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造地设
乾佑三年十一月十三日,上朝的时候一到,史弘肇、杨邠、王章一前一后,如期入朝。至广政殿前,忽然,数十个披着盔甲的士兵从广政殿奔了出来,迅速把他们按倒,塞住嘴,蒙上眼睛。他们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已被架到东廊房下面,转眼之间便已人头落地。
刘承佑见心腹之患已除,大喜,立即召宰相苏逢吉等朝臣到崇元殿,激动地说:“史弘肇、杨邠、王章谋反,已被诛之,朕与众爱卿同庆!”
接着,又召诸军将领至万岁殿,说:“史弘肇、杨邠、王章以小孩子视朕,朕自登基以来,就没有做过真正的皇上,朕今日才是真正的皇上。朕将重重地赏赐你们,你们皆再没有后顾之忧矣!”
诸军将领皆山呼万岁,拜谢而退后。接着,刘承佑又令开封府尹刘铢率兵收捕史弘肇、杨邠、王章的亲戚、党羽、侍从、仆役,把他们也都全部杀死。而后,李业又命刘铢领兵闯入郭威府邸,把郭威的继室张氏,二儿子郭侗、三儿子郭信、大女儿郭乐安、二女郭寿安、三女儿郭永宁、郭荣妻子刘氏,全部诛杀,甚至扬言要把郭威已故妻子柴守贤的尸体挖出砸碎。同时又把随郭威北上抗击契丹的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监军王峻家的大人小孩也全部诛杀。
这时,郭威已经领兵进军到距离开封六百余里的邺都,正在与契丹军激战。刘承佑杀掉史弘肇、杨邠、王章及其亲人和郭威等人的亲人后,又遣供奉官孟业带着密诏赶赴澶州及邺都,让孟业把密诏直接交给镇宁节度使、六舅舅李洪义。密诏直言说:令李洪义前去诛杀驻扎在澶州的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令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诛杀郭威及王峻。
为了防止与郭威亲近的平卢节度使符彦卿、永兴节度使郭从义、陈州刺史李谷、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等人作乱,刘承佑又以讨伐契丹为名,急召他们入朝。同时诏谕使者,一旦路途中发现他们有异常行动,立即处死。并以苏逢吉权知枢密院事,前平卢节度使刘铢权知开封府,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权判侍卫同事,内侍省使阎晋卿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做好了应对异常情况的准备。
符彦卿任平卢节度使后,没有任何怨言,依然像过去一样忠诚于朝廷。这天中午,符彦卿正在青州府邸与符金玉、符金环、符金锭和夫人等亲眷有说有笑地一起吃饭,忽然看到朝中使者来到了门外,立即放下饭碗,迎了上去。没等他说什么,使者便立即宣旨让他入朝。看到这种情景,符彦卿意识到朝中又发生了大事,神情不觉间有些紧张。为不让家人为他担心,很快调整了情绪,故作镇静地对夫人和符金玉说:“圣旨到了,我要马上赴京。”
符金玉十分明白,朝中发生了不一般的事,不然不会这么急。可是,又不能问。即使问,父亲也不会告诉自己,甚至父亲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些年,朝中狼烟四起已经司空见惯,他们也都见怪不怪了。但是,符彦卿、符金玉父女怎么也想不到这次郭威也有了杀身之祸。
符彦卿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全家人都神情不安地给他送行。符金玉走到他跟前,忍不住说:“父亲,我义父不会有事吧?”
符彦卿故意笑笑说:“他在河北抵御契丹,会有什么事?”
符金玉又问道:“郭荣哥哥他……”
符彦卿又笑笑说:“他一个小卒子,不参与朝中大事,且也随父北上,更不会有什么事。”
符金玉再次端详了一下使者的眼神,感到里面有一种阴冷之光,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要牵涉到父亲,不安地说:“父亲与皇上……”
没等她说完,符彦卿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忙打断她说:“我为汉室如犬马一般,高祖一向对我恩宠有加……”
他还没说完,使者就催促他赶紧上路。符彦卿只得转身向京城方向而去。
供奉官孟业带着密诏到达镇宁后,立即把密诏交给了镇宁军节度使李洪义,让他去杀驻守在澶州的王殷。李洪义看着密诏,想到王殷是汉朝的有功之臣,郭威是汉朝的开国元老,功高如山,恩深似海,平时看到郭威那威风凛凛的身躯,就畏惧三分,不由浑身战栗。因为是皇帝诏令,他不敢不行动,但是却令孟业先去杀王殷,想等孟业杀掉王殷后再去杀郭威。
王殷虽然身在澶州,却始终关注着京城的动静,孟业还没到澶州,王殷已经听说了几位大臣被杀的消息,当看到孟业来到后,知道来者不善,没等孟业动手,便立即把他囚禁起来。王殷打开密诏,先是吃惊,进而庆幸自己动手迅速。随修书一封,把几位大臣和郭威全家被杀的事如实描述一番,立即遣副使陈光穗带上密诏和他的书信快速奔赴邺都,速报郭威。
郭威看了密诏和王殷的书信,仰天疾呼道:“皇上,我郭威为大汉江山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如今你却要加害与我,何也?”
郭威哭喊了一阵,又对王殷副使陈光穗大声说:“我对汉室忠心耿耿,对他刘承佑披肝沥胆,我临出征前还对他嘱咐一番,他怎么会这样?不会是他所为,一定是有小人加害与我。”
郭威愤怒着,疾呼着,一向精明的他一下子竟六神无主、心慌意乱起来:刘承佑已经不是小孩子,也已做了几年的皇帝,难道真假不辨、良莠不分?他要干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残酷?这时,他想到了西征李守贞时曾经献计给他、机敏谨慎的枢密吏魏仁浦。于是,派人把魏仁浦、卢琰召来,并把诏书递与他,向他询问良策。卢琰是洛阳人,出身于贵族之家,高祖卢仝和曾祖卢云都是唐代名人,晋、汉以来一直在郭威麾下,很受郭威器重。
魏仁浦看了密诏,凝神思考了一会儿,说:“郭公,你是汉朝的开国大臣,功名一向清白,且为世人称颂,现在又握有重兵,据守着重镇,一旦被小人诬陷,灾祸来临是很难排解的。事态已到了如此地步,不能坐着等死呀!”
卢琰义愤填膺地说:“郭公,为这样的昏君卖命是我们的奇耻大辱,我们已经死到临头了,不如反了吧!”
郭威说:“想当年,我和众位顾命大臣跟随先帝披荆斩棘,夺取天下。接受先帝托孤的重托后,竭尽全力保卫国家。如今他们已经死了,我的家人也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心思独自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魏仁浦说:“你白白送死有什么好处?不如顺应众人之心,领兵南行,这是天赐的良机呀!”
郭威想了想,含泪痛下决心道:“刘承佑小儿,我郭威从来没有异志,如果是对郭威有偏见尚可原谅,家人何罪之有,你居然全部杀戮?是你逼我造反啊!高祖皇帝,你在天之灵应该看到,不是我郭威无义,是刘承佑太无情耶!”
这时,赵匡胤献计说:“郭公可利用这一诏书做些文章,就说是皇上下诏让诛杀诸位将领,诸将领必奋起之。”
郭威采纳其计,立即召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及监军、宣徽使王峻诸将,告诉几位重臣已经冤死,并把密诏在诸将前晃了一下说:“我与史弘肇、杨邠、王章诸公披荆棘,从先帝取天下,受托孤之任,竭力以卫国家,如今他们已死,皇上又令我诛杀各位将军,我怎能忍心让众将死而自己独生?君辈可取我首级以报皇上,众将家人也不再受连累。”
郭崇威等将领听了,痛哭说:“天子幼冲,此必刘承佑左右的一群小人所为,若使此辈得志,国家其得安乎?我们愿跟从郭公入朝荡涤鼠辈,以清朝廷。”
郭威故作迟疑不决状,说:“我已别无他图,只是担心诸将安危也。”
魏仁浦与诸将疾呼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等已经命悬一线,岂可苟全性命?”
郭威见群雄奋起,立即下令:集重兵返回开封。
但是,就在大军集结完毕将要回师的时候,他又想到了契丹军对这一带不停地侵扰,想到了无数百姓因之生灵涂炭。不觉间又愁肠寸断,涕血流襟。最后,他望了一眼已经跨上战马的养子郭荣,下令说:
“孩子,返京的事由我和其他大臣就行了,你留下来吧。”
郭荣惊愕道:“父亲,为何?”
郭威叹息说:“如果契丹军得知我们大军撤离,一定又要南下,犯我汉室疆土……”
没等郭威说完,郭荣就忍不住大哭道:“父亲,如果不是王殷尊崇你,派陈光穗把密诏给你,我们早已没命。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想着他刘承佑的汉室江山?”
郭威说:“这江山是老百姓的,不是哪一个人的,我们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纺织的衣服,他们是咱的衣食父母,咱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郭荣忽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我要杀回开封,我要把刘承佑家族杀个片甲不留,为我的弟弟妹妹们报仇雪恨!父亲,请您答应我,请您答应我……”
郭威忽然冷目以对,说:“听父亲的,你带二千兵马留下来,与澶州、邺都等地守军驻守好北方,以防止契丹军烧杀抢掠百姓。”
郭威说罢,立即命令命郭崇威率骑兵为前驱,在前面开路,自己率领步兵跟后,全军向开封方向疾驰而去。
郭荣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对着开封方向,双膝下跪,失声痛哭道:“母亲、夫人、弟弟、妹妹,你们死得冤枉啊,郭荣今日不能回家祭奠,来日一定报答你们,为你们报仇……”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郭荣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此时已是隆冬,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但是大军狂奔南下,却热气腾腾。郭威所经之地,各镇节度使纷纷倒戈拥戴。没几日,郭威南下到达澶州。李洪义见大事不妙,跪地投降。王殷得知郭威大军来到,出城迎接。看到郭威后,想到家人已被杀,自己又险遭杀戮,恸哭不止,立即率所有兵马跟从郭威南下。
乾佑三年十一月二十日,郭威领兵抵达开封城附近。刘承佑派慕容彦超与开封尹侯益率军到北郊迎战,两军遭遇于刘子陂。刘承佑认为郭威必败,为鼓舞士气,亲自出城犒劳将士,并在刘子陂观战,等待汉军大捷。
此时,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也在刘承佑的左右,其官职是护圣都指挥使。赵匡胤的爷爷赵敬曾经在朱温建立的梁朝出任官职,李存勖起兵推翻梁朝时,赵弘殷为躲避父祸,逃难到洛阳郊外的夹马营,被乡绅杜爽招为赘婿。刘知远建立汉朝后,赵匡胤把父亲的情况介绍给郭威,被郭威招进开封,并举荐给刘知远,被刘知远重用。刘承佑即位时,仍为护圣都指挥使。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赵匡胤与父亲现在却成了对手。
刘承佑本以为会大获全胜,不料,刚刚开战没多久,侯益投降,慕容彦超逃往兖州,汉军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当天夜里,赵匡胤只身潜入汉军阵营,找到父亲,几经劝说,赵弘殷终于听从赵匡胤的话,不再为刘承佑效力,决定反汉。
二十一日清晨,刘承佑见大事不妙,匆忙领兵往回逃。赵弘殷见状,领兵倒戈,与刘承佑所率之军展开激战。刘承佑在贴身护卫的保护下,只带领一小部分兵力逃脱。让刘承佑没有想到的是,他到了开封城下,一向十分崇敬郭威的开封尹刘益起兵反叛,拒绝他进城。刘承佑见进城不得,后面的追兵很快就要来到,只带了苏逢吉、阎晋卿、聂文进和茶酒使郭允明等人,拼命向西北奔逃。
二十二日,刘承佑等仓皇逃到赵村,兵困马乏,刚要停下歇息,忽见后面尘埃大起,以为是追兵,他看到那追兵速度极快,再往前跑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急忙下马,打算躲入村民屋中。茶酒使郭允明见形势危急,想以刘承佑作为进见郭威之礼,投降追兵,便大步赶上刘承佑,狠命一刀,将他刺死。刘承佑仅在位三年,卒时二十一岁。其实后面并不是追兵,而是刘承佑的亲兵赶来护驾。郭允明见自己弄巧成拙,横刀自刎而死。接着,苏逢吉、阎晋卿也刎颈自杀。
郭威闻刘承佑遇弑,想到过去与高祖刘知远的感情和重托,想到这次也是要铲除那些小人,而不是要杀死刘承佑,忍不住大哭说:“此乃老夫之罪也!”
郭威率军入城,至玄化门,刘铢领兵在城墙上对郭威万箭齐发,箭镞如雨。郭威见此门不通,又率军至迎春门,经过一番激战,终于进入城内。城中守军闻听郭威杀回京城,知道汉室大势已去,纷纷倒戈投降。
郭威回到自己的府邸,看到妻子、儿子、女儿的尸体还躺在院子里,依然保持着挣扎和痛苦之状,忍不住嚎啕大哭:“夫人、孩子,郭威对不起你们啊……”
郭威哭了一阵,令士卒将他们入殓掩埋。同时,又令王殷负责寻找史弘肇、杨邠、王章及其家人的遗体,也一一入葬。
诛杀郭威、王殷全家的刽子手刘铢、李洪建很快被捉拿。众将都义愤填膺,恳求郭威把他们全家也一并杀死。郭威对公卿们说:“刘铢杀我全家,我又杀他全家,怨仇反复,庸有极乎?”
郭威令人将刘铢、李洪建及其党羽斩首于市,而赦其家人,不得杀戮。
郭威报怨以德的做法,让将士们大为震动。王殷、郭崇威、王峻、赵匡胤等都高呼让郭威称帝,并说,只有郭威做了皇帝,中原百姓才有福祉。
郭威听到大家的拥戴之声,确实心动:几十年来,天下动荡不止,何时是个尽头?但又想:我本是讨伐乱世小人,如果趁机称帝,恐怕遭人误解,反遭后世恶名,便没有接受拥戴。但想到江山社稷不可无主,于是请皇太后李氏临朝称制,并请皇太后立刘知远的养子、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以此来稳定汉室,安抚天下,防止再把百姓置于水火之中。
李太后临朝后,根据郭威的谏言,以王峻为枢密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陈州刺史李谷为三司使。然后,令平卢节度使符彦卿、永兴节度使郭从义、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等都返回。
就在这个时候,镇州、邢州使者奏报:契丹主趁汉廷生变,领数万骑兵南下入侵中原,已攻至内丘,守军连续迎战五日不能破敌,死伤甚众。同时,已有戍兵五百人投降契丹军,并引契丹军入城,又导致饶阳城陷落。太后知道如今只能依仗郭威,也只有郭威才能破敌,于是令郭威领大军北上,国事由窦贞固、苏禹珪、王峻负责,军事由王殷统领。
十二月中旬,郭威领兵告别开封,再次渡过黄河,快速北上。
郭威大军到达滑州,冯道率河阳附近州县的守将领数千人从西面赶来,站在道路两旁,像迎接皇帝一般为他送行,将士们皆齐声高呼“万岁”。
郭威领兵到达澶州,住在一个旅馆。第二天早晨准备出发,将士数千人忽然大喊着来到大门外。郭威命令关闭旅馆大门,不让进入。可是,将士有不少人纷纷翻墙跳进院内,群情激昂。经郭威上表被晋升为邺都副留守的王仁镐走到郭威面前,大声说:“天子须侍中才能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再立为皇帝也。如今众望攸归,你就答应吧!”
郭威没有答应。王殷、郭崇威、王峻、王仁镐、赵匡胤等撕破黄旗当做黄袍,硬是披到了郭威身上。这时,旅馆大门打开,院内挤满了将士,一起振臂高呼:“万岁、万岁、万岁……”其声震地,经久不绝。郭威依然推辞,但是,众将士的情绪已经不可控制,一起簇拥着郭威,向外面走去。
走出旅馆,众将士呐喊着回师京城。
此时虽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路面像铁块一样坚硬,但经不住战马的铁蹄和将士的热血,不一会儿就扬起阵阵尘烟。大军浩浩荡荡,人欢马叫,直指京城开封。沿途百姓感恩郭威屡次平定契丹南侵,纷纷集结到路边,敲锣打鼓,欢呼相送。
武宁节度使刘赟接到太后让他回京称帝的书信后,立即从徐州回开封。他没有想到,在传诏使出京城奔向徐州时,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已经率兵赶赴他回京的必经之地——宋州,在那里早已设好埋伏。刘赟到了宋州,便被郭崇威软禁起来,仅仅封为湘阴公。
乾佑四年正月初四,郭威大军到达开封。初五,郭威领兵从皋门进入皇宫,李太后知道汉室因为刘承佑已是日暮途穷,她也回天无力,于是,颁下诰令,授予郭威传国玺印。
郭威在崇元殿即位,下制书说:朕是虢叔的后裔,周代宗室的子孙,国号应该叫周。于是,改国号为“周”,年号为“广顺”。
刘赟听说郭威在开封称帝,知道被骗了,破口大骂。郭威的将士岂容他这样,立即把他杀死。刘赟的父亲刘崇是刘知远的弟弟,刘知远称帝后,把刘崇封为太原留守,镇守河东。刘崇得知消息,据河东十二州自封为皇帝,在太原登基,仍用乾佑年号,国号依然为汉,并任命节度判官郑珙为中书侍郎,观察判官赵华为户部侍郎,均为同平章事。任命次子刘承钧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太原尹,任命节度副使李存为代州防御使,副将张元徽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陈光裕为宣徽使。扬言与郭威决一死战,灭掉周朝。
郭威称帝的消息很快传到平卢节度使符彦卿那里,符彦卿和夫人金氏、符金玉、符金环、符金锭听说后,激动万分,喜极而泣。符金玉忍不住奔到古筝前,弹奏起唐代的《秦王破阵乐》来。符金环则随着乐曲的旋律,高声吟唱:“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全家之所以如此激动,是意识到中原大地将出现一个明君。符彦卿对女儿们说:“我与郭威相处几十年,他那一颗爱民之心,是一般的帝王所不能相比的。国家有望矣!”
没几日,符彦卿便收拾行囊,准备奔赴开封,他要马上见郭威,与他开怀畅饮,向他祝贺:郭威一向礼贤下士,善于听取他人的建言,他要以兄长的身份,向他献计献策,把周朝治理好,给百姓带来福祉。几十年来,乾坤倾覆,民生凋敝,是改天换地的时候了。
就在符彦卿将要成行时,郭威已经先于他行动了,此时已派传诏使来到了他的门前:加封符彦卿为淮阳王,还把他在京城的府邸赐予符彦卿,并让符彦卿带着夫人、符金玉、符金环、符金锭等家眷,速速进京,共商国是。郭威之所以加封符彦卿为淮阳王,是因为符彦卿老家今日虽为陈州,但战国时因为在淮水之北,就称为淮阳,刘邦建立汉朝时曾为淮阳国、淮阳郡。
符彦卿及家眷在家将的护卫下,分乘三辆车,出了青州,一路向西而行。虽然北风呼啸,符彦卿却感到那不是寒风,而是由无数乐师在一曲又一曲地吹奏洞箫。符彦卿忽然想起由李白的《关山月》谱写成的洞箫曲,心下道:若有洞箫此时吹奏该有多好。惋惜之后,却忍不住掀开车幔,迎着寒风,吟咏起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符金玉也一改往日的郁闷、压抑,脸上挂满了灿烂的微笑。自从河中到沂州,再从沂州到青州,这一年多来,她总是逃脱不了母亲让她“出家”的阴影,母亲虽然不敢再强迫她,却总是拿着那些《金刚经》《法华经》《南华真经》《通玄真经》什么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讲讲这个尼姑,说说那个道姑,以致影响得符金环总是时不时地翻阅起这些佛家、道家的书来。她深深感到,她没有出嫁的时候,母亲是那么的疼爱她。李崇训死后,她在母亲眼里好像不再是自己的女儿了,依然是李崇训家的人,是一个丧夫的人,一个暂时栖居在娘家的人,并常常为她的婚事唉声叹气,总担心她这个丧夫的人嫁不出去,成为这个家的累赘。
符金玉在家感到憋闷,常常独自出去散步。但每逢出去散步,母亲又总是不放心的样子,再三叮咛: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互相亲手递受物品,不要和不认识的男人说话,和男人说话的时候,动作不要亲密。好像她一跟男人说话,就成了红尘女子似的。她不能说母亲不疼爱她,但又总是感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萦绕在她和母亲之间。
符金玉想着不几日就要见到义父了,心中很是痛快,暗自说:义父不仅是深明大义的人,还是一个善于关爱他人的人,见了他一定要好好地诉说一番这一年多来对他的思念。想到义父,她就禁不住又想到了郭荣:他回到京城了吗?现在他是皇子了,还会像过去那样对自己像个大哥哥一样吗?历来皇子都比较骄横,他也会变得这样吗?如果他变得高人一等,目中无人,自己还会喜欢和他谈古论今,骑马射箭吗?她越想越多,想着想着,禁不住又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符彦卿吟咏了李白的诗,想着符金玉也会应和,没想到她却沉默不语,禁不住看了她一眼说:“金玉,你一向爱说爱笑的,今天何以寡言少语?”
符金环也附和说:“是呀,姐姐怎么变得好像不高兴似的?”
符金锭也有话了,说:“路还远着呢,姐姐教我背诵唐诗好吗?”
符彦卿笑道:“金锭变成大孩子了,知道读书背诵诗文了。”
金氏夫人也一改在家的时候那种不苟言笑的样子,眼神里一直是笑吟吟的,听了符金锭的话,忙对符金玉说:“你妹妹说得对,就趁这机会教教她。”
符金玉想到此时应该高兴,而不是沉闷,忍不住吟咏起李商隐的《暮秋独游曲江》:“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但是,等到吟咏完,又感到这首诗与眼下的气氛不吻合,忽然想到了陶渊明的《归去来辞》,忙说:“今天我教妹妹《归去来辞》吧。”
符金锭听了,拍手称快:“好,好!”
符金玉先教她第一段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目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符金锭很聪明,符金玉只教了她两遍,她就能熟练地背诵下来。记不清走了多远,符金锭已经把这首长长的《归去来辞》全部背会了。
几日后,符彦卿和家人到达开封。他们到距离城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赵匡胤已经带着人马迎接到跟前。
赵匡胤说:“微臣赵匡胤奉皇上之命特来迎接淮阳王回京。”
符彦卿笑笑说:“一年多未见,匡胤变得更加英俊了。”
赵匡胤躬身说:“谢谢符公夸奖。”
符彦卿到了郭威府邸门外,郭威忙走出来迎接。符彦卿本想着见了郭威会是一阵仰天大笑,不料,当看到府邸依旧,却不见了他的夫人和孩子,忍不住抱着郭威号啕大哭起来:“夫人和孩子的欢声笑语犹在,怎奈转眼之间阴阳相隔,不得相见也。”
郭威本想抑制住自己,不料也和符彦卿一样哭成了泪人。
符金玉一边为郭威擦拭泪水,一边说:“义父,您女儿在这里,女儿来看您了……”
郭威破涕为笑,说:“女儿,看到你我好高兴啊……”接着,又走到金氏夫人面前说,“嫂夫人近来安好?”
金氏夫人先是一笑,接着也忍不住呜咽起来,不知道此时说什么是好,半天才叫了一声:“皇上……”
郭威责怪道:“嫂夫人,你怎么如此称呼我?我们两家没有皇上……”
郭威又把符金环、符金锭揽在怀里,说:“看到尔等,我心悦矣。”
符金环忙擦去泪水说:“看到叔父,金环更是开心。”
赵匡胤看了郭威一眼,很适时地说:“皇上,外面寒冷,还是进屋叙谈吧。”
郭威、符彦卿等进了屋,宾主落座后,郭威直言道:“今日宣兄长来京,一为讨教治国安邦之大计,二是要把我这处宅邸赐予你……”
符彦卿没等他说完,忙说:“彦卿虽无什么大计,但定会以浅见拙识建言献策,但若赐宅邸与我,为兄实难接纳。”
郭威说:“李守贞反叛后,刘承佑忌惮你,把你迁任至沂州,并把他父皇赐予你的宅邸收回,让你举家东迁,实乃不义也。如今我家人全部遇害,郭荣在邺都,我要此宅邸何用?”
符彦卿打断他说:“如今你做了皇帝,身边岂能无人?当再续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室才是。”
郭威摇首说:“前妻柴守贤与我在黄河边一旅舍相遇,她是一个娇贵仕女,我一个起自贫寒荒村茅店中的粗犷之人,她能喜爱我,是我一生的荣幸。不料,她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后来在朋友的劝说下,又续娶了杨氏,可杨氏也早早地离开了我。后来又续娶了张氏,她对我也像柴氏一样,情深义重,没想到却被刘承佑杀害。我一时忘不了她们,不会很快续娶。”
符彦卿感到很不理解,忍不住说:“历代皇帝都是嫔妃妻妾成群,已成天经地义,你何不可以如此?”
郭威正色说:“我即帝位之后,有的奉献祥瑞,以示上应天意,下从人愿。有的上表大摆酒宴,以示庆贺。更有的上表云:‘不睹皇宫壮,安知天子尊?’奏请大造宫殿。我皆一概否之,并下诏:‘帝王之道,德化为先,崇饰虚名,朕所不取,敬致治未洽,虽多瑞以奚为。今后诸道所有祥瑞,不得辄有奉献。’”
符彦卿感叹说:“像贤弟这样的皇帝,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郭威说:“我少孤微,艰辛备历,逢时丧乱,享帝王之位,安敢所供养的只给朕一人,而受损害的却普及黎民百姓?贡品贮存在官府之中,大多成为无用之物,于民有何益处?我前几日下诏:应乘舆服御之物,不得过为华饰,宫闱器用,务从朴素,大官常膳,一切减损。诸道所有进奉,以助军国之费。诸无用之物,不急之物,一律不准操办,并将宫中的珠玉金银等奢侈品,击碎于殿庭,以警示诸大臣。接着,又下诏书:朕生长在军中,没有亲自从师学习,不懂治理天下的道理,文武官员有利国利民的良策,各自上书奏报,让我知道,而且应直陈其事,不要讲究辞藻。不少大臣均劝我像过去的皇帝一样选美,什么三妻四妾,我皆回绝,柴氏虽然离开我多年,每每想起,皆垂泪不止,在我心中她依然是我的妻子,我已册封她为圣穆皇后。册封杨氏为杨淑妃,张氏为张贵妃。评定李守贞之乱回师经过洛阳时,遇到早年丧夫的董氏,过些时候娶她即可。”
郭威的第一任是柴氏,后汉天福十二年去世。第二任杨氏是镇州真定人,结婚没几年也去世了。第三任妻子张氏原嫁武氏,后来武氏卒,寡居在家,杨氏去世后嫁给郭威,不料被刘承佑杀害。前些年路经洛阳时,遇到董氏,见董氏美貌出众,自幼聪慧,既有音乐天分,又多才多艺,但因丈夫早年死于契丹兵乱,一直寡居于洛阳,很为她惋惜,当时只想以后帮助她,没想到这时却要娶她为妻。
符彦卿想到历代皇帝妻妾成群,而郭威仅欲娶一个丧夫之妇,不禁对他更加崇敬。符彦卿知道不宜再和他谈论续妻之事,忙转移话题,问他选择重臣的情况。
郭威说:“今日宣贤兄来京,就是想让兄指点一二。”
符彦卿道:“诸葛亮说过,夫为将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无腹心者,如人夜行,无所措手足;无耳目者,如冥然而居,不知运动;无爪牙者,如饥人食毒物,无不死矣。”
郭威问他说:“你看都是谁可为腹心、耳目、爪牙?”
符彦卿说:“冯道是一老将,才学出众,能深谋远虑,可重用。刘承佑即位时他就托病隐居,可见他有远见卓识。”
郭威道:“所言极是。我领兵西进平李守贞之乱时,曾经向他问计,围困之法就是得益于他。刘承佑死后,李太后命我领兵北上抵御契丹,他从河阳领各州县将士数千人送行,并高呼万岁。我已任他为太师、中书令。”
符彦卿又推荐说:“范质,九岁能诗文,十三岁攻读诗经,十四岁开始招生收徒做老师。唐长兴四年考中进士。晋朝时他携带写好的文章去见宰相桑维翰,因文采出众,深得器重,历任监察御史、翰林学士等。汉初年升中书舍人,官居户部侍郎。也可重用之。”
郭威笑道:“自我在邺都起兵,进取京城,范质为避战乱,藏匿民间,经四处查访,才被找到。当时正值大雪纷飞,我脱下龙袍给他披上,然后便让他为李太后起草诏书。虽为仓促撰成,却是文采飞扬,便禀报太后封他为兵部侍郎,枢密副使。当下我已加封他为中书侍郎兼集贤殿大学士。”
符彦卿笑道:“陛下如此爱惜人才,在皇帝中绝无仅有。”
郭威给他介绍几位已经重用的大臣说:“我西征河中时,李谷为西南转运使,后到你的老家陈州任刺史,他为人厚重刚毅,雅善谈论,议政事能近取譬,言多诣理,辞气明畅,我已加封其为户部侍郎,拟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掌管三司。王溥曾经也跟随我西征河中,很有智谋,已授左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土。魏仁浦任枢密承旨、羽林将军。卢琰为荣禄大夫、开国上将军,食禄三千七百户,钦赐金绯鱼袋。”
符彦卿正色道:“你重用了那么多有才之士,为何有一个人却没有用?”
郭威诧异道:“何人?”
符彦卿说:“张永德。”
郭威笑了:“历朝皇帝都把权柄交给自己的亲人,我认为这样不利于国家社稷。他是我的女婿,我岂能步过去皇帝的后尘,也给他重权?”
符彦卿说:“过去那些皇帝重用有亲缘者,不讲贤能,故不久便衰败之。但,举贤不避亲,张永德有勇有谋,定当重用。”
郭威和柴氏结婚生儿育女后,家境依然很贫寒,以致收郭荣为养子后,郭荣不得不在江陵贩茶,以弥补生活不足。其大女儿也以到处做佣工来糊口。一次,郭威领兵攻打淮南路过宋州时,宋州官吏慰劳于一个驿站。不久前,这个驿站来了两个穿着破旧的年轻男女,不知从哪里来,要在这里佣力为食。驿站的一个老人可怜他们,给酒食、衣服,让相配为夫妇。郭威领兵到了这里,周围的人都来围观,不料,那女子在众人中大呼说:“那为首的是吾父也。”围观的人都嘲笑她,纷纷驱赶她。郭威听到了那呼喊声,走到她跟前,才知道真是自己的女儿,父女二人不由得相拥而泣。郭威要带女儿一块儿走,女儿笑着说:“我已嫁人了。”说罢就让那年轻男子走了出来。郭威见了,非常喜欢,说:“此亦贵人也。”于是,把他置于军中。这个人就是张永德。
刘承佑屠杀郭威的亲人时,张永德正在节度使常遇的军营中押送朝廷的生辰礼物,常遇亦接到命他杀掉张永德的诏书。张永德探听到诏书的内容,沉着应变,主动去说服常遇:“永德即死无怨,恐怕要连累君侯你全家也。”常遇愕然说:“为什么?”张永德说:“奸邪败坏朝政,我岳丈必定起兵清君侧,你如果加害于我,你和你的全家必有后患。”常遇知道郭威重兵在握,相信他的话,令壮士对张永德严加保护。没多久,郭威大军便攻到开封。常遇在给张永德祝贺并感谢时,感慨地说:“若不是你对老夫直言,老夫将酿成大错也。”
郭威想了想,最后采纳符彦卿的谏言,决定先封张永德为左卫将军、驸马都尉,掌管京畿一带的兵权和御乘舆车,如若确有出众的才干,以后再委以重任。
符彦卿还想再向他举荐人才和谈论治国之道,郭威却忽然转换话题道:“国事暂且到此,今日请兄长来京,还有一要事想和你相商。”
符彦卿听了不由一愣:国事就是要事,除此,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要事?郭威看到他这个样子,笑笑说:“符金玉是我义女,一年多来尚未婚嫁,你可曾考虑过她的婚姻大事?”
符彦卿忍不住笑了:“你说的原来是如此大事呀?”
郭威也笑笑,说:“这是小事?”
符彦卿叹口气说:“曾经有人给她介绍过几个,她都回绝了。我也很着急,可是,也很无奈,不知她有何打算。”
郭威沉默了一会儿,说:“养子郭荣妻儿皆被刘承佑所杀,现在也是孤身一人。如若他是我亲生儿子倒可不急于让他完婚,他是我养子,我不能愧对于他。”
符彦卿笑了:“如今你是皇帝,他是皇子,何愁找不到儿媳妇?”
郭威没有笑,说:“凭他的相貌和皇子之位,找一个美貌之女不难,若找一个才貌双全、贤淑聪慧的就难了。历代皇帝、皇子都是妻妾成群,都冲着荣华富贵来的,有多少是能辅助他们成功立业者?”
符彦卿一时语塞,感到他要求的条件实在是太高了,这样的女人去哪里才能找到?
郭威看他不语,笑笑说:“我曾经给义女保媒,不料让她险遭杀身之祸,至今感到愧对于她。今日我再为她保媒,不知你同意与否?”
符彦卿说:“李守贞反叛,是他所为,与贤弟何干?你更不该自疚。”
郭威直言道:“我遣柴守礼护送符金玉去你家时,郭荣和符金玉在澶州一个客栈相遇,相互都有好感,我想让他们结为连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符彦卿听了,十分惊讶,半天没有回答:符金玉爱慕郭荣,他早已觉察到,可是,他哪里敢想一个丧夫之女去嫁给皇子?
郭威说:“他们一个是我的养子,一个是我的义女,你和我又是结拜弟兄,他们又是那么般配,实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
经郭威这么一说,符彦卿忍不住“哈哈”大笑说:“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只是,我家金玉乃是叛夫之妇,不知郭荣介意否?”
郭威说:“在澶州时,他们相互都非常钦敬,如若他们结为伉俪,郭荣定会喜不自胜。”
符彦卿想了想,对郭威说:“我们两家联姻,实乃是件大好事。然而婚姻是孩子一生的大事,你不如找个人做媒人到澶州,再看看郭荣的意思。如若郭荣乐意,我们何不乐而成之?”
郭威听了,当即答应下来:“好,明日即派人去澶州。”
郭威说罢,让符彦卿一家就住在这里,他则驱车去了皇宫,准备找一个人做媒,让他去澶州面见郭荣。
郭威去皇宫的路上,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派人去澶州,只不过走走过场,上次符金玉和郭荣在澶州客栈的相悦之情,我郭威难道看不出来?想到他们将要成婚,心中不由又生出一种感慨:我与柴守贤相遇于黄河北面的一家客栈,儿子又与符金玉也相遇于黄河北面的一家客栈。柴守贤是因为唐朝宫廷发生叛乱被遣送回家,符金玉是李守贞叛乱而被护送回家。柴守贤是因为大雨致黄河水暴涨不能通行而居于客栈,郭荣是因为患病而居于客栈,都是萍水相逢,一见倾情。我郭家的婚姻大事,难道都是上天特意安排的?
郭威走后,符彦卿立即把金氏夫人叫到跟前,把郭威提亲的事给她讲了一遍。金氏夫人听了,自是喜欢得合不拢嘴:她一直在为符金玉的婚事发愁,并想让她出家皈依佛门,哪想到皇帝亲自提亲。何况两家又是患难之交。符彦卿本打算等郭荣回信后再告诉符金玉,金氏夫人因为高兴,就私下把这事告诉了符金玉。
符金玉听了,激动不已,立即把这一喜讯告诉了符金环和符金锭。姐妹三个都兴奋得一夜未眠。
没几日,郭荣从澶州派人回信说,因为刘崇正在太原集结兵力要大举进攻周朝,他又刚刚被封为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正在澶州操练大军,近日将举行阅兵式,时刻准备迎击刘崇的汉军,不得回京,请符金玉务必赴澶州观看阅兵。
符彦卿全家都十分清楚,什么是去澶州观看阅兵?就是同意了这门婚事。符金玉知道他那里战事吃紧,本想过些日子再去,但知道不久就会是周、汉大战,对郭荣便不放心起来,她按捺不住忧虑和急切的心情,第二天就要独自去澶州。
郭威得知消息,赐她一匹红色战马,又给她派了数十名卫兵。于是,符金玉在卫兵的护卫下,奔向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