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和大象行握手礼
雪颢开着一辆天蓝色的二手越野车,载着翰文,从上往下行驶在一段不太陡的坡路上。道路前方,视野非常开阔,能够看见远处的群山、中间的草原、近处的城市都在睡梦中慢慢苏醒过来。
朝阳正从群山的间隙中冉冉升起,在路边高高低低的建筑上洒下斑驳金光。山下的草原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之中,肯定有羚羊在奔跑,狮子在伸腰,长颈鹿在张望。如果不是草原边缘那些隐隐约约的建筑剪影,你会情不自禁产生置身仙境的联想。
越野车的车身上用白漆印着两头相对而立的大象图案,大象下方是一行英文“Save the Elephants”。翰文刚才放摄像包在车后座时,还看见了两沓中英双语的保护大象宣传册。
雪颢该不是看见华人就递上保护大象的宣传册吧?翰文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专心开车的雪颢,心里想象她见人就发宣传册的样子,有点想笑。
“你笑什么?”戴着墨镜的雪颢没有回头,却似乎感觉到了翰文面部肌肉的细微动作。她今天又穿回了初见翰文那天的黑白骑马装,而且挡风玻璃下真的放了一顶黑丝绒头盔和一根马鞭。在翰文楼下,她说去完大象孤儿院,如果有时间,她想去卡伦故居旁边的马术学校练习骑马,欢迎他一起去,或者她把他送回家之后再去。
“你戴着墨镜的样子很美很酷。”翰文说。
“哈哈。记者大哥的赞美如你的报道一般真实么?”
“那当然。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那就谢谢了。请原谅我在开车,不能屈膝行礼,记者大哥。”
“肯定有不少帅气的黑小伙爱你爱得发狂。”
“那当然,也有帅气的白小伙。下次让他们排成一队,你来拍下他们深情表白的傻样儿吧。”
“乐意之极。”
其实,翰文内心仍然十分拒绝去大象孤儿院,只好说些笑话来化解自己的担忧。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大象孤儿,虽然它们亲人的死跟他或者他的祖父毫无关系,但他仍然感到害怕。最好是不用面对它们,远远地看看,然后赶紧离开吧,陪这位草原公主去骑草原上最烈的野马都可以。
越野车转了个急弯,拐上了一条双向四车道的平坦公路。一些路段正在施工,路中间停着几辆印着汉字的推土机,旁边还竖着“安全第一”的红色围栏。
“你去过基贝拉贫民窟么?”翰文指着右侧山坡下的一大片低矮的棚屋问雪颢。
棚屋的屋顶是锡皮做的,墙体有水泥的,有木板的,也有泥土的,一间连着一间,密密麻麻,像蜂巢一样延绵不绝直至远处另一座平整的山脊才戛然而止。
基贝拉贫民窟里住着一百多万人。远远地在半空中,从内罗毕国际机场起飞的航班上就能看见它像块巨大的脓疮长在非洲绿色的大地上。
雪颢的车是从远处的山脊后面开过来的,最近的路线其实应该是穿过贫民窟的山谷,但那里没有公路,也没人敢去拆房子修一条公路,因此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开到这里。
“没有,我们没有援助贫民窟的项目。”雪颢没有扭头去看贫民窟,也没有减速,专心致志往前开。
“我曾经进去做过一次采访。那里的生活可真叫一个惨。大多数人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只能靠打零工或是捡破烂为生,一天能够吃上一顿饭就算不错的了,而这样的贫民窟在非洲还有好多。我常常想,地球上有两个非洲:富有的非洲,只属于极少数人;贫困的非洲,是大多数人经年累月困苦挣扎的地方。”
这片非洲最大的贫民窟绝对是一个现代化之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没有自来水,只能拎着塑料桶去很远的地方打水或是用盆子接雨水。没有电灯,晚上只能靠那几根高达数十米的水泥杆上的探照灯照明。没有公共厕所,大小便放在塑料袋里四处乱扔,号称飞行厕所。没有安全保障,完完全全是个弱肉强食的人类丛林。
一位使馆的兄弟告诉翰文,他刚来不久就跟着使馆参赞和联合国粮食署官员去这个贫民窟发放救济粮。刚发几袋粮食就冲进来一伙手持AK-47的劫匪,嚷着让所有人都趴在地上,风卷残云般抢走了手机、手表、钱包和现金,又一阵风消失在棚屋后面。此后两周,那位兄弟每晚都做噩梦,半夜在被人剥光衣裤的恐惧中醒来,久久不能重新入睡。
翰文也去过同中国做生意的麦克家。英式红砖别墅后面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游泳池的水清澈透明。麦克高大英俊、皮肤黝黑,穿着带袖扣的条纹衬衫和雕花的布洛克尖头皮鞋。他们坐在走廊上喝肯尼亚山脚产的上等红茶,麦克说这个红茶来自为英国女王生产早餐红茶的茶园。
过了一会儿,麦克胖胖的夫人端来了刚烤好的松仁饼。麦克说花园草坪的草种是从沙特进口的,阿拉伯人就是厉害,能从沙漠里种出高尔夫球场。麦克又说下个月要去中国采购一批建筑材料,再转手卖给在附近建公寓楼的印度人,肯尼亚的中产阶级就要崛起了,商机将会很多。
“何止两个非洲。旅客、商人、走私犯、盗猎分子、军火贩子,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完全不同的非洲,有的人看见壮美的风景,有的人看见金灿灿的黄金,但没几个人看见死亡、疾病和流离失所。贫民窟的生活是很惨,但只有亲眼看见大象被杀死的样子才会明白什么叫惨不忍睹。这个星球上,最残忍的生物就是我们人类了。”
好吧,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翰文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越野车向左一转,拐进了一条小路,两旁树木遮天蔽日。又行驶了几分钟,翰文看见山坡上立着木头做成的“Elephant Orphanage”(大象孤儿院)标识。保安远远地看见雪颢的车过来,就抬起了栏杆,看来她是这里的常客。
雪颢把越野车开进一片空旷的黄泥地,停了下来。翰文看见旁边停着几辆旅行社的九座越野车和中巴,绿色或是白色的车身上印着非洲地图、猎豹、合欢树、Safari等图案和文字。
雪颢领着拎着摄像包的翰文穿过一道木栅栏,守在木门旁边的工作人员没有问他们要门票。
“这里每天上午10点至12点对游客开放。游客可以花点钱买门票,看小象吃奶、洗澡、玩耍。站在车旁边的那些欧洲人就是在等着进去参观小象。游客如果有兴趣,还可以交50美元认养大象孤儿。”
“认养大象孤儿?你是说他们把大象孤儿像非洲儿童一样领回欧洲去养?”翰文有点惊讶。即使是小象,个子也跟水牛差不多。他们怎么运回欧洲?用船?用飞机?简直不可思议。
“我的记者大哥,你太可爱了。普通游客哪有地方养大象。再说小象比人类儿童难养多了,没有专业技能哪能养得活。游客交50美元仅是象征性的认养,还不够小象一个月的奶粉钱。孤儿院会经常将小象的照片和视频发给游客,让他知道小象在他的关爱下健康成长。”
“哦,这还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方法。游客认养大象后,无论回到世界哪个地方,他都会有产生与非洲紧密相连的亲密感,有一种我在非洲养了一头小象的骄傲。”
“是的。这是大象孤儿院筹款的一种方式,因为大象孤儿越来越多,把它们养到成年大象要花很多钱,光靠一些企业的捐款远远不够。同时,这也是为了让更多人有参与感,让更多人了解到大象是和我们人类一样的一种生物,它们自由生活的权利需要得到保护。”
“有意思。”即使已在非洲待了一年多,但翰文不愿也不想去了解大象保护这个议题,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些,觉得很新鲜。
“我们去看看江波住的地方吧!”雪颢领着翰文走向一排木板房。
“有中国人在这里工作?”看着铁皮盖的房顶、陈旧的木头柱子和漏风的木板墙,翰文心想,这位兄弟住的地方如此艰苦,看来也是和雪颢一样的大象狂热分子。
“不是。江波是一头小象,孤儿院用斯瓦希里语给它命名为Jambo,意思是你好。我给它取了个发音近似的中文名——江波。”
雪颢站在一间木板房的门口,指着室里对翰文说:“你有没有看出这间房屋的特别之处?”
翰文看见屋子里有一张木头床,觉得很奇怪:“难道晚上把小象放在床上睡觉?可是这床对小象来说是不是小了点?”
“不是。床是给保育员睡觉用的,小象睡在下面的泥地上。天冷时会铺上茅草还有棉被。”
“为什么保育员要和小象睡在一起?难道大象孤儿院穷得无法给员工提供住处?”
“绝大部分游客都会问这个问题。实际情况是,大象孤儿院的保育员有自己的休息区,在山坡另一侧的砖房里。这张床是供值夜的保育员使用的。大象是一种灵性动物,对情感的需求非常强烈。在野外,小象晚上一定得和母象睡在一起。失去妈妈的小象更为脆弱,必须有人24小时陪护。值夜的保育员就像我们国内的月嫂一样,小象发出哼哼声就得起来调奶喂它。如果天气冷了得起来给它盖毯子。如果苍蝇太多还得给它打扇驱赶。”
“真跟养小孩一模一样。那小象岂不是会把保育员当作妈妈,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是啊。如果保育员长时间不在,小象就会发脾气,拒绝吃奶,用鼻子乱摔东西,甚至生病。现在大象孤儿院为了避免小象对某一个保育员产生过度依赖,采取了保育员轮流陪同所有小象而不是一个人跟一头小象24小时相处的做法。即使某位保育员因为家里有事不能上班,或是不愿再做这个艰苦的工作,小象也不至于出现问题。”
“我真的没想到养大一头小象这么难。”
“养大一头小象跟养大一个小孩一样,都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大象孤儿比人类的孤儿还要可怜。人类的孤儿如果有人领养,把这家的大人看成自己的父母,心灵上就有了依靠。而这里的小象在心灵上不能依靠任何一个保育员,因为在十年的漫长过程中,保育员可能会换好几拨。”
“唉。”翰文叹了一口气,问,“江波呢?其他屋里也都空着,所有的小象都不在。”
“它们早晨吃完奶跟着保育员去山坡下散步了。”
“它们不会逃进山下的国家公园里,追不回来吧?”翰文无法想象一伙保育员跟在一群小象后面,高声呼喊你快回来的情景。
“大象是特别注重家庭的动物。小象刚来时,会流泪,想妈妈,不吃奶,但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之后就会把这里看作自己的家,直到成年之前都不会离开。年纪大的小象会像哥哥姐姐一样,带着年纪小的幼象,一起出去一起回来。走,我们到山坡下面去找江波小朋友吧。”
两人穿过稀稀疏疏的灌木丛,沿着土路往山下走。几分钟后,翰文停住了脚步。
200米远的地方,一队小象排着整齐的队伍笔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长长的鼻子不时在身前甩来甩去。如雪颢所说,每头小象身边都跟着一位穿绿色衣服的保育员。
翰文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活生生的大象。他僵在黄黄的土路上,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敢转身逃跑。它们会不会觉得我身上有罪恶的气味,突然冲过来攻击我,毕竟我祖父生前是象牙这个漫长生态链上的关键一环,也许他的双手真的曾经握过其中某头小象祖先家族成员的牙。翰文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胸腔了。
“江波、江波!”雪颢没有注意到身后翰文的异样,呼喊着、跳跃着朝小象奔了过去。
队伍中的一头小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跨出队列,越过同伴,跑了起来。保育员跟在后面小跑,但没有发声制止它。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翰文看得都呆住了。只见小象跑到雪颢跟前,伸出长长的鼻子搂着雪颢的腰,用头在她身上轻轻蹭,一对像非洲地图一样的大耳朵欢快地扇动着。雪颢张开双臂,搂住小象的头,把额头贴在小象的额头上。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
领头的小象走到了翰文面前,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脸色苍白的翰文僵硬地站在路中间,一步都不敢挪动。直到这队小象都走了过去,他才放下心来。
江波跟在雪颢身后走了过来。雪颢在翰文面前停下了脚步,它也停了下来。
雪颢说:“这就是江波。”她又转过身,拍了拍小象的额头,指着翰文对它说:“这位翰文叔叔是大记者。待会儿让他给你录像,大家就可以从电视上看见你了。”
翰文心说,糟了,刚才害怕得不敢动弹,都忘了拍下雪颢和小象相拥相抱那感人的一幕了。他拉开摄像包,伸手去拿摄像机。
这时,小象江波把长长的鼻子伸到了他的胸前,一边慢慢移动,一边发出吸气的咻咻声。翰文吓得不敢动了。
“它在嗅你是不是好人。如果不是就用鼻子卷起来扔到山坡下去。”雪颢说,眼睛闪现出狡黠的光。
“啊?不会吧?”翰文的心脏又悬在了半空。
“逗你的。跟野生大象不同,和人类相处久了的大象是不会胡乱攻击我们的。如果你和它气味不投它最多走得远远的,不理你。”
小象的鼻子停在了翰文的右手前,鼻尖上的两个孔一张一合,微微晃动。
“它喜欢你,想跟你交朋友。”雪颢带着惊喜的语气说。
“真的?那我该怎么做?”翰文问。他还是一动不敢动。
“大象既用鼻子来进食、喝水,也用它来感知外部世界和交流情感,就像我们人类的手一样。你伸手握握它的鼻子,不过要轻轻的哦,把它弄痛了真的会发狂的。”
翰文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小象鼻子的前端。鼻子上的细毛硬硬的,刺得他手心发痒。小象的鼻子往前伸,在他手臂上绕了一圈,鼻孔触了触他的皮肤,然后松开了。
完成了和大象种族的首次握手礼,翰文陪着雪颢往回走,他的心灵仍然沉浸在震撼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象江波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就像一个跟着父母从游乐园回家的小孩。
“江波是一头很特别的小象。”雪颢一边走路,一边对翰文说。
“有何特别之处?”翰文回头看了看,觉得江波和其他小象长得都差不多。
“它的父亲是非洲大象之王萨陶。”
“体型最大的大象?”
“不是,象牙最长的大象。萨陶的每根象牙都超过两米,走起路来都快触到地上了。”
“所以它被盗猎分子杀死了?江波因此成了孤儿?”翰文能够想象得出,顶着两根长长的象牙在草原上走来走去,就像游客拎着几百万现金在盗贼遍布的街头走来走去一样危险无比。
“不是,被盗猎分子杀死的是江波的妈妈奥莉。公象不跟家庭成员生活在一起,母象才是家长,负责带领整个家族寻找水源和草场。”
“哦,原来大象是母系氏族社会。”
“是的,和摩梭人的走婚有点相像。”
“江波将来的牙也会长得很长吧。”翰文又回头看了看,江波的牙才刚露出个头,只有几寸长。在这个星球上,牙长得很长未必是好事,但愿江波将来一切安好。
“嗯,有可能。巡逻员在察沃国家公园救下江波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们组织,因为他们知道比江波大二十多岁的姐姐阿沙卡几年前率领自己组建的大象家族经过长途跋涉,迁徙到了桑布鲁国家公园,目前处于我们的看管之下。也许姐姐阿沙卡会收留这个小象弟弟。”
“你们为什么没有带江波回桑布鲁?”
“它太小了,我们在野外养不活它,只好先送到这里来。等它长到四五岁之后,再把它运去桑布鲁,交给阿沙卡抚养。”
“真是头可怜的小象。好在它还有姐姐。”
“它的父亲萨陶和一群公象仍然在察沃国家公园生活,是肯尼亚野生动物的标志,也是重点保护对象,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游客去看它。”
快要回到那一长排木板房了,翰文看见空地上刚才那队小象围成一个圈,中间站着一位胖胖的白人妇女,一头银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拂。小象们时不时翘起鼻子,白人妇女伸手慈爱地摸摸小象鼻子,像是祖母在和自己的一群孙子玩耍。翰文用摄像机拍下了这个场景。
雪颢走过去叫了声姆妈。在非洲,人们喜欢尊敬而亲切地叫年纪大的女人“ma’am”,译成中文有点像姆妈。刚去的中国妇女听到黑人叫自己姆妈都会露出吃惊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白人妇女朝他们走了过来,小象并没有回各自房间,而是跟在保育员身后往山坡另一侧走去。
白人妇女满面笑容地给了雪颢一个大大的拥抱,叫她甜心,问她在野外生活得可好。雪颢说她过得很开心,认识了很多当地部落朋友。
白人妇女转向翰文,问雪颢这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啊哈,不是。他是我的人质,被我绑架来的。他是中国最大电视台的记者,我准备用枪逼着他做保护大象的节目。姆妈,你有枪没有,借我一把用用?”雪颢又开始调皮了。
“有啊。我有大卫以前用过的手枪,一直放在卧室的抽屉里,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白人妇女跟着雪颢起哄。
“很高兴见到你,达芙妮女爵士。我是翰文,华夏电视台驻非洲记者。”翰文对白人妇女弯腰行了个礼。虽然他从未来过大象孤儿院,更不愿意来,但不意味着他对大象孤儿院一无所知。
达芙妮是非洲草原上的一位传奇人物。她的丈夫大卫是肯尼亚察沃国家公园的首任巡逻长,同盗猎者斗争了数十年,两人共同养育各种野生孤儿动物。大卫心脏病突发去世后,她以他的名义建立了大象孤儿院,坚持不懈地救助失去亲人的大象孤儿。她是地球上第一位将新生小象抚养长大的人,是多部纪录片的主角,前几年被授予了“大英帝国女爵士”的荣誉称号。
对女爵士行弯腰礼是合适的吧?不用像古代骑士那样单腿跪在地上吧?翰文在心里暗问自己。
达芙妮对翰文伸出了手:“不用客气。请叫我达芙妮,我只是一个白皮肤的非洲人。”顿了一下,她问,“听起来你不愿做保护大象的节目,为什么?其他好多国家的电视台都在做这类节目,有的还获得了国际大奖。”
“这个说来话长,有点复杂。”翰文真的不想再讲一遍家族的悲惨往事,特别是对方是一位一生都在保护大象的白人。
“你们这两位年轻人,为什么不陪我这个老太太喝一杯凯里乔红茶呢?”达芙妮看出了翰文眼中的犹豫,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挽着他和雪颢的胳膊,朝她的住所走去。
原野上的雾气已经消散,晴空万里,阳光普照。非洲草原上,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