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走近你

——献给一位逝者的悼歌

冷杉林已经消逝

火焰熄灭的时候

冷杉林已经消逝

飘零的灰烬里

可有一片绿叶

如忧郁的眼睛

期待着

黄昏一片沁凉的雨声

心绪结着朦胧的雾

寻觅于蓝色的河

迷茫的曲调里

没有彼岸

湖自眼底升起

凄惨的西风凝重地旋舞

昨天与今天

将以世纪相隔

我无法走近你

你躺在美丽的红房子里

温馨的鼻息如风

消逝于静谧的夜

思绪是雨后的彩虹

没有走出条状山口

枯树般的皮肤

水份早已耗尽

你的心绪正流成水的形状

缓缓弥漫于空中

温柔而美丽的梦

轻轻滑过肌肤

可我无法走近你

我无法走近你

那夜汛期的河

悄悄漫过时空

隔着朦胧的石凳

你的脚已被某种暗示阻隔

死神将一顶绿帽子

斜斜戴上发髻

维纳斯的酥胸

旋即开出肥硕的白花

骚动的大山突然夷为原野

便是最辉煌最壮丽的再生

早将繁文缛节删得干干净净

可我无法走近你呵

我无法走近你

挽幛牵着挽幛站成圈子

人们只关心事情的结局

没有人品味乌黑的眼睛

我突然走近你突然揭开白布

发出一串阴森森的声音

纯清的自然使你消魂

死神挽着你的手臂

款款地穿过变换的光泽

明明灭灭的眼睛

闪烁其词的表情

你刚从黑森林里回来

如顽皮的孩子偎着母亲

疲惫与惊惧

沿着细细的发丝

一滴一滴消融于母体

一切已经过去

一切已经过去

灰暗而凝重的雾霭里

一只怯怯的绵羊怯怯地

沿着细碎的兽蹄

走进美丽的红房子

你窃笑自己

竟不知道死神的吻

是这样温柔芬芳如情人

吻着你的双唇馨香流溢

你诧异路边的电杆

硬硬地僵着脖子

讨论人的种种属性

忙碌地为人们排列座次

你将诱惑你的光轮做成铁环

扔给玩皮球的男孩子

吐一串烟圈

将感官袅袅地升腾

明媚的自然使你销魂

我要走出你的哲学

冰凉的温馨

沿着细细的毛孔

渗进酥胸

我怵然坐起

你已在茶几旁边站着

表情纯真不曾经历大劫

这里的摆设依然如故

今夜显得凡俗庸常

我说第一个花环藏着窃笑

你说第一个花环灌满铅云

然后我们沉默像一对恋人

眼睛凝视船形的足尖

心里盛满蜜意的柔情

从不忍大声说话

发丝触到你的目光

真诚如你刚来世界

明亮如你初睁眼睛

一阵感动

一阵凄楚

河水涌过峡谷

凝成某种固体

发出金属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是你我就是你

以后的日子

我要走出你的哲学

1988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