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乞力马扎罗的雪
翰文把手机里的视频和图像传给今天值班的记者杨阳,请他用在新闻里。还没放下手机,杨阳的电话就进来了。
杨阳说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所有人都在找他,大家知道他周末喜欢去维斯盖特商场,非常担心他的安全。华夏电视台在附近的一座高楼中设立了维斯盖特商场恐怖袭击现场报道中心,他得马上赶去那里出镜做现场报道,向全球观众讲述商场里发生的一切。翰文说他现在还不能去,有一位华人朋友受伤了,下落不明,他得去找到她才能去,不过他可以和报道中心的记者电话连线。
寻找芳芳的下落花了不少时间。他们先去救护车扎堆的地方问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有没有收治一位名叫张芳芳的中国人。他们说收治伤员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包扎伤口,而且很多人都昏迷不醒,没法问姓甚名谁,不过的确有几张亚洲人面孔,一片忙乱中,也不知送去哪里了,他们可以去附近的几家医院问问。
“今天是我的错。如果不约在这里见面,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翰文一边发动越野车一边对雪颢说。幸好把车停在外面的露天停车场,不然他们只能走路离开这座原本繁华而今满目疮痍的商场了。
“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在这么安全的地方会发生恐怖袭击呢。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过自责。”雪颢拍了拍他的手臂。
我该怎么告诉谭春生他能干而又勇敢的妻子在肯尼亚遭到了恐怖分子的枪击呢?翰文叹了一口气,开车拐上左边的坡道。商场没有传来枪声,但这比枪火四射还要令人害怕。不知道那些还在恐怖分子手里的人质如何了?他们恐怕得在呵斥、饥饿、死亡随时降临的恐惧中度过今夜了。
阿加汗医院专门腾出了一整层病房给恐怖袭击的伤员。翰文和雪颢跟着一名护士,一间一间地看。有的伤员胳膊上缠着绷带,有的伤员腿上缠着绷带,有的在哭泣,有的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忍着痛苦。
到了最后一间也没有看见张芳芳。他问护士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护士说还有一些,在太平间。翰文说也得去看。他让雪颢去候诊大厅等他。雪颢不肯,一定要跟着去,说她和芳芳很投缘,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她。
翰文和雪颢跟着护士把今天下午送到太平间的所有尸体都看了一遍。护士掀开白布,他们看到,有的脸上血迹未干,有的嘴角还有白沫。
仍然没有张芳芳的踪影。据说有很多伤员,其他人呢?翰文问。
护士说阿加汗是第一家接收伤员的医院,轻伤的包扎后已经回家了。后来人太多,附近几家小医院都用上了。她把几家医院的名字和地址写在一张纸上交给翰文便离开了,说她还有伤员要照顾。
“芳姐不可能包扎后出院的,她应该伤得很重。”雪颢说。
“是的,我们得把所有的医院都搜寻一遍。”翰文答。
直到第四家医院,他们才在灯光暗淡、气味扑鼻的太平间找到芳芳。她躺在一张发黄的白布下面,脸上倒是没有血迹,却睁着眼睛,似乎在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这个平和宁静的中午被子弹打中。
雪颢终于忍不住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她也不去揩,而是带着哭腔说:“这不公平。芳姐是如此好的一个人。她才过来这里两天,就遭遇这种不幸。”
“真的很抱歉。”翰文没有手帕,只好伸出左手帮雪颢抹眼泪。
雪颢扑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在非洲草原两年多了,我有过很多伤心无助的时候,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我想妈妈,我要回家。”
“好的,过几天我们就跟道格说回家的事。”翰文用右手轻拍雪颢的背安抚她。
过了一会儿,雪颢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对翰文说:“不好意思,我不是那种脆弱的人,回家只是我一时的想法,千万不要跟道格提这事。不然他会赶我走的。”
“我懂。说实话,我也想大哭一场,可惜没有肩膀给我依靠。”翰文试图幽默一点,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怎么办?”雪颢望着芳芳的面孔说。
翰文伸手轻轻将芳芳的双眼合上。“这个地方恐怕不适合长时间保存,我们得将芳芳运到条件更好的内罗毕医院去冷藏。我得打电话告诉她老公。还得报告中国大使馆,他们会派领事来协助处理后事。”
翰文找到医院的负责人,请他安排一辆车把芳芳运去内罗毕医院,费用由他支付。
谭春生接到翰文的电话后,沉默了好一阵说,他在电视上看到内罗毕一家商场遭袭击的消息后马上打电话给芳芳,刚开始电话没人接,后来就关机了。他预感情况不妙,已找了当地朋友去商场附近寻找芳芳。事到如今,只能怨命不好。他会乘最近一个航班来内罗毕。
大使馆的领事说他也在各个医院查看有多少中国人受伤,他会马上去内罗毕医院处理芳芳的后事。
“我保护的大象被盗猎分子杀死了,刚认识的芳芳姐又被恐怖分子打死了。为什么无辜的大象和善良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呢?”在回大象孤儿院的路上,雪颢问翰文。
“或许上帝真有其奇特的安排,完全超越我们凡俗之人的理解。”翰文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多么的无力,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雪颢的问题。身为战地记者,他见过太多毫无道理的杀戮,许多发生在战场上的事,常常超出人类常识的理解范畴。
“或许是这样。不过,在我看来,在非洲,上帝之光并不如太阳光那样猛烈。这片美丽的大陆应该得到更多。”雪颢说,“很抱歉我今天过于情绪化,真的佩服你遇事时总能保持冷静。”
“在非洲待了几年的人,都有过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遭遇不幸的时候,逐渐就学会了冷静对待。”翰文说,“我去年出席了两次葬礼。一个经常一起打篮球的小伙子有天黄昏走路去十字路商业中心为公司买办公用品。眼看就要到商场了,路边冲出来三个劫匪,用枪逼着他交出拎着现金的提包。他试图反抗,劫匪开枪打中了他的脖子,还没送到医院就咽气了。还有一个姑娘,在纳瓦沙湖边的酒店里遭到河马的袭击。那只河马居然穿过湖边的大片树林,再穿过两百多米宽的草坪,在姑娘和同伴经过的时候攻击了她,第一口咬中她的腰,把她摁倒在地,第二口就咬穿了她的脖子。她是独女,父母在内罗毕医院里见到她的遗体当场就晕了过去,在追思会上哭得死去活来。我们在场的人听了都肝肠寸断。”
“不光是大象对自己的命运难以把握,这里的人也是如此。不过,在中国也有各种抢劫、车祸什么的,只不过这里的中国人是少数族裔,大家联系多,相互发生什么都知道。”雪颢说。
“是的,在中国还有让人痛不欲生的癌症。”翰文心说。公路上没有灯,只有他们一辆车。车灯穿透黑暗,照进前方的虚空里。
已经过去两天,维斯盖特商场里的恐怖分子非常顽固,利用事先藏在商场里的武器,还有手中的人质,继续同军队和警察对峙。据说军队和警察已经失去耐心,准备强攻了。
从早到晚,翰文都在和同事一起做关于维斯盖特商场恐怖袭击的专题新闻节目。他坐在直播间里,接受了在北京的主持人采访,讲述他的亲身经历。但他没有提到芳芳,他觉得她的家人还在悲伤之中,未必想要在新闻上再次听到她的详细遭遇。华夏电视台的新闻报道中也只是简要提到有一名中国公民遇袭身亡。
第三天,从直播间出来,他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两次都是卡茅,便打回给他。
“你告诉野生动物保护局了吗?他们要做些什么?”卡茅问。
“告诉了。他们说会加派人手保护萨陶还有察沃公园里的其他大象。”
“那等于白说。金象帮明天开始行动。下午马伦巴又来找我,问我去不去。我现在已到了察沃公园附近,准备跟他们一起进去。”
“你又要去重操旧业了?你不是说洗手不干了吗?你这个混蛋。”翰文愤怒了,冲着手机大声吼道。这两天他特别易怒,已冲着杨阳和其他记者吼了好几回。大家知道他和芳芳、雪颢在维斯盖特商场的不幸遭遇,认为他心灵遭受重创,都让着他。不过话刚出口翰文就觉得不对,如果卡茅重操旧业还会打电话给他么?
“不,不,你误会我了。我这次跟着他们去,是想破坏这次行动。我会偷偷把位置从手机上发给你。你再通知警察来抓住他们。”
“你这样做很危险的。他们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打死你,扔在草原里喂鬣狗。”翰文的气消了,又开始担心卡茅的安全。
“我也知道这很危险。我妈妈常说,自己的罪自己赎。也许上帝是给我这个机会赎罪吧。我得跟这一段罪恶的过往彻底做个了结才能心安。”
翰文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原打算等维斯盖特商场事件结束了再去拍摄萨陶。那我明天也出发,收到你消息就跟警察一起来逮他们。”
“我会及时告诉你方位,就怕有的区域没有手机信号。警察抓住我们之后,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是去卧底的,不然他们会把我关起来的。”
“一定,你放心。我给他们看我们的通话和短信记录,还有我给你拍摄的录像,警察会相信你的。”
“行动前千万不要告诉警察。谁也不知道他们内部有没有人是跟科斯盖是一伙的。”
翰文把卡茅和他的计划告诉雪颢后,她说这是个很危险但也许有效的计划,她明天一早跟他一起去察沃公园寻找萨陶。
“对不起,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翰文的态度很坚决。这次是深入险境,雪颢跟着去,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不仅无法跟她父母交代,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必须去。保护大象是我的职责,而且我可以跟察沃公园的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取得联系。”雪颢的态度也很坚决。
“不行,我真的不能带你去。你帮我联系好那边的野生动物保护组织,我在公园里跟他们会合就好了。”
“你不带我去,我也会自己开车去。如果你不带我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也永远不见你。”雪颢生气了,大吼了一通,不等他回应就挂了电话。
翰文知道如果不带着她,这个固执的姑娘肯定会开着她那辆印着“Save the Elephants”字样的天蓝色越野车在草原上乱奔乱窜,只好发了个短信说明天早上8点接上她。雪颢回了个胜利的手势和笑脸。翰文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他将车加满油,又去超市采购了很多面包、饼干和矿泉水,回家将摄像机、照相机、望远镜以及帐篷、睡袋、照明灯等野外要用的物品装上车。
早上7:50到达大象孤儿院时,翰文看见雪颢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他了。她一身越野打扮,腿旁立着个很大的登山包。旁边还站着达芙妮、保育员和两头小象,应该是江波和长生。两头可怜的小象,都失去了大象妈妈,而今萨陶——它们的父亲和祖父,又面临极度危险。
“姆妈,很高兴见到你。你越来越漂亮了。”翰文下车跟达芙妮打招呼。
“我见过的中国男人,数你最会说话了。我听说你们要去拍摄萨陶,就带着它俩来给你们送行。好多年前我在察沃公园里见过萨陶一面。那个头和风度,真不愧是大象之王啊。希望你们和警察这次能抓住金象帮这伙混蛋。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我听说他们是些非常残忍的家伙。”
“我们会的。这次回来后,我再给你做一次采访,这部纪录片的素材就差不多了。我们在北京举行纪录片的首映式,你可一定要出席哦。”
“一定去。我还没去过中国呢。除了不喜欢那些买象牙的中国人以外,我对中国的文明还是很感兴趣的。到时你们带我这个老太太去爬爬长城吧。”
雪颢跟两头小象碰头告别之后,双手吃力地拎着大包走向越野车的后备厢。翰文上前帮她,她说声不用,咚咚咚继续往前走。看来她昨晚的气还没消呢。
翰文回头尴尬地看了看达芙妮。达芙妮对他眨了眨眼睛,故意大声说:“颢、翰文,在野外要相互照顾哦。”
翰文开车走了一段,看见达芙妮和两头小象还站在大门口,便问雪颢:“你走了,长生不会闹脾气吧?”
“应该不会。为避免它对我产生依赖,这两天达芙妮已让我减少照顾它的时间了。我终究得离开它,回桑布鲁去的。”
越野车经过肯雅塔国际机场,沿着内罗毕-蒙巴萨高速公路往南行驶。虽说是高速,却更像国内的省道。双向沥青车道,有很多运货的大卡车,要想超车得趁没有来车的时候。道路两侧也没有护栏,有时得停下来等路中间的动物走过。
“这是一趟鬣狗和小花豹的草原之旅。”看雪颢半天不说话,翰文试图讲个笑话逗乐她。
“啥意思?”雪颢皱着眉头看着他。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你是草原上的小花豹,而你说我是找不到食物的鬣狗。”
“哈哈,”雪颢果然被逗笑了,“你这只孤傲的鬣狗最终还是得听小花豹的。”
“我明明是一头来自北半球的狼,你非要说我是又脏又邋遢的鬣狗,唉。”
“好啦,你是头高大、帅气、风度翩翩、人见人爱的草原狼,我们是狼豹组合,称霸草原,盗猎分子闻风丧胆。”
“那是一定的。”翰文猛踩油门,越野车沿着空旷的道路飞奔,道路两旁房屋逐渐稀少。
“狼大哥,你知道要去哪里吗?”雪颢问,“察沃公园是肯尼亚最大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占地两万多平方公里,而且沿内罗毕-蒙巴萨高速公路分成东察沃和西察沃两部分,很多地方车都到不了。我们盲无目的满公园乱窜是找不到萨陶的。”
“卡茅已经跟着金象帮进去了。他说会找机会发方位给我。我们进到公园里,找个有手机信号的地方等他消息。”
“这就是你的战略?万一他手机没有信号?万一科斯盖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起来?怎么办?”雪颢说,“你还是追随小花豹吧。”这好胜的姑娘,还在为他昨晚不想带她耿耿于怀呢。
“Yes,Lady Cheetah。你是领头豹,你说往哪开我就往哪开吧。”翰文只好彻底投降。
“拯救大象组织在察沃没有基地,但我昨晚已联系了察沃另一家野生动物保护组织,请他们立刻派人去寻找萨陶。他们会告诉我们去哪里跟他们会合。我们争取比金象帮先找到萨陶。我们一直陪在旁边他们总不敢下手吧?”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了察沃公园的大门,在路边的小餐馆点了烤肉、乌嘎利、斯库玛、红茶。公园门口的停车场里还停着几辆坐满游客的越野车。
“要不换我开车?你休息一会儿。”雪颢说。
“You are very kind. Lady Cheetah,please.”翰文像一位英国绅士那样弯腰鞠躬,将车钥匙递给雪颢。
雪颢开着车,进了西察沃公园的大门,沿着一条窄窄的土路往西南方向开。
东察沃是一片平坦的草原,一直延伸至快到蒙巴萨海边的地方,而西察沃位于裂谷地带,红土绵延,炎热干燥,草木稀疏,有很多山丘,还有火山熔岩、喷泉和瀑布,时不时看到原野上立着像把大伞的金合欢树和高耸入云的猴面包树。刚才停在公园门口的旅游车多数是去南边看乞力马扎罗山。察沃公园虽然是大象圣地,但由于灌木丛生,野生动物踪影难觅,游客数量远没有附近的马赛马拉和安博塞利多。
原野上不时出现羚羊、斑马、水牛等动物,但雪颢和翰文今天没有心思观欣赏野生动物。
翰文看着专心致志开车的雪颢。她戴着墨镜,午后的阳光照在美丽的脸庞上,泛起红晕。他不禁想起了好几年前在草原上开车的经历。那是在中国的北方,曾经是清朝皇帝打猎的围场。另一个她开着越野车,也是阳光照在美丽的脸庞上,泛起红晕。他们在晚霞满天的红山脚下接吻,确定一起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你听说过察沃食人狮的故事吗?”雪颢感觉到翰文目光灼灼,觉得脸上有点热辣辣的,便问道。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吗,她想。
“每个到过肯尼亚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何况我这头见多识广的草原狼呢!”
那是1896年,英国殖民者雇用了很多肯尼亚人,修建从蒙巴萨至内罗毕的铁路。在横跨察沃河的铁路桥施工期间,有一头狮子夜晚在工地出没,一连夺去了130多条人命,后来被英国的帕特森上校带人捕杀。
“那你说说狮子为什么要吃人?”雪颢再问。
“据说这头狮子患了龋齿,咬不动骨硬皮厚的野生动物,只好拣皮薄肉嫩的人类下口。”
“在我看来,这是头具有灵性的狮子,它感觉到了殖民者可能会给野生动物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阻止铁路的修建。你要知道,通常野生动物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可惜的是,它没有成功。英国人把铁路修到了乌干达的坎帕拉,又把东非殖民首府移到了内罗毕。后来几十年里,西方的有钱人一直把来非洲猎杀野生动物当成一种时髦而高贵的游戏。海明威、布里克森、丹尼斯·芬奇·哈顿这些西方的名流显贵都曾捕猎过狮子、大象、猎豹。”
“不同的时代对人类的道德要求是不同的。在殖民时代,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捕猎会给野生动物带来灭绝的危险。我的祖父也没有意识到他付出一生心血的牙雕艺术是带有血淋淋的原罪的。所以,我们不能责怪海明威等人,更应该做的是阻止野生动物的灭绝在我们这个时代变得不可逆转。”
“我真的很高兴你放下家族的负罪感,跟我们一起做保护大象的工作。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野生动物的命运,但能够为这些可怜的大象做点什么,我的内心至少能获得片刻的平静。如果什么也不做,我的内心受不了那种日复一日的煎熬。”
越野车爬上了一个小山包,雪颢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她停下车,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察沃野保组织的人还没有找到萨陶,让他们去靠近西南地区的察沃狩猎旅馆住下来,明天他们过来同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去寻找萨陶。
翰文也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三格信号,但没有卡茅的短信。他不敢发短信给卡茅,如果科斯盖发现了卡茅就完了。
虽然知道每过一小时,萨陶面临的危险就会增加几分,金象帮这次甚至租了直升机在天上寻找,但他们别无办法,只能在这茫茫荒原上等待。
雪颢开着车前往察沃狩猎旅馆。山坡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往西隐约能看见远处乞力马扎罗山那草帽顶似的雪峰。往北,山峦起伏,是火山熔岩形成的恩古利亚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