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玉良缘

郭威称帝后，知道刘崇必会趁周朝新立，起兵进犯边境，北部的契丹也会借机南侵，所以，晋封郭荣为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镇守北方。并特别为郭荣府中安排了一位掌管文案的记室——王朴，让他辅佐郭荣。

王朴是郓州东平人，年轻的时候就很机警，聪明过人，喜欢读书，文章也写得很出众。王朴在汉时以他不凡的才学考中了进士，殿试及第后，任校书郎，从此踏入仕途。杨邠很喜欢他这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就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府中，当了幕僚。王朴善于观察分析当时的形势，他见杨邠、郭威、史弘肇和隐帝、李业、苏逢吉两派矛盾日益加深，预见到不久的将来两派必有大的冲突，到时候自己必然要受牵连，他依附的杨邠又站在和刘承佑对立的一方，危险性更大。所以，就找了个借口回到东平老家，躲了起来。不久，朝中发生了政变，史弘肇、杨邠等人被诛灭全族，一些和杨邠有关系的人都受到牵连被杀害，唯独王朴幸免于难。郭荣知道他是一个睿智和有才华的人，很器重他。

郭荣每日操练兵马，严阵以待，时刻关注着刘崇的动静。但每到晚上，他便忍不住思念被惨杀的妻子和孩子，仇恨、孤苦，让他常常夜不能寐。这天，父皇派人来给他提亲，他十分感激父皇在周朝新立，国事缠身的时候，还为他着想，想着他的婚事，他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一年前他与符金玉已在澶州相识，非常喜欢她。担忧的是符金玉是大家闺秀，又才识相貌如此出众，追求高雅，会不会看上他这个曾经的商人。因此，回信让符金玉来澶州观看操练兵马，以试探她的反应。如果符金玉能来，则证明她乐意他们的婚事，否则就是拒绝。

很多日子未见京城来信，郭荣心中不禁闷闷不乐。这天中午，操练结束，他命令将士们原地歇息的时候，心里还在反复掂量，还在疑惑符金玉能否到澶州来。就在他左思右想怏怏不快的时候，部下一大将快步来到他的跟前，说：“将军，有一自报姓名叫符金玉的女子，带十几名护卫来到澶州，说是要见你。”

郭荣喜形于色，说：“快快把她迎接到这里来。”

说罢，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要进入营帐等候。但是，刚到营帐前，便又转身唤住了那位大将，随即让一士卒牵过一匹战马，跃身而上，和那大将一起去迎接符金玉。

来到军营外，郭荣远远地看见符金玉端坐在马背上，正给身边护卫们指指点点。呼啸的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全然不顾，白白的脸庞被寒风吹打得红红的似乎也没有一点感觉。身下的战马不时地摆动着头，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的挤压下变成了白色的雾状，并打着旋儿，不愿离去。郭荣激动地跳下战马，大声喊着“玉妹”，奔跑过去。符金玉听到叫声，这才回过神来，也跳下战马，大声喊着“荣哥”，朝他奔来。等到靠近了，他们都望着对方，居然很久无话。

郭荣首先打破沉默说：“玉妹一路迎风而来，辛苦了。”

符金玉笑笑说：“很久没有看到过操练兵马了，也没有观看过阅兵，很想来看看，不知郭将军是否欢迎？”

郭荣也笑道：“不知玉妹是否愿意来澶州观看阅兵，因之不敢奢望也。”

符金玉道：“既然郭将军相请，符金玉岂敢不来？”

二人说着，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郭荣忙说：“我已在宅第为玉妹安排好住处，只等玉妹的到来。”

符金玉笑道：“今日不住你的宅第，路上我已想好住在哪里。”

郭荣不由一阵忐忑，忙问：“你已想好？”

符金玉别有一番意味地说：“是啊！”

郭荣一向口齿伶俐，这时却显得笨嘴拙舌，说：“是什么地方？”

符金玉笑道：“客栈。”

郭荣恍然大悟，赔笑道：“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家客栈？”

符金玉说：“所言极是。”

郭荣笑道：“还是玉妹想得周全，虽然不是奇思，但却是妙想。”

符金玉莞尔一笑，算是回答。

郭荣忙说：“那我们就先去客栈。”

符金玉说：“不，天色未晚，先去客栈何益？”

郭荣不解其意，静静地望着她。符金玉说：“我要先去军营，看看你是如何操练兵马的。”

郭荣阻止说：“前面有一酒馆，等吃了饭，而后……”

符金玉打断他的话说：“不，我想到你们军营去吃。”

如此一番对话，郭荣更加欢喜。于是，和符金玉重新跨上战马，一起朝军营而去。

路上，符金玉无话找话说：“上次在澶州，没能知晓这里的人文地理，这次要好好地向你请教。”

郭荣忙说：“每日忙于操练，我也知之不多。”

符金玉道：“身为这里的朝廷命官，要对自己地盘的风物人情了若指掌才是。”

郭荣忙说：“听这里的一位私塾先生说，澶州古称帝丘，五帝之一的颛顼曾以此为都，故有帝都之誉。春秋时属卫国，称顿丘，战国时期，因位于濮水之阳而取名濮阳。隋开皇十六年，分濮阳县一部置昆吾县，析临河、内黄、顿丘各一部分置澶渊县。隋朝出了个大孝子张清丰,为了纪念张清丰，唐大历七年，钦定更名为清丰县。李世民建唐朝，为避唐高祖李渊之讳，改澶渊县为澶水县。唐武德四年置澶州，辖澶水、顿丘、观城等县。唐末至眼下，这一带又成了战场，仅梁、唐两朝，这里的征战就有二百余场。因为长期兵燹战乱，使唐代前期一百多年的城池、殿宇都遭到破坏。”

符金玉叹气说：“恐怕战乱一时难以止息也。”

郭荣忙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每日操练兵马，一日不敢懈怠。”

郭荣说罢，忙把北汉的情况给符金玉介绍了一番：刘承佑被杀时，河东节度使刘崇在晋阳聚集兵马，准备领兵南下进攻开封，但听到朝中迎立他的儿子刘赟时，也就停止了，说：“我儿为帝，我又何求？”太原少尹李骧私下对他说，看郭威之心，决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更不会立刘氏后代当皇帝，你不如马上领兵过太行，据孟津，陈兵于汴，观时局变化。这样或许公子尚能坐得帝位，到那时再罢兵也不为晚。刘崇大怒，说：“你这个腐儒，想离间我们父子吗？”于是，命令左右将李骧拖出斩首，停止出兵。不久，刘赟被废为湘阴公。刘崇想把儿子领回晋阳，但是，派出的使者到了宋州时，刘赟已被处死。刘崇得知儿子死讯，想起李骧的话，哭着说：“我不听忠君之言，以至于此！”于是，又为李骧修筑祠堂，对他岁时祭祀。

符金玉没等郭荣讲完，便忍不住笑道：“他们刘氏杀了那么多人，即使刘赟称帝，天下会太平吗？”

郭荣说：“刘崇亡我之心不死，前不久写信给北面的辽国，自称比他小几十岁的辽国皇帝为叔，向辽国求援，准备合兵攻打周朝。”

符金玉说：“晋阳即太原，也叫北京，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辽国的契丹兵善骑射，弋飞走无不中，不可小觑。”

郭荣点头说：“当初父皇领兵进开封时让我留下，我很不理解，现在想来，父皇是未雨绸缪、计深虑远也。”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军营。

吃过午饭，郭荣正要领符金玉观看操练兵马，忽然一探马来报：“刘崇以太原尹刘承钧为招讨使，率步骑万人，分五路南下进攻晋州。”

郭荣忙对符金玉说：“你先在客栈住下，等我击败来犯之敌，再一叙澶州风情。”

符金玉说：“我愿与你一起迎击。”

郭荣笑道：“你敢上战场杀敌？”

符金玉没有笑，说：“有何不敢？”

郭荣担忧说：“你没有上过战场，不可。”

符金玉正色说：“正因如此，我才要一试。既然机会来了，岂可坐失？”

郭荣不想让她去，但见她决心已定，知道不可改变，只得让她加入军营，配以战马、盔甲及弓箭，一同西进，直奔晋州。

晋州位于澶州西北部，与刘崇的汉朝南境连壤，距离澶州八百余里。郭荣率骑兵、步兵万余人，日夜兼程。此时是正月，虽然时令已经进入春季，但依然若隆冬一样的寒冷，地上依然残留着积雪，行军十分困难。符金玉骑在马上，一路与郭荣谈笑风生，好像此次西征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游山玩水一般。并时不时地还吟咏一些古代描写将士出征的诗词，什么王昌龄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还有王翰的《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郭荣听着她的吟咏，看着她完全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英雄，对她更加敬佩。进而，眼前禁不住浮现出一片她和汉军厮杀的场景。

刘承钧率军攻到晋州城下，晋州节度使王晏领兵迎战没几个时辰，便以害怕之状，下令全军进入城中，闭城不战。刘承钧以为王晏已被汉军震慑，不敢出战，在城外辱骂叫阵。但王晏始终不出兵。这是汉军与周军的第一次交锋，刘承钧为了一举攻下晋州城，讨得刘崇的欢心，令千余步卒像蚂蚁一样密集地攀墙登城。汉军登城时没有遇到一点抵抗，千余步卒很快进入城中。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王晏的示弱诱伏之计？哪里知道王晏早已令周军埋伏在城内城墙附近？等这千余人嚎叫着要打开城门让汉军入城时，王晏一声令下，周军突然把他们分割包围，很快被歼殆尽。

刘承钧知道中计，恼羞成怒，正要再次攻城时，郭荣率大军赶到。两军在晋阳城外展开激战。符金玉毫不畏惧，冲锋在前，连续射杀数名汉兵。

两军交战不到一天时间，汉军死伤惨重，向北奔逃。

汉军兵败后，郭荣以为刘承钧不敢再战，想到符金玉也在军中，便欲率军回师。不料，在他刚刚准备撤离时，有消息传来：刘承钧向北奔逃了一阵后，又率军折而向西，分兵两路攻打周朝的隰州。隰州刺史许迁派步军都指挥使孙继业在长寿村迎击汉军，捉住汉将军程筠等人。在孙继业与汉军交战的时候，刘承钧率军进攻隰州州城，但多日不能攻克。

郭荣得知这一情况，立即率军奔向隰州。郭荣赶到隰州城下，两军相遇，喊杀声此起彼伏。符金玉再次冲锋陷阵，箭无虚发。交战不几日，汉军又大败，伤亡惨重，仓皇逃回晋阳。

郭荣在隰州休整大军，时刻准备再次迎击汉军。可是，等了近一个月，汉军再未敢入侵周朝边境。于是，郭荣下令回师澶州。

回到澶州后，郭荣犒赏将士，群情振奋。符金玉的英名也在军中如雷贯耳。

符金玉是为和郭荣的婚姻大事而来，没想到二人没来得及叙谈，却先上了战场。郭荣心里很内疚，符金玉则感到十分有趣。他们回到澶州的当晚，根据符金玉的要求，她被郭荣安排在他们曾经相遇的客栈。郭荣和符金玉到了客栈，主人一下子惊呆了：“郭荣、符金玉，你们从哪里来的？”

郭荣的侍从立即呵斥说：“你怎么可以直呼我们将军的名字？”

客栈主人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郭荣则训斥侍从说：“来到这里就是客人，没有什么将军，休得无礼。”

客栈主人知道郭荣和符金玉的身份后，吓得语无伦次。他怎么也没想到昔日住在他客栈的人，郭威现在是皇帝，郭荣现在是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天雄牙内都指挥使，符金玉原来是淮阳王、平卢节度使符彦卿的女儿。客栈主人再也没有过去的那份从容，显得非常拘谨。然而，当想到皇帝曾经住过他的客栈，又忍不住的自豪，对他们更是毕恭毕敬：“我们只知道新来的节度使为政清肃，盗不犯境，吏民赖之。却不知道就是俺客栈原来的客人。”

当晚，客栈主人专门设酒宴为符金玉接风。郭荣心里高兴，自然就多喝了几杯，符金玉也浅尝了几口。二人乘着酒兴，咏诗作赋，十分开心。客栈主人知道符金玉喜欢弹奏古筝，特别为她找来一架，让她再次弹奏。符金玉也不推辞，把筝放置在筝架上，端坐于前，手臂松弛，曲肘置手于筝弦上，腕部放松，指型自然展开，头部略微俯视，右手职弹，用大、食、中、无名四指弹弦发声，控制节奏和音的强弱变化，左手司按，用食、中两指按抑筝弦。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古筝之声环绕，一派诗情画意。

客栈主人十分精明，找来笔墨纸砚，让符金玉给他的客栈重新起名并题写匾额。符金玉想了想，把她和郭荣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结合在一起，取了个“玉荣客栈”，并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客栈主人甚为高兴，也十分清楚：郭荣现在是皇子，将来就是皇帝。他也看出来，符金玉也将成为他的夫人，到时候，也就是皇后了。有了这个名字，他的客栈就会受用不尽。郭荣对这个名字也很感兴趣，夸赞不已。

郭荣、符金玉聊到深夜，却都不提婚姻之事。这都是心照神交的事，无需多说，此时无声胜有声。郭荣让符金玉住在客栈，自己则回了军营。

不久，就在他们要回开封，确定婚姻大事时，又从晋阳传来消息：刘崇派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珙携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及厚礼至辽国，自称“侄皇帝致书于叔天授皇帝”，请行册礼，请求借兵攻击周朝。郭荣得知这一情况，知道不久两军又有一场恶战，便放弃回京，重新集结兵马，并定于数日后举行阅兵，以鼓舞士气，重振军威，做好迎击汉军的准备。

举行大阅兵的日子很快来到。这天一大早，郭荣把符金玉接到了澶州城西郊外阅兵场。那是一片空旷的场地，数万将士铁马步甲，广亘数里。旌旗猎猎，戈甲照耀，势动天地。阅兵台是新筑的一个高台。郭荣带符金玉及部将侍御史、节度使判官王敏，右补阙、观察判官崔颂，校书郎、掌书记王朴，登上高台，一阵金鼓齐鸣，阅兵便开始了。

首先表演的是骑兵飞奔。那骑兵头戴盔甲，手持剑戟，马蹄声脆，喊声震天。

接下来是步兵列阵。士卒边前进边做前后左右攻击之状，刺射之态，并伴以喊杀之声，很是威猛。

步兵列阵表演结束，是战车及强弩之阵。战车隆隆而过，好像万弩齐发，面前的敌人纷纷倒下。

看到这些阅兵的情景，符金玉忽然想起唐朝薛存诚的《观南郊回仗》，便吟咏道：“传警千门寂，南郊彩仗回。但惊龙再见，谁识日双开。德泽施云雨，恩光变烬灰。阅兵貔武振，听乐凤凰来……”

阅兵将要结束的时候，符金玉忽然对郭荣说：“我们结婚吧。”

郭荣先是一愣，接着忙问：“何时？”

符金玉说：“就今天。”

郭荣又是一愣：“不择个黄道吉日？”

符金玉笑道：“今天岂不是最好的黄道吉日？”

郭荣连声说：“是，是，今天最好不过。”接着又说，“我原打算等阅兵结束，再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

符金玉打断他说：“父皇喜欢节俭，登基后连下诏书，禁止铺张浪费，我们若大肆操办岂不是违背父皇诏令？”

郭荣说：“我是想，就在那客栈举行个仪式，也不宴请宾朋……”

符金玉忍不住笑道：“你也想像父皇那样，在客栈成婚？”

郭荣也笑道：“确有此意。”

符金玉说：“我们在客栈相遇，已经在客栈叙了很久，虽然没有同榻，但已心照不宣。我想，等阅兵结束，我们都骑上战马，在阅兵场上飞奔一遭，就算是我们的结婚仪式了。”

郭荣仍然感到有些遗憾地说：“也不找个证婚人什么的？”

符金玉笑道：“这么多将士，不是很好的证婚人？”

郭荣忍不住赞道：“好，我们就在这里马上举行结婚仪式。”

郭荣说罢，吩咐部将去安排两匹红色战马，然后大声说：“各位将士，今日既是阅兵之日，也是我和符金玉结婚大典之日。下面，请诸将士为我们作证。”

将士们听了，欢呼雀跃，掌声雷动。郭荣、符金玉下了阅兵台，分别跨上战马，在将士面前，飞奔而过。

就在这时，天空飘下雪花。时值三月，已经极少下雪，但这时却下了，这就是谚语中说的“三月桃花雪”。那雪花飘飘摇摇，好似翩翩起舞。看到此情此景，符金玉忍不住对郭荣说：“此刻，我为我们的婚礼赋诗一首，以作纪念。”

郭荣大悦，说：“郭荣洗耳恭听。”

战马跑着，符金玉吟咏着：“千古大中原，朝代屡更迭。山河依旧在，豪杰尽忠烈。天空乌云起，大地飘白雪。玉如你我心，荣辱共舟车。”

符金玉把他们名字都嵌入到诗中，就像她为那客栈题写的匾额一样。郭荣听了，高声重复道：“玉如你我心，荣辱共舟车。”

阅兵结束，符金玉随郭荣到了郭荣的宅第。他们的婚礼，在澶州城传为美谈。这一年，符金玉二十岁，郭荣三十岁。

郭荣、符金玉蜜月未满，又从北方传来消息：辽国出兵南下，欲再次与汉军联合进攻周朝。郭荣得知情报，不得不再次集结操练大军，准备迎战汉军。不久，他们却得到一个喜讯：辽国发生内乱，刘崇与辽国联兵攻周的计划受阻。原来，刘崇向辽国称侄皇帝，又答应每年向辽国输钱十万缗，辽世宗耶律阮十分高兴，于六月册封刘崇为大汉神武皇帝，刘崇也更名刘旻。辽世宗耶律阮也应刘崇的请求，召集各部酋长商议出兵攻打郭威。酋长们由于连年征战，民力耗损，不愿意南侵。耶律阮强令他们按期率众南下，自己也统率本部人马南下。途中，耶律阮设宴招待群臣和各部酋长，喝得大醉，被左右扶入内帐。深夜，燕王耶律察割率领一班酋长冲入内帐，把沉睡中的耶律阮砍死。随征在军中的辽世宗耶律阮的侄子、二十一岁的寿安王耶律璟，诛杀耶律察割后继皇帝位。辽国也处于内部混乱，自身难保的境地。

郭荣想到辽国正处于内乱之时，短时间内不会与刘崇的汉军联兵南侵，便修书一封，派使者送达京城，报告父皇，请求带着符金玉回京城看望父皇和岳丈、岳母。不久，郭威便回书，准许回京。

夏季的中原正是鸟语花香、桃红柳绿的季节。他们乘车出了澶州城，一路向南。澶州距离开封有三百里路程，由于心情愉悦，觉得刚出澶州不久就到了黄河边。他们换乘渡船，在船上眺望着滔滔的河水，禁不住吟诗作赋，笑声不绝。

自符金玉去澶州后，符彦卿和夫人金氏、女儿符金环、符金锭每天都不停地念叨他们。当看到他们一块儿出现在家门口时，便知道已经水到渠成，如愿以偿，都不胜欢喜。金氏夫人为自己过去让符金玉出家而感到自责，忍不住落下泪来。符金环看到他们，先是激动地和符金玉抱在一起，然后对郭荣笑着说：“哥哥，以后要对姐姐好耶。”

郭荣赔笑说：“你姐姐那么好，我能对她不好乎？”

符金环说：“我还没有去过澶州，那里好吗？”

郭荣又笑着说：“等我们回澶州时，随我们去看看吧。”

符金环说：“好啊，真的想去。”

符金锭也在一边说：“我也去。”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符金环有意逗郭荣，也是有意想借机向他讨教，说：“我听姐姐讲，你读了很多史书，一些名言警句脱口而出，能不能也跟我背诵几句？”

郭荣笑了，说：“你想知道哪本书或者谁的名言呢？”

符金环也笑了笑说：“说几句《道德经》里的吧，看看有没有对我有用的。”

郭荣想了想，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符金环忙接续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符金玉不知符金环是在逗郭荣，也随着说：“大直若曲，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符金环笑道：“姐姐，我没问你，你这是若何？刚刚嫁给他就不和我亲近了？”

郭荣听了，这才意识到符金环是在考他，不由也笑起来。接着，全家人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

郭威自听到郭荣在澶州与符金玉结婚的消息后，就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己如今是皇帝了，没能给养子举行一场像样的婚礼，内心愧疚。喜的是，郭荣能理解他一心要治理好这个国家的胸怀，并垂范于先，将来一定有大的作为。他对柴氏一往情深，将来郭荣也会对符金玉感情笃厚。未等郭荣到朝中去看他，他便急不可耐，很快到了符彦卿这里。父子相见，都激动得满眼泪光。符金玉躬身施礼说：“符金玉拜见父皇大人。”

郭威哈哈大笑说：“我能有你这样的儿媳，也是我的福分也。”

符金玉忙答谢说：“感谢父皇夸奖，金玉有不到之处，还请父皇指教。”

郭威对郭荣说：“你们结为伉俪实乃是天作之合，定要好好善待金玉。”

郭荣说：“儿子记下了。”

符彦卿则对符金玉说：“如今周朝新立，郭荣有大事在身，你要多多辅助，并要懂人臣之道，尽夫妻情分。”

还没等符金玉说话，郭威就笑着说：“金玉名如其人，像金子一般珍贵，似美玉一般纯洁。”

一家人说着笑着，好不热闹。

郭荣想到父皇如今孤身一人，本想在京城多待几日，多陪陪父皇，不料，澶州那边又传来急报：辽国皇帝耶律璟派大将萧禹统兵五万南下，刘旻亲自领兵两万，与辽军三面包围晋州，日夜攻城。

郭威听到这一消息，令郭荣急速回澶州领兵迎敌。符金玉不放心郭荣，也随他一起回了澶州。

郭荣走后，郭威担心他从戎时间较短，领兵的阅历尚浅，难以应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便下诏由枢密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峻统兵，疾驰晋州，与郭荣一起迎击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