,雅逸风流,沉静自若。望你像王羲之、杨凝式那样将来成为一个大书法家。我们是邻居,等你成了名家大家的时候,不要忘了赠我一幅墨宝。”

赵匡义看符金锭对他有了好感,十分得意。在听着讲史的人讲说历代兴废和战争故事,尤其是讲到汉高祖刘邦时,他也给符金锭讲起刘邦来:“刘邦不修文学,不事生产作业。这样一个既没有高深的学问,也没什么特殊本领的小人物,却能在天下大乱之际力压群雄,问鼎中原,靠的就是一颗仁爱的心和知人善任的本领。刘邦不但有知人之智,还有自知之明,所以当项羽提出要和他单打独斗、决一雌雄时,他则说:‘吾宁斗智,不能斗力!’由此可见,真正的英雄是斗智而不是斗力。”

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赵匡义为了讨好符金锭,特意到一家酒馆请大家吃饭。符金环为了让他和符金锭多些时间在一起,就答应了。赵匡义喜欢喝酒,尽管符金环、符金锭都说不喝酒,他依然要了一壶酒,独自喝起来。

符金锭想到赵匡义已经讲了几个故事,看到他喝酒,就又耍起调皮的性子,故意逗他,也讲起一个楚国人喝酒的故事来:“春秋时有一个楚国人,得到一个形状像马的古物,这古物造得十分精致,颈毛和尾巴俱全,只是背部有个洞。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就自以为是地猜想:古代有犀牛形状的酒杯,也有像大象形状的酒杯,这个东西大概是马形的酒杯吧?于是,他在一次设宴款待贵客的时候,把这古物拿出来盛酒。没想到有个客人是个行家,惊讶地说:这是尿壶呀,你怎么可以用来做酒杯呢?这人听了,脸刷地红到了耳根,羞愧得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赵匡义故意逗大家说:“你不是在讥笑我吧?我用的是酒壶,不是尿壶。”

他们的话让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符金环他们从瓦子回到家里,符彦卿听符金环和符金锭讲述了赵匡义喜爱的这几个故事,意识到赵匡义是一个有大志的人,也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但是,他又想到了符金玉的婚事:当时没有认真了解,就答应嫁给了李守贞的儿子,如果不是符金玉聪慧,就遭到了杀身之祸。于是,便对符金锭说:“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等我观察一番再说。”

符金环觉得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也不再强求,便于当天晚上把父亲的意思告诉给了张永德。

第二天,张永德让侍者把赵匡胤叫到家中,对他说:“这门婚事魏王没有反对,你应该和匡义主动登门取悦于魏王。”

赵匡胤感到此事宜早不宜迟,回到家中,立即带上赵匡义到了符彦卿府邸。赵匡胤一见符彦卿,立即施礼说:“很久不见魏王,十分想念,闻魏王回来,特与愚弟前来拜望。”

符彦卿笑笑说:“都虞侯愈来愈精神了。”

赵匡胤忙说:“魏王,您老叫晚辈匡胤就可以了,怎能称微臣的官职?”

符彦卿说:“你英勇善战,所向无敌,都虞侯当之无愧也。”

赵匡胤说:“托魏王和皇上的福,赵匡胤才有今天。不久前皇上又赐宅第,且与魏王为临,不胜荣幸,不然,家人都还在洛阳,所以今天特和弟弟登门致谢。”

符彦卿故作不知地问:“这位是你的弟弟?”

赵匡义忙回答说:“晚辈赵匡义久仰魏王大名,今日特来拜望。”

符彦卿让他们落座后,问了一些赵匡胤随皇帝南征的事,不经意间便观察了赵匡义一番:年纪不大,又是第一次相见,却不怯生,并能沉得住气,面色激奋亢厉刚毅,仪态威猛豪迈,话语平缓有力。心下道:果然与之前判断的一样,是一个有大志且有心计的人。但是,他故意不与赵匡义多说,则问赵匡胤道:“我听说你很喜欢读书?都喜欢读什么书?”

赵匡胤忙回答说:“以前不知道读书,自跟随太祖后,见太祖爱读书,才养成读书的习惯。既读《史记》,也读《孝经》《易》《礼》《大唐创业起居注》。”

符彦卿说:“多读史书好,唐太宗说过,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人道之极,莫过爱敬,《孝经》以爱为至德,《易》以感为德,《礼》以敬为本。这些书读后,能够使人体道修德,积善立功,物顺理通。”

赵匡胤忙说:“感谢前辈指点。”

未等符彦卿再说什么,赵匡胤忙对赵匡义说:“魏王历经唐、晋、汉、周四朝,披坚执锐,威加四海,又读书万卷,明察秋毫,知人诚智,我辈当毕生敬之。你初来乍到,更应常来求教。”

赵匡义忙起身向符彦卿躬身施礼说:“晚辈年少无知,祈望前辈多多教诲。”

符彦卿见赵匡义如此谦恭知礼,不觉间对他生出好感来。

几日后,符金环再问父亲对符金锭与赵匡义的婚事,符彦卿说:“只要金锭喜欢,为父的答应。”

符金环故意试探父亲说:“论门第赵家与我们符家不般配呀。”

符彦卿冷眉说:“你父亲在乎的是才识之人,并非讲究门楣高低。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何况如今大周朝已经不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时候了,而是智者的天下。”

由于两家相距很近,符金锭与赵匡义又相互爱慕,不久,便在赵匡胤和张永德的撮合下,又有柴荣的穿针引线,两家就把他们的婚事定了下来。

金氏夫人想到两家是近邻,符金锭与赵匡义又来往甚密,恐怕发生什么意外之事,就找了一个术士,择下良辰吉日,定下了婚期。

婚期临近,就举办什么样的婚礼,赵匡胤一家犯难了。赵匡义给母亲和赵匡胤要求说:“咱赵家没有符家显贵,婚礼要尽力办得排场一些,不然,会遭人家小视。”

杜氏夫人说:“我也想排场,可咱家就是倾家荡产也排场不到哪里去,何况你下面还有弟弟,你哥哥还有几个孩子。”

赵匡胤说:“符金锭既然能看上你,就不会嫌弃咱家没有钱财,更不会在乎婚礼排场不排场。”

赵匡义不服气地说:“符家是皇亲国戚,是不在乎钱财,也不在乎排场不排场,就像皇帝,他就是穿布衣,依然是皇帝,都会对他顶礼膜拜,不需要排场,咱正是因为没人家尊贵,才要排场一些。”

赵匡胤不满他的话说:“太祖和当今的皇上,他们的婚礼不是都很简单吗?”

赵匡义说:“我要是皇帝也不讲究。”

赵匡胤瞪了他一眼说:“为什么要和皇帝比呢?不可乱说!”

赵匡义不满地说:“难道不是吗?咱要是有谁能当皇帝,就什么也不发愁了……”

还没等他说完,杜氏夫人立即怒斥他说:“畜生,怎么能乱说!”

赵匡胤也训斥他说:“这是在家,倒还好,若是在外就会惹祸的,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得口无遮拦!”

杜氏夫人说:“咱能跟符家攀上亲戚已经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你能和皇帝连襟,也是皇亲国戚了,该知足了。”

赵匡义忽然笑了,说:“母亲说得对。不过,人都是往高处走,哪有满足的?”

赵匡胤还想说他什么,杜氏夫人阻止了他,对赵匡义说:“你跟符金锭说,看她怎么说,咱听人家的。”

赵匡义叹口气,只好答应说:“我试试吧。”

第二天,赵匡义找到符金锭,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婚礼。符金锭爽朗地一笑说:“我虽然不是公主,也是魏王的女儿和皇后的妹妹,在朝廷声名显赫。因此说,我的婚礼即使赶不上皇帝的女儿,至少要有装饰着珍珠和九只五彩锦鸡、四只凤凰的凤冠,以及绣着雉鸡的华美衣服,并要有珍珠玉佩、金革带、玉龙冠、绶玉环、累珠嵌宝金器、涂金器、贴金器和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等物品吧?就是少上几件,也不能少太多吧?”

赵匡义听到这里,脸色就白了,头上立即冒出了汗珠子。

符金锭不管不顾,又说:“结婚时告庙、辞庙、同牢、合卺这些程序不说,至少也要像唐代婚礼中有音乐歌舞烘托气氛,有诗歌贯穿了整个婚礼过程吧?第一步:下婿,就是戏弄新郎。新郎迎娶新娘的路上,新娘的亲戚好友会拿着秸秆打新郎,而新郎不仅要给他们发彩钱,还需要吟诗赞颂新娘,直到他们满意为止。第二步:催妆诗。到了新娘家门前,新郎要在马上吟诵催妆诗,催促新娘赶紧梳妆打扮,如果新娘对诗歌满意,才会出闺阁拜别父母上车。第三步:障马车。新郎迎娶新娘回家,路上好事者会以马车挡道。新郎要当场写一篇漂亮文章,才能放行。第四步:青庐对拜。婚礼当天,新人须住屋外青庐,行夫妻对拜之礼。第五步:却扇诗。新郎要一睹新娘芳容,须做却扇诗,夸得新娘心花怒放,新娘才会和新郎相见。第六步:执手礼。新人双手相扣,一起吟诵古诗词。就是说,你不仅要准备丰厚的彩礼,还要多准备一些诗……”

赵匡义还没听完,头就懵了,不知道如何回答符金锭为好。这么多、这么珍贵的彩礼他家哪有能力去办?若是一起吟诵古诗词还好说,那些赞颂新娘诗、催妆诗、却扇诗也不是易事啊!我过去虽然读过一些书,知道一些故事,但哪里吟咏过什么诗?

他正要说这两项都达不到她的满意,符金锭又说:“你如果不知道怎么写,我告诉你几首催妆诗和却扇诗,你学一学。唐朝徐安期的《催妆诗》:‘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黄滔的《催妆诗》:‘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垂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蛾下凤台。’”

赵匡义听着,尴尬地笑着,不停地擦汗。

符金锭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却扇诗当学南北朝时何逊的《看伏郎新婚诗》:‘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良人复灼灼,席上自生光。所悲高驾动,环佩出长廊。’周弘正的《看新婚诗》是这样写的:‘莫愁年十五,来聘子都家。婿颜如美玉,妇色胜桃花。带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暂却轻纨扇,倾城判不赊。’唐朝杨师道的《初霄看婚诗》也可借鉴:‘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娥。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赵匡义听着,知道自己写不出这样的诗,不觉间已是大汗淋漓。符金锭看他这个样子,大笑说:“看把你吓的,我是逗你呢!我一不要什么彩礼,二不让你吟诗,到那天,你家置一顶轿子,你随着轿子,抬着我在京城重要街道绕一圈就行了。”

赵匡义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尴尬又惊喜地说:“真的?”

符金锭正色道:“那还能假?我两个姐姐都不要什么隆重的婚礼,我符金锭能坏了符家的规矩?况且,自周朝建立以来,从太祖到柴荣皇帝,都诏令一切从简,我符金锭能不遵从皇帝的诏令?”

赵匡义虽然希望他们的婚礼要排场一些,那是他不甘被人轻视的虚荣心在驱使,但听了符金锭的话,心中不由暗喜:不花钱财又能娶上魏王的女儿,并和皇帝攀上了亲戚,以后何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日子?这是何等美事呀!

符金锭因为是姐妹中最小的,符彦卿特别溺爱她。同时,符彦卿对赵匡义外柔内刚的性格也很喜欢。为了显示对他的关爱,符彦卿不仅给符金锭多置了嫁妆,还对赵匡义举办婚礼暗中给予了资助。

显德四年正月吉日,赵匡义、符金锭完婚。婚礼这天,赵家依照符金锭的要求,置了一顶大红花轿,仅仅多了一项笛箫吹奏,以此代替了音乐歌舞。

花轿由赵家启动,很快就到了符家。符金锭上轿后,在一阵欢快的笛箫声中,抬出符氏府邸,走向大街。轿夫很是卖劲,摇首摆臂,前仰后合,把一顶花轿舞动得飘飘然,悠悠然。几个笛箫的演奏者也很卖力,一会儿《梅花三弄》,一会儿《高山流水》,笛声悠扬,经久不绝。花轿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围观、喝彩。

一些在瓦子里表演音乐演奏、舞蹈的人听说后,纷纷走出瓦子,在路边演奏起音乐,表演起舞蹈,以此表达对符家的崇敬,对当下百姓安居乐业的赞美。符金锭看到这一情景,心中异常喜悦。

看到符、赵两家联姻,赵匡义和符金锭终成眷属,婚礼又是如此受百姓赞扬,柴荣、张永德、赵匡胤和符彦卿一家也都十分开心。

也就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留在南方围困寿州的李谷遣使把奏折送到了京城:自去年围困寿州以来,寿州危困,破在旦夕,但就在这个时候,南唐增兵数万救援寿州,周军腹背受敌,十分危机。奏请皇上增派兵力,并再次亲征,以鼓舞士气,一举拿下寿州。不然,会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