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后记

后记

我出生在甘肃兰州榆中的一个村庄。那个村庄叫许家窑。村里的人基本上都姓许。也有杨姓或其他姓的,但都不是主流。我的祖上由此就是农民。好像在我出生前,我爷爷刚从部队回来,他之前参军了,跟着国民党干。后来他告诉我,他跟的是吉鸿昌,一位很不错的军官,给人家当文书。我爷爷的毛笔字写得不错,他是上过私塾的,算是文化人,要不吉鸿昌也看不上他,由此我父亲的毛笔字也写得不错。在我明白事儿后,我爷爷返乡了;我父亲又出去当兵了,这是个传统,但父亲当的是解放军。若干年后,我弟弟也当兵了,我也有当兵的机会,但又被我放弃了。

我父亲说,他先是在河南驻扎,后来表现好,在部队上了大学,到了西安。他大学毕业后,大约就到了东北吧,我不记得了。反正我离开家乡那年,直接去的东北。那一年我虽小,但记忆却犹新。

很小的时候,我就离开了故乡,但我对故乡的感情却是浓郁的,它留给我的童年影像是十分深刻的。那些山、那些树、那些房子,我爷爷,我奶奶,和其他一些亲人,他们的朴素和本分也成为我做人的样子。

离开家乡,先是到了内蒙古阿荣旗的得利其尔。那里的县一般叫“旗”,得利其尔就是镇或者村庄——我记不太清了。但不管是镇还是村庄,那是广义上的东北,有风、有雪,有漫山遍野的森林,有迎风招展的黄花。这让我惊讶,这和我的故乡完全是两回事。我的童年由此有了更深刻的影像。若说到童年的伙伴,故乡没有留给我,得利其尔有。我父亲救了他们的母亲的命;我父亲救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命。他们感激涕零。我父亲上的是军医大学,职业是医生。以这种方式结下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是密实的,也是真切的。我自小就体验到了什么叫感情。

“感情”在我的大脑里像丝线般地缠着。

我上的第一所小学是得利其尔小学,这是不能马虎的。那所学校只有两年级,条件很一般,上到三年级时,大概要去别的学校。在父亲的申请下,我们一家随后就到了吉林,待在了一个叫白城的地方。白城是一座城市。从那时开始,我进了城。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那所学校叫军民小学。听那名字就知道,学生大部分都是部队子弟,算是军地联合办学吧。刚上了两年,我父亲把我转到了白城试验小学,是重点小学。后来又考了白城九中;后来又跟随转业的父亲回到了家乡;在榆中一中读书;后来又考到了济南:后来又分配到兰州——我在不停地漂泊。

漂泊是一种生活状态。漂泊使我的文学素养不觉地丰富起来,而且,是没有其他方式可以替代的。诸如读书,也不能替代行走所获得的直观感受和人文积淀。

起先,我是行走在西北和东北。都是北疆。北疆的领地是宽裕的,精神是宽裕的。那是土地生长出的气质,无可替换。我很庆幸我首先属于了北疆。北疆给了我丰富的视野。

我也没有贫穷过。其实我没有为生活而写作过,因为我的职业始终不是专业作家或职业撰稿人。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有工作的,还算不错。他们从没拖我的后腿,反倒经常资助着我。我从学校毕业后分配进了国家部属企业,旱涝保收。若干年后,其实很短,我被省委组织部的一纸调令“放”在了团省委,当起了专业记者。之后持续地做新闻工作。我是个实在人,秉承了我父亲的性格,干工作认真,或者说有事业心吧,在新闻单位的10年时间里,我算是风光的,日子很滋润。在省城新闻界,大约都知道我这个人。在全国文学界,也大约很多人知道我。不是因我的文章写得好,而是因为我当过省报副刊部主任,全国一些大家都在我主管的版面上开专栏;报纸到了读者眼前,猛地一亮,那么多的名家名作,在省城的媒体集中出现,本身就是亮点。可惜,又是若干年后,报社“改朝换代”,副刊遭到排斥;我们一起打江山的大概十位部门主任,纷纷走了,以不同的方式。

那些年,我写小说、散文,后来评论写得多了,还被“好事者”冠以“国内二十时评名家”,发在网上。挺激动的,也很羞愧。写了多少,数不清了。中国的报纸,我没发过文章的不多,有一天,中国的四家大报同时发表了我的4篇评论,挺惹眼——这一点也不是狂妄,说明我勤奋。我记得有一个月,仅稿费就收到了5000元。我不写特稿,动辄万把字,稿费高。我写的都是千字文。能在平均稿酬只有三、四十元的年代,拿到5000元——我没有干过苦力活,手上没茧子,但我的指头上曾经有了厚厚的茧子,那是被电脑键盘磨出来的。所以我母亲老觉得我挺辛苦的,一篇文章换几十元最多一百多元,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其实这是我的爱好,特别的爱好。从18岁多一点在《山东青年报》开始发表文章算起,我都写了快20年了。若是推到小学、中学。就更长。我也相信,世间无难事,只要肯努力。而“没有贫穷”大约也是我能坚持写作,并且能够自由地写作的基础吧。谁愿意潦倒破败呢?都是不得已。

在写作的道路上,我离成功还有很远,真的。我一直在努力。1998年,我出版了第一本书;1999年是第二本;2003年是第三本:2004年是第四本。到了此时,我的新闻工作生涯整整1O年。而第四本书是长篇小说《新闻记者》。书出版后没多久,我就告别了记者职业,命中注定吧。

我到了南方,挺体面地到了南方,是举家南迁,像我父亲当年带我们去东北似的。为什么我们永远走不出父辈的影子呢,是的,因为我们是后来者。我们很多时候可以赶超,却不能颠覆。

我继续漂泊。带着我的妻子和女儿,到了深圳。我很喜欢这座城市。我想要是能成为深圳市民该有多好。但后来,由于工作的变化。我们又到了广州,我们成了广州市民。我也成为广东青年作家队伍里的一员,从中获得了很多次的学习机会。我感到非常荣幸。

人的心灵是有疆域的。有时候就是一个人生活过的大地的疆域。虽然诗人说心灵比海洋和天空更广阔,但一个人的心灵飞翔过的地域和天空,往往就是自己曾经生活过、游历过的土地的面积和高度,是曾经流过汗、洒过泪的地方,是留下或幸福、或痛苦的记忆的地方,是体味和思考过生命的意义的地方……

地分南北,心灵当然也会分南北。北方和南方从来都有着不同的风物和地貌,也有着不同的风俗和思维方式。这就是地域和心灵之间的关系……那么,我的这本散文集《心灵北疆》就是我由北而南的过程中的心灵写照。如原发表在《中华散文》头条的长篇散文《一棵树》等篇拾就记录了我童年时期如何跟着父母从西北而东北的经历。但其中更多的篇拾,则是我对成长和人生及社会的思考。这些文字是我心灵的回响,是内心的诉说。实际上,本书中所收录的作品,大多发表在包括《中华散文》、《人民日报》、《南方日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在内的全国数十家中央及各大省级日报、晚报。并被广泛地转载,入选数十种选集。

北疆,是我一生难以忘却的记忆。那里的雪、风、乡村和城市,以及淳朴的人们,成为我行走的基础和思想的财富。应该说,是北方让我一直都以感恩的心态面对生活,并始终认为人们都是充满善意的,诚实的,可爱的。个别人对生活所表现出的敌意与怨恨,是他向往美好的开始。

生在西部,长于东北,学于齐鲁,而立之年又定居广州,加上10年新闻记者生涯和广东大型国企人事行政、稽核审计负责人经历,所以,见识也许长了,都在文字里;幼稚与笨拙也在文字里,是掩饰不住的。这也许是为文者的幸运。

这是我的第六本书了。本书出版前的两个月,由广州市萝岗区文联策划、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五本书小说集《感情浅,舔一舔》。

在此,我得感谢全国数十家报刊、出版社诸多编辑;感谢中国当代著名评论家雷达、作家杨闻宇先生;感谢广东省作家协会和广州市萝岗区文联给我的创作提供的诸多机会与便利。

感谢我熟悉的和我不熟悉的朋友们。

在本书出版之际,我已经“漂泊”到了大学校园。我此时“隐匿”在大学一座伟岸的楼的某一角,没有再牵挂这本书。

我在想,接下来还写什么?

许锋

2007128

匆匆于大学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