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15 小象的眼泪
15 小象的眼泪

在翰文的睡梦中,狮子仍然在追赶大象,在草原上,在灌木丛中,在埃瓦索恩吉罗河边,还有一大群鳄鱼在旁边呐喊助威。

迷迷糊糊中,翰文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睁眼一看,是雪颢。

“狮子又来了?”翰文再次习惯性地翻身坐起,伸手去抓摄像机。

“不是。道格说大象在快速移动。我们得跟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雪颢一边说,一边把睡袋裹在一起。

他们来不及用早餐,匆匆忙忙收好帐篷等物品,装在车上就发动汽车出发了。

道格在平板电脑上研究大象GPS项圈的移动,指挥纳姆朱翻过一座小山坡,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往东北方向开。

此时,天刚蒙蒙亮,天边刚升起一小片红霞,太阳还没出来,草原上的事物还看不太清楚。

开了好一阵,光线越来越明亮,但翰文没有看见大象,也没有看见狮子,只有几只羚羊在路边吃草。早起的羚羊有草吃,狮子要是也早起的话,即使逮不着大象,也有羚羊吃的。

道格说他们离大象还有二十多公里。翰文心想,大象都走了这么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也许是他们刚睡下不久,大象开了个家庭会,决定离开这片狮子出没的危险之地,便连夜开拔了。

又开了一阵,道格说直线距离只有三公里了。突然,远处传来砰、砰两声响,吓了大家一跳。

“什么声音?”雪颢问。

“是AK-47的声音。”做惯了战地记者的翰文非常熟悉这种声音,“不过,这里荒无人烟,除了我们还有谁呢?”

这时,又传来砰、砰、砰三声。

“是盗猎者。”道格说,“纳姆朱,快点。大象要遭殃了。”

原来,大象去到河对岸又调头回来,晚上大战完狮子不顾视力不好连夜赶路,想要躲避的不是什么可怕的大型动物,而是最文明也最弱小的人类——手持AK-47的盗猎者。

越野车在土路上飞驰。翰文紧紧抱住摄像机,以免磕碰摔坏了。雪颢不顾颠簸,站起来紧张地向前张望,但前方全是灌木丛,啥也看不见。

“蒙博亚,你让弗兰克对天鸣枪,吓退这些该死的盗猎者。”道格拿出对讲机,指挥后面的车采取行动。

几声枪声从后面的车上传出来,不远处一群五颜六色的鸟儿惊飞而起,不知盗猎者会不会吓得四散而逃。

疾速行驶的纳姆朱突然踩下急刹车,翰文头向前倾,差点撞上前排座椅,雪颢紧紧抓住车窗旁的扶手才没有倒下。后面开车的蒙博亚也赶紧刹车,差点撞上越野车。

“为什么停下来?继续开啊。”道格对着纳姆朱大吼。

“开不了,你看,路断了。”纳姆朱指着前面说。

前面一米远的地方,道路断了好长一段,中间露出一个大坑,估计是最近的大雨把路冲垮了。如果越野车猛冲过去,即使不四轮朝天,也会掉进大坑,进退不得。

这时,远处又响起两声枪响。看来这伙盗猎者很猖狂,根本不把大象保护组织的警告放在眼里。

纳姆朱爬上越野车前盖四面眺望了一番说,远处有一条小路可以开过去,但得绕一个大圈。

道格看了看平板电脑,说走路过去,就带着设备下了车。所有人都下了车。

纳姆朱对弗兰克说:“把你的枪给我。你是外国人,在这里开枪打人会有麻烦。我是桑布鲁人,有权利使用任何手段保卫我们的家园。你开我的车,带着翰文和颢绕路过来吧。”

“不,我必须跟着你们去。我是战地记者,我的职责就是拍下一切。”翰文说。雪颢说她也要跟着去。

纳姆朱看他们俩态度很坚决,就警告他们这是很危险的事,他们得紧紧跟着他,如果对方开火就赶紧趴在地上。

纳姆朱端着枪紧随道格进了灌木丛。翰文扛着摄像机,一边往前冲一边拍摄。雪颢把他的照相机挂在胸前,也跟着钻进了灌木丛。弗兰克和蒙博亚开着两辆车,退回去另找出路。

灌木丛并不好走,衣袖不时被树枝挂住,杂草长及脚踝,要不是他们都穿着长裤,小腿估计都被划伤了。偶尔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身旁飞起,但翰文和雪颢都没有心情停下拍摄,他们知道肯定有大象被盗猎者射中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只,枪伤严不严重,他们来不来得及赶在象牙被锯下之前到达。

道格在灌木丛中大踏步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看一下平板电脑,调整方向。走了差不多两公里,天气愈来愈热,翰文和雪颢都气喘吁吁,汗出如浆。

道格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盯着平板电脑。纳姆朱也停下来,警惕地四处张望。也许盗猎者就躲在周围某个地方,虽然他们通常不主动攻击动物保护组织的人,但也不排除今天他们狗急跳墙,抢先下黑手。

“发生什么事了?”翰文问。

“阿沙卡的GPS信号不再移动了。”道格说,语气满是焦虑。

“不会吧?!”翰文伸过头去看了一下,同时把摄像机对准平板电脑,上面有一个信号一动不动。

“其他大象呢?这几个移动的信号是阿沙卡家族的吗?”翰文问。

“我们经费有限,这个大象家族我们只给阿沙卡佩戴了GPS项圈。那几个移动信号是别的大象家族的,而且离得比较远。”

“纳姆朱,你朝这个方向开两枪,看能不能把这帮狗娘养的吓走。”道格指着左前方说,然后拨开越来越密的灌木丛继续往前冲。看来他一点也不惧怕盗猎者手中的AK-47。

纳姆朱开了两枪,惊起了前面灌木丛中一群飞鸟。他们接着往前走。草原又恢复了平静,对方没有开枪,盗猎者还是心虚的。

走了不远,道格拨开一丛灌木钻了出去,然后站住不动了。翰文跟着冲出去,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跟在身后的雪颢出来后哇的一声大叫,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唰唰地往下流。反倒是纳姆朱比较冷静,仍然举着枪四处巡视。

这片草地上灌木比较少,草丛中躺着一头庞然大物,正是阿沙卡。它的半边脸血肉模糊,一根象牙已经不见了,另一根还连在头上,但根部有一道长长的裂口,正在汩汩往外冒鲜血。它的身下是一大摊鲜血,还在冒着热气。

他们用尽一切方式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没能从盗猎者手中救下阿沙卡。估计盗猎者正在锯第二根象牙,听到纳姆朱在几百米外开了两枪,赶紧抱着第一根象牙逃之夭夭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走,而是躲在附近,伺机回来锯下另一根象牙。

昨天阿沙卡在埃瓦索恩吉罗河里阻击鳄鱼、在夕阳下和小象嬉戏、半夜带领大象大战狮子等情景还历历在目。这头非洲大象之王萨陶家族的女首领,没有倒在鳄鱼的巨口下,也没有被狮子的利爪伤到,却倒在了盗猎者的枪口之下。大象无罪,难道带着象牙四处走来走去就是罪过吗?

翰文去过科特迪瓦、南苏丹、利比亚、刚果等战乱地区,见过很多枪弹乱飞、尸横当场的血腥场面,但仍然感觉心底的悲伤和愤怒像山泉一样往外喷涌。

在非洲草原上待了一辈子的道格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惨烈的场面,他没有大哭也没有咒骂,而是神情凝重地走上前去检查大象的伤。

翰文强忍住心底的悲伤和愤怒,将镜头对准道格,仔仔细细拍摄,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这样活生生的盗猎场景,对纪录片制作者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优质素材。不过,翰文宁愿没有遭遇这样的场景,宁愿不使用这样的素材。

雪颢抹干了眼泪,上前帮道格。翰文从镜头里看见,大象头顶正中有三个枪眼,有一个已经干涸,另两个还在往外冒鲜血。大象的脖子正中也有一个枪眼,还有一个在肚腹。

道格仔细地查看了大象头部的枪眼,又用手摸了摸大象的脖子,对雪颢摇了摇头。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阿沙卡中了好几枪,半边脸都被削掉了,是绝无可能还有生命迹象的。

大象一只眼睛已经不见了,另一只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心有不甘,又似乎对这片大草原充满了无尽留恋。也许最后一刻它在想,我还有一个大家族要带领,最小的象宝宝才几个月,还需要我照顾,人类为什么要残忍地对我下手呢?

可以想象,阿沙卡带领着大象家族拼命奔跑,终未能逃脱盗猎分子的追捕。在最后的时刻,眼看着盗猎分子端着AK-47慢慢靠近,阿沙卡也许用人类听不见的次声波告诉其他大象快跑,跑得越远越好。然后它转身用庞大的身躯勇敢面对盗猎分子。枪声响起,它不但没有退缩,而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迎面向盗猎分子走去。盗猎分子继续开枪,阿沙卡终于坚持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倒在这片它无比熟悉无比眷恋的草原上。

道格蹲下身,伸手轻轻帮大象合拢眼皮,抬起头对翰文说:“你在拍摄吗?”

翰文说:“我一直在拍摄。你想说点什么,尽管说好了。”

“我很痛恨那些冷血无情的盗猎者,但我更想对那些购买象牙的人说几句。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估计你正在为你的豪华公寓搜寻高档摆设,或者你想为你躁动不安的心灵买一串象牙佛珠。但愿你能看到这段视频。”道格伸手握住血迹斑斑的象牙说,“请问这是你想要的象牙吗?它需要剥夺大象的生命,需要用电锯或者斧头从大象的头上砍下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获得象牙。请你想想,这样的象牙搁在你的家中,或是戴在你的手上,真的合适吗?”

半蹲在旁边的雪颢眼泪又下来了,翰文将镜头对准她。雪颢带着哭腔说:“这头大象名叫阿沙卡,它今年二十八岁,有四个孩子,最小的一个才五个月,没有妈妈的母乳就活不下去。请告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所有你认识的人,不要购买象牙。”

突然,左侧的灌木丛中传来簌簌的声响。道格、雪颢和翰文都转头去看,大家心里都直打鼓。难道盗猎者真的要冲出来抢象牙了吗?纳姆朱调准枪口,对准了那片小树丛,右手食指压上了扳机。

一条黑色的鼻子伸出来嗅了嗅,然后一个黑色的脑袋探出来了。原来是一头小象。

纳姆朱松了一口气,放下枪。其他人一动不敢动,怕吓着小象。

小象看见有人,停下了脚步,过了片刻径直朝躺在地上的大象走过去。它应该就是阿沙卡最小的孩子。

道格和雪颢站起来,退到一旁。小象走到阿沙卡的头部,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用头去蹭阿沙卡的下巴。蹭了好几下,阿沙卡没有动静,小象又伸出鼻子去推阿沙卡,仍然没有反应。

小象站起来看了看阿沙卡血肉模糊的脸部,又伸出鼻子嗅了嗅,似乎明白了什么。它跪了下来,头挨着阿沙卡的下巴,发出低沉的叫声。翰文从镜头中清楚地看见,两行泪水从小象的眼角溢出,顺着还没长牙的脸颊流了下来。

小象在哭泣。它知道妈妈已经死了,虽然它不明白妈妈是怎么死的,但它肯定清楚妈妈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能给它母乳吃了,也不能陪着它在草地上嬉戏了。

每个人都看见小象在哭泣,但没人说话。雪颢看了看道格,道格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儿,小象停止了哭泣,却没有站起来,而是耷拉着耳朵,紧紧贴着大象趴在地上。雪颢蹑手蹑脚朝小象移动了几步。或许是以前见过雪颢的缘故,或许是感觉到走过来的生物没有危险,小象没有动。

雪颢蹲下身,把手掌放在小象头顶,轻轻抚摸。小象的毛毛还很柔软,一点也不扎手。小象没有挣扎,而是伸出鼻子嗅了嗅雪颢的手,又把鼻子搭在妈妈阿沙卡的鼻子上,闭上了眼睛。

雪颢在小象旁边坐了下来,继续轻拍安慰它。这时,开车绕路的蒙博亚和弗兰克也赶到了。道格走过去对弗兰克说:

“你们在来的路上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没看见盗猎者,也没看见大象,估计跑散了。”弗兰克回答。

“盗猎者肯定还在附近,我们得守着阿沙卡,防止他们回来锯象牙。这头小象太小了,留在野外肯定活不了,我们得把它送到大象孤儿院去。我们还得把走散的大象重新归拢,让它们继续成群活动,否则它们会一个一个被盗猎者杀掉的。”

“在开车来的途中,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说他们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蒙博亚说。

“等他们来我们就把现场交给他们。我、弗兰克还有蒙博亚去寻找走散的大象,纳姆朱和雪颢开皮卡车把小象送到内罗毕去。”道格看了看翰文,然后说:“翰文,你可以自行决定是跟我们去拍摄寻找大象还是送小象去孤儿院。”

翰文想了想说:“我留一台小型摄像机给你们,你们拍下寻找大象的镜头然后让小飞机的飞行员带回给我吧。我得把送小象去孤儿院的镜头拍好,这会是纪录片的重点。”

他看了看小象,带着疑惑的语气问:

“怎么才能把小象运到孤儿院去?它会乖乖跟我们坐车吗?”

道格说:“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小象会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守在母象旁边,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我们只能把它麻醉后抬到车上去。”

“这样会对小象造成伤害吧?”

“除此以外,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会根据小象的个头使用相应的麻醉剂量,尽可能减少对小象的负面影响。”

道格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小象,对蒙博亚说:“你去车里取麻醉枪和3号麻醉针,并带一床毯子来。”

几分钟后,蒙博亚回来了,将装好麻醉针的气枪递给道格。道格举枪瞄准小象的颈部,对雪颢说:“颢,请你往左挪两步。”

“我们能等一等吗?让小象多跟妈妈待会儿吧,它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雪颢转过头来说。

“没问题。我们有时间,反正要等警察来。”道格把麻醉枪交给纳姆朱,告诉弗兰克和蒙博亚他们得把皮卡车上的帐篷等物品搬到越野车上去,就穿过灌木丛出去了。

此时此刻,时空仿佛陷入了停滞。大象阿沙卡躺在地上,血肉模糊,毫无生气。小象闭着双眼,紧贴着妈妈一动不动。雪颢陪着小象坐在地上。纳姆朱一手拎着步枪,一手握着麻醉枪站在不远处。

翰文看着这一切,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这与他在战火纷飞的科特迪瓦、南苏丹、利比里亚等地方见过的小孩趴在妈妈尸体上痛哭的景象一样让人心如刀割。人性之恶一旦释放出来实在太可怕了,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一切:人类到底给这个地球带来了什么?

过了很久,雪颢站起来,走到纳姆朱面前说:“是时候了,把麻醉枪给我吧。”

纳姆朱把麻醉枪递给她,问:“你知道如何开枪吗?”

“以前我看道格做过,这次我应该也可以的。”雪颢的声音异常冷静,跟刚才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的那个雪颢仿佛是两个人。她已经接受无论如何也救不活阿沙卡这个事实,准备承担起照顾小象的责任。

雪颢举枪瞄准小象的脖子,轻轻说了句“对不起,你得跟妈妈告别了”。

“啪”一声轻响,麻醉针击中了小象的脖子。小象感觉到了刺痛,睁开眼睛,伸直双腿想站起来,到一半又倒下去了,看来麻药的效果还挺快。

雪颢把毯子铺在地上,对纳姆朱说:“去找道格他们来吧。我们需要把小象挪到毯子上,然后抬上车。”

“我也可以帮忙。”翰文说。

“不,你是记者,你的责任就是记录下这一切,把它做成纪录片,展示给所有人看,我们不需要你出现在镜头中。”雪颢说。

纳姆朱、道格、弗兰克走路回来了。过了片刻,蒙博亚把皮卡车开到离小象只有200米的地方。

雪颢扶着小象的头,纳姆朱和弗兰克抬起小象的背和腿,慢慢挪到毯子上。四个男人抓住毯子的四个角,抬着小象走到皮卡车旁边,中途歇了好几次。虽然是小象,估计也有一百多公斤,抬着它也是很吃力的事。

翰文扛着摄像机,一边跟着他们往前走一边拍摄。他正在想如何才能把小象抬到半人高的皮卡车上,只见弗兰克打开皮卡车的后挡板,从车厢里抽出一块木板,一头搁在车厢上,一头搁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斜坡。看来他们每次出门都是做好接收小象的准备的,这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实。

蒙博亚和弗兰克用绳子绑住毯子的两只角,然后爬上车,挽着绳子往上拖,道格、纳姆朱、雪颢使劲在后面推。把小象搬上车后,大家都累得汗出如浆,衣衫尽湿。

两人在小象的上方罩上一张绳子结成的网,下车后将木板推回车厢,关上挡板。

纳姆朱捡起靠在树上的步枪,递给蒙博亚:“你们小心点。如果有必要,就开枪射这些狗娘养的。”

“好的,头儿。你们照顾好小象。”

纳姆朱钻进驾驶室:“颢、翰文,我们出发吧。”

雪颢踩着踏板,爬进皮卡车的车厢。

“你坐车厢里?会很颠簸的。”翰文问雪颢。

“我得照顾小象。你可以坐前座。”雪颢说着,坐到了小象旁边。

“我也跟你坐在车厢里吧。”翰文拎着摄像机刚要爬上车,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旅行包还在越野车上,又跳了下来。

“你的旅行包我已经放在皮卡车的后座了,那台小摄像机我取走了。”道格说。

“谢谢。你们保重。我会回来拍更多镜头的。”翰文上前同道格他们握手。

“我很遗憾今天的拍摄变成了这样的结局,但这就是我们经常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道格说。

“地球母亲会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们所有人也都很感激。”

“我只希望她不要降罪在我们所有人身上。”道格说,语气中带着无奈。

皮卡车穿过灌木丛朝西南方向开去,翰文回头看,道格、蒙博亚和弗兰克还守在死去的母象阿沙卡旁,身影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