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第一节 题名
第一节 题名

题名是乐府诗第一构成要素。题名包含乐类、调类、歌类三个层次。研究应该把握由来、涵义、类属、演变四个方面内容:

研究题名首先应该弄清其由来和命名方式。命名依据不外乎以下几种:

根据音乐来命名最为常见。类名当中,“相和歌辞”以表演方式命名,“舞曲歌辞”以乐类命名,“鼓吹曲辞”、“横吹曲辞”、“琴曲歌辞”以乐器命名,“杂曲歌辞”以曲类命名。其他层次题名也多据音乐。如《平调曲》《清调曲》《侧调曲》《楚调曲》《清平调》,以调式命名;《扶南曲》《伊州歌》《凉州辞》,以乐曲产地命名;《龙笛曲》《凤笛曲》《秦筝曲》《五弦弹》《胡笳十八拍》等,以乐器命名;《江南弄》《箜篌引》《猗兰操》,以演奏动作命名;《白纻词》《拂舞》《巾舞》《铎舞》等,以舞具命名;《霓裳羽衣》,以舞衣来命名;《大垂手》《小垂手》《胡旋》《胡腾》《团乱旋》《踏歌行》,是以舞蹈动作命名;《吟叹曲》《白头吟》《大雅吟》《楚妃叹》《昭君叹》,以歌唱方式命名。这些命名往往是对该题乐府音乐(或舞蹈)显著特征的揭示。

根据歌辞内容命名也很常见。有些是歌辞内容概括,如缪袭作鼓吹曲辞以述魏德,或述开国历次战功,或传受命于天之义,每题均以概括诗作内容为题:一曰《楚之平》,二曰《战荥阳》,三曰《获吕布》,四曰《克官渡》,五曰《旧邦》,六曰《定武功》,七曰《屠柳城》,八曰《平南荆》,九曰《平关中》,十曰《应帝期》,十一曰《邕熙》,十二曰《太和》。[1]有些题名可能只揭示歌辞部分内容。如相和歌辞《乌生》,《乐府诗集》解题引《乐府解题》云:“古辞云:‘乌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树间。’言乌母生子,本在南山岩石间,而来为秦氏弹丸所杀。白鹿在苑中,人可得以为脯。黄鹄摩天,鲤在深渊,人可得而烹煮之。则寿命各有定分,死生何叹前后也。”[2]写乌鸦、白鹿、鲤鱼自由自在生活却无辜受到人类伤害。题目《乌生》只揭示其中一种动物。有些题名只取歌辞前几字。如《江南》《鸡鸣》取其前两字,《汉郊祀歌十九章》取前两字或三字。这样命名看似随意,其实也有较强概括性。因为前几个字可能是曲辞关键词语或关键人物,同样可以起到提示或概括作用。如《君子行》:“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嫂叔不亲授,长幼不比肩。劳谦得其柄,和光甚独难。周公下白屋,吐哺不及餐。一沐三握发,后世称圣贤。”[3]歌辞写君子避嫌之德,虽取前二字为题,但能概括歌辞内容。再如《王子乔》,句首恰为诗中关键人物,以此命名是对歌辞内容的最好提示。

按功能命名也很常见。类名如“郊庙歌辞”、“燕射歌辞”,歌名如晋郊祀歌之《夕牲歌》《迎送神歌》《飨神歌》,均按活动功能命名。再如晋四厢乐歌《正旦大会行礼歌》《上寿酒歌》《食举东西厢歌》《食举乐东西厢歌》等,也以宫廷庆典活动功能命名。以功能命名往往与某个具体活动有关。如《千秋乐》是据唐玄宗生日千秋节而作,《祓禊曲》为上巳节祓禊活动而作。隋炀帝所作《万岁乐》《藏钩乐》《七夕相逢乐》《投壶乐》,则与后宫某项娱乐活动有关。

当然也有很多题名为即事名篇,看不出题中含有音乐、内容、功能等信息。尤其是新乐府辞,从题名上看不出命名有何依据。如白居易为翰林学士时所作《小曲新辞二首》。新题乐府强调的就是“即事名篇,无复倚傍”。元稹《乐府古题序》云:“沿袭古题,唱和重复,于文或有短长,于义咸为赘剩。……近代唯诗人杜甫《悲陈陶》、《哀江头》、《兵车》、《丽人》等,凡所歌行,率皆即事名篇,无复倚傍。”[4]然而并非所有新乐府命名全都无所依傍。古乐府有《出塞》《入塞》,新乐府有《塞上曲》《塞下曲》,难说其间没有关联。杜甫《兵车行》《丽人行》也以“行”题命名。鲍溶新乐府有《采葛行》,而杂歌谣辞有《采葛妇歌》。

弄清题名涵义最为重要,困难也最多,选择合适方法,设置可行路径,是做好这项工作的重要前提。

元稹《乐府古题序》列举了他所见《乐录》中十七个乐府题名:“诗、行、咏、吟、题、怨、叹、章、篇、操、引、谣、讴、歌、曲、词、调。”[5]与郭茂倩《乐府诗集》所收乐府题名基本一致。这些题名看似不难理解,但细究其涵义,难免语焉不详。原因有三:

1.许多曲调根据音乐特性命名,而音乐特性因年代久远无从考证,难以弄清其确切涵义。如“引”,多出现在琴曲当中,显然与琴、筝、箜篌、琵琶等弦乐有关,但到底根据哪种乐器或弹拨方式命名,一时难作定论。

2.有些曲调辞源意义和用于题名涵义很不一致。例如“行”,从字面上看难以和乐府题名联系起来。后人望文生义,强作解释,众说纷纭。姜夔《白石道人诗说》:“守法度曰诗,载始末曰引,体如行书曰行,放情曰歌,兼之曰歌行。”[6]显然是望文生义。

3.有些题名有上下隶属关系,如《秋胡行》全部标出其名应该是《相和歌辞·平调曲·秋胡行》,《白马篇》全部标出应该是《杂曲歌辞·齐瑟行·白马篇》,弄清其隶属关系才能准确理解其涵义。但相和歌演奏方式是什么呢?《宋书·乐志》云:“《相和》,汉旧歌也。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7]沈约说得过于简略,丝竹如何更相和,歌者如何歌唱,人们理解很不一致。《齐瑟行》何以演唱《白马篇》,“篇”是否不具备独立曲调,都应该逐一解决。

解决这样复杂问题,应采用下列方法:

1.用辞源调查法,弄清题名本义。例如很多学人探讨“行”题涵义,但都没有解决“行”字如何与音乐联系起来这一关键问题。直到近年来才有文章指出:“通过对‘行”的辞源学调查后发现,‘行’与‘永’通,而‘永’与‘咏’通,因此‘行’具有‘歌咏’之义。这一结论在《乐府诗集》不收‘咏’诗上得到了印证。”[8]其他题名研究也应该照此办法,先做辞源调查,找到其本义,在此基础上分析乐府题名涵义。

2.采用归纳法,从具体作品中归纳特点。有些题名涵义可以从具体名称中归纳出来。例如“咏”,虽在元稹所列为十七个题名之内,但《乐府诗集》除了陆龟蒙《乐府杂咏六首》外,没有一首以“咏”命名。而这六首各有其具体名称:《双吹管》《东飞凫》《花成子》《月成弦》《孤烛怨》《金吾子》《双吹管》、《东飞凫》《花成子》《月成弦》《孤烛怨》《金吾子》。这说明“咏”已经被“行”取代。而以“行”命名作品,在内容上、功能上、体制上有何特点,可以进一步归纳。

3.采用多重印证法,引入相关知识印证已有判断。例如“歌”题,使用频率最高,歧义最少,通常被看作歌曲总称。但在先秦并非如此,有一出土编钟刻有“歌钟”字样,有一编钟刻有“行钟”字样。传世文献中也有“歌钟”、“歌磬”方说法。说明“歌”在先秦特指某类歌唱,与其他歌唱相比,或唱法不同,或调式不同,或伴奏不同。如果不引入出土文献,就无法了解“歌”还具有这样特点。

4.采用历史分析法,弄清题名历史流变情况。题名涵义往往会发生变化,因而需要对题名涵义作历史分析。例如从出土“歌钟”、“行钟”判断,先秦“歌”、“行”唱法一定有别,但后来“歌”、“行”成了乐府常见题名,有些曲调还以“歌行”命名,如《艳歌行》《燕歌行》《短歌行》《长歌行》之类,说明“歌”、“行”涵义发生了变化。

分类是人类认识事物把握世界必要手段。诗之六义风、雅、颂、赋、比、兴就是音乐分类。乐府作为宫廷曲目,乐官乐工都会根据需要对乐曲进行分类。分类依据有多种,音乐来源、音乐特点、表演方式、表演功能、使用乐器等,都有可能是分类依据。从类别中不仅可以看到作品艺术特点,而且可以看到作品来源、功能等等众多信息。弄清题名所属之类,相当于在化学元素周期表中找到其具体位置。

乐类是对音乐作品所作大的分类,一般根据功能和来源划分,有时兼取二者。如《东观汉记》载蔡邕《礼乐志》有关汉乐分为四品情况:“汉乐四品:一曰《大予乐》……二曰周颂雅乐……三曰黄门鼓吹……其短箫铙歌,军乐也。”[9]不同时代不同作品各有划分,如唐代十部伎、立部伎、坐部伎、部当等。《新唐书·礼乐志》云:“自周、陈以上,雅郑淆杂而无别,隋文帝始分雅、俗二部,至唐更曰‘部当’。”[10]考察乐类应该注意两个方面:

1.弄清大类形成过程和原因,给题名以准确定位。如郊庙歌辞、燕射歌辞按功能分类,其他歌辞按音乐分类。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他各类功能也不相同。鼓吹用于仪仗,横吹用于军乐,舞曲用于宫廷祭祀庆典。各类又各有其形成过程,不同时期有不同涵盖。如清商出自汉相和歌,但今天所见清商曲为南朝吴声和西曲。近代曲也是杂曲,但专指隋唐时期有明确来历的新兴乐曲。郭茂倩《乐府诗集》将乐曲分为十二类,兼顾了功能、音乐、历史三个方面。具体题名考察也应该先看其所属乐类。如《折杨柳》是汉横吹曲,但相和大曲又有《折杨柳行》,清商曲中有《月节折杨柳歌辞》,梁鼓角横吹曲中有《折杨柳歌辞》《折杨柳枝歌》,近代曲辞中有《杨柳枝》,这些题名有无关系,如果有,是什么关系,应该特别注意。

2.大乐类中有时还含有小的乐类。如相和歌辞中“相和六引”、“相和曲”、“吟叹曲”、“四弦曲”、“平调曲”、“清调曲”、“瑟调曲”、“楚调曲”、“大曲十五曲”等,清商曲辞中“吴声歌曲”、“西曲歌”、“江南弄”等,舞曲歌辞中“雅舞”、“杂舞”等。雅舞又分“文舞”、“武舞”;杂舞又分鼙舞、铎舞、拂舞、巾舞、白纻舞。从这些小的乐类划分中可以看到该题音乐特点、表演特点、音乐来源等更多信息。

弄清题名所属乐类以后,还要继续弄清题名所属调式。前述相和歌辞中“平调曲”、“清调曲”、“瑟调曲”、“楚调曲”,即按调式来划分。燕射歌辞中有庾信所作《周五声调曲》,也按调式命名。有些诗题虽然不按调式命名,但相关文献或有记载。如陈伏知道《从军五更转五首》,《乐府诗集》解题引《乐苑》曰:“《五更转》,商调曲。”[11]陆机《饮酒乐》解题引《乐苑》曰:“《饮酒乐》,商调曲也。”[12]在具体考察中要注意两个方面:

1.努力追求题名所属调式。音乐作品有相对固定调式,但在题名中将调式信息完整标示出来直到元曲中才成为惯例。如关汉卿有《南吕·一枝花·不服老》,马致远《越调·天净沙·秋思》等。乐府诗文本记录还没有成为习惯,有时标示,有时不标示。如果在题名中看不出调式,应借助其他材料弄清。如《乐苑》就记录了许多题名所属调式,《乐府诗集》多有引用。

2.对已知调类涵义进行分析。例如前述相和歌辞中所含小类,“平调曲”、“清调曲”按调式命名,而“相和六引”、“相和曲”、“吟叹曲”、“四弦曲”等,是否也按调式分类?已标明调式者也应该作动态把握。因为有些曲调一成不变,有些不断变化,同一个乐曲不同时期不同人可能有不同演绎。如段安节《琵琶录》所载胡二娣所唱《何满子》就与其他人大不相同。弄清所属调式固然重要,弄清调式变化情况更为重要。

绝大多数乐府题名后面都要缀以行、吟、题、怨、叹、章、篇、操、引、弄、谣、讴、歌、曲、词、调等类名。因为“歌”题最为常见,姑且把这一级名称作“歌类”。这些类名从文学研究角度看来好像没有什么差别,但作为音乐作品其间差别可能巨大而严格,应该仔细区分。考察应该注意三个方面:

1.注意发掘歌名承载的音乐信息。如“操”、“引”、“弄”多为琴曲,“谣”、“讴”可能是初始歌唱状态,带有地方特点,“篇”、“词”强调歌辞性质,“行”、“吟”、“叹”强调歌唱方法,“调”强调调式特点。弄清乐府题名承载信息,即可给某一个题名以定位。凡是以“弄”命题者,即与弦乐有关,凡以“篇”命名者,即为某一乐曲之歌辞。

2.注意考察同一题名连用两个歌名情况。例如“歌”“行”连用,像《长歌行》《短歌行》《缓歌行》《满歌行》等。这些诗到底是“歌”还是“行”?需要综合题名音乐形态仔细分析。值得注意的是,凡“歌”“行”连用者,“歌”前文字都是修饰“歌”的,而不是修饰“行”的,这或许是考察“歌”和“行”不同作用的切入点。除了“歌”“行”连用以外,还有其他连用。如杂曲歌辞《齐讴行》,近代曲辞《踏歌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读曲歌》《西曲歌》,相和歌辞《吟叹曲》,连用了两个歌名,也需要考察。

3.注意考察类别之间关系。例如《乐府诗集》杂歌谣辞叙论引梁元帝《纂要》云:“齐歌曰讴,吴歌曰歈,楚歌曰艳,浮歌曰哇,振旅而歌曰凯歌,堂上奏乐而歌曰登歌,亦曰升歌。”[13]同样是“歌”,因地域表演场合不同而称呼各异,所以在弄清题名所属歌类以后,还需弄清类别之间的关系。

除了前述三个层次名称以外,题名包含其他信息也值得关注。例如有些乐府承载着礼乐功能,像《郊祀歌》《明堂歌》《登歌》《雩祭乐歌》《祀圜丘歌》《宗庙歌》《太庙乐歌》《正旦大会行礼歌》《上寿酒歌》《食举乐东西厢歌》《宗亲会歌》《元会大飨歌》等,都在“歌”前标明歌曲功能。有些题名中还包含情感信息,如《伤歌行》《伤哉行》《悲歌行》《悲哉行》《懊侬歌》《无愁果有愁曲》《独处愁》《卒妻悲》等。而《寒夜怨》《邯郸宫人怨》《征妇怨》《孤独怨》《贪官怨》《楚妃叹》《叹疆场》《橡媪叹》等带有“怨”、“叹”之类的题名,本身就带有情感标记。这些内容虽然不如前述三个层次重要,但也应关注。

变化是乐府诗活动常态,也自然会反映到题名当中,考察题名变化过程是题名研究应有之义。主要考察以下几种情况:

题名变异是常有之事。如《想夫怜》就是从《相府莲》变异而来。《乐府诗集》解题引《古解题》云:“《相府莲》者,王俭为南齐相,一时所辟皆才名之士。时人以入俭府为莲花池,谓如红莲映绿水,今号莲幕者自俭始。其后语讹为想夫怜,亦名之丑尔。又有《簇拍相府莲》。”[14]再如《渭城曲》,又名《阳关曲》《阳关三叠》。考察题名演变情况应该注意以下两个方面:

1.弄清变化原因。有时变化出于政治需要,即《乐记》所谓“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15]但不沿袭不等于凭空创造,更多情况是改用前代旧曲。最简单的是只改名称,其次是既改名称又改歌辞。有些变化可能是乐工歌手为了方便记忆所作改变。因此不仅要考察变化原因还要考察变化依据。例如《渭城曲》《阳关曲》皆与歌辞有关,而《阳关三叠》既与歌辞有关以外,又与唱法有关。有些仅仅与字音有关。例如舞曲歌辞《独漉》和《独禄》就是如此。《南齐书·乐志》于《独禄》歌辞“独禄独禄,水深泥浊。泥浊尚可,水深杀我”后云:“右一曲,晋《独鹿舞歌》,六解,此是前一解。古辞《明君曲》后云:‘勇安乐无慈,不问清与浊。清与无时浊,邪交与独禄。’《伎录》云:‘求禄求禄,清白不浊。清白尚可,贪污杀我!’晋歌为鹿字,古通用也。”[16]有时是因避讳而改名。如《王昭君》改为《王明君》就是避司马昭之讳。有时是作者故意掩饰所致。如《离别难》,据《乐府杂录》载:“《离别难》,武后朝有一士人陷冤狱,籍其家。妻配入掖庭,善吹觱篥,乃撰此曲以寄情焉。初名《大郎神》,盖取良人第行也。既畏人知,遂三易其名曰《悲切子》,终号《怨回鶻》云。”[17]这些变化原因应该注意。

2.弄清变化过程。如汉鼓吹曲有《朱鹭》《思悲翁》《艾如张》《上之回》等二十二曲,魏晋以来屡有改作,题名各有变化。《乐府诗集》鼓吹曲辞叙论云:“汉有《朱鹭》等二十二曲,列于鼓吹,谓之铙歌。及魏受命,使缪袭改其十二曲,而《君马黄》、《雉子斑》《圣人出》、《临高台》、《远如期》、《石留》、《务成》、《玄云》、《黄爵》、《钓竿》十曲,并仍旧名。是时吴亦使韦昭改制十二曲,其十曲亦因之。而魏、吴歌辞,存者唯十二曲,馀皆不传。晋武帝受禅,命傅玄制二十二曲,而《玄云》、《钓竿》之名不改旧汉。宋、齐并用汉曲。又充庭十六曲,梁高祖乃去其四,留其十二,更制新歌,合四时也。北齐二十曲,皆改古名。其《黄爵》、《钓竿》,略而不用。后周宣帝革前代鼓吹,制为十五曲,并述功德受命以相代,大抵多言战阵之事。”[18]有些题名变化过程和原因可能没有这样清晰记载,难以遽下定论,需要综合更多材料考察。考察时注意促成变化的关键人物和事件,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出具体演变过程。

衍生是乐府诗题名变化的重要形式。如《乐府诗集》中《鸡鸣》之后有《鸡鸣篇》《鸡鸣高树巅》《晨鸡高树鸣》,《铜雀台》之后有《铜雀妓》《雀台怨》,《古别离》之后有《生别离》《长别离》《远别离》《久别离》《新别离》《今别离》《暗别离》《潜别离》《别离曲》。这种衍生保留了原题核心概念,只是略加变化而已。但衍生有时不限于题名,还可能根据古辞关键词语立题。这种立题与前面所说变异不同,它仍然是原有题名。最典型的要数晚唐诗人赵嘏所作《昔昔盐》二十首,每首都用薛道衡《昔昔盐》一句为题,敷衍该句诗意。诗题仍是《昔昔盐》,只是二级标题从薛诗衍生而来。衍生母体也不一定都是乐府古辞,有些非乐府诗也可能衍生出新的乐府。如徐斡有《室思诗》五章,其三云:“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无有穷已时。”后来许多人作《自君之出矣》,每一首都以“自君之出矣”开头。考察题名衍生应该注意两点:

1.注意题名之间是否确实存在衍生关系。有些题名虽然相似,但不一定是衍生而来。例如《折杨柳》为汉横吹曲,但相和大曲中有《折杨柳行》,清商曲辞中有《月节折杨柳歌辞》,近代曲辞中有《杨柳枝》。这些相似题名是否都是从汉横吹曲衍生而来,难以遽下定论。

2.注意考察各个曲目之间衍生原因和规律。如杂曲歌辞有《少年行》,之后又有《汉宫少年行》《长乐少年行》《长安少年行》《渭城少年行》《邯郸少年行》等,都是在题名前面加上地名而成。为何会在前面加上地名以示区别则不得而知。各地《少年行》有何差异也有待进一步考察。

乐府诗在流传过程中不免失传,后人有时会再造。再造有下几种情形:

1.有意再造,用固有题名。最典型的是《云门》舞。《云门》是黄帝时舞蹈,表演形态早已失传。但从晋代开始就有人进行再造,傅玄就曾作有《云门篇》。北周时郊祀时仍有《云门舞》表演。

2.有意再造,新创题名。后人欲补前代乐歌,但原有题名已经无考,只好依古意自创新题。这些新创题名与新题乐府不同之处在于:新乐府未必要补上古乐歌,而这些新创题名意在补上古乐歌。例如人们根据《尚书》中“百兽率舞”再造《百兽舞》。

3.无意再造,与旧曲重名。如梁武帝、沈约作《江南弄》。《乐府诗集》《江南弄》解题引《古今乐录》曰:“梁天监十一年冬,武帝改西曲,制《江南上云乐》十四曲,《江南弄》七曲:一曰《江南弄》……亦谓之《江南弄》云。”[19]郭茂倩认为出自汉相和歌《江南》,其实梁武帝是在改制西曲,不应该依傍汉相和旧曲。取名“江南”,只是因为歌辞多写江南风物。所以虽然与旧曲重名,只是用词巧合,不应看作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