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为文学之起点，而上世之琐碎文学，不过具线面之形而已。至姬氏之朝，而后文学诸体成立。虽言必称先则古，而体制则皆由传述者删修编次而成。《周礼》六官所掌中，有无数典章，无数学术，即有无数文学。而文学种类之分，盖权舆于此矣。是则周公实肇文王之大业（孔子之所谓文王者，实系名而非著名。故周公、孔子皆可谓之文王。或又以得位者为文王，不得位者为素王，如孔子。其志则文王，其遇则素王耳。质言之，则能统一文学之权，而兼行政权者，文王也。仅有文学权，而不能假行政权以展布者，素王也。），其支配文学，直与分国辨土同功。兰台志艺文，百氏九流之书，谓出于某官某官者，其必有所征矣。孔子阳虽崇拜周公，其实尽老氏之道（老子世为史官，掌一切典籍，盖文王之留守留后焉。孔子入周，其志不尽在文学权，而因老子悉窥秘藏，后为时势所困，不能达其第一目的，乃以统一文学权为其第二目的。），而革周公文学权之命者也。故“六籍”、“六艺”之与“六官”，多龃龉而不合，自为体别。而孔氏之所以著于老氏者，老氏有不龟手之药，不免为也。孔氏之所以雄于周公者，周公一手握行政权，一手握文学权，力以兼营而分。孔氏自周流不遇而后，注全力于文学权，当时坐致门徒三千、博徒三万之盛。后世常与行政权抗行，订经之效，等于移鼎，岂非文学界上之祖龙哉！祖龙帝权，再传而绝。两楹梦奠以后，文学权未绝，而曾、思、孟、荀，已分割而偏安。亦如东迁之周，虚拥尊号，其实力不逮一小诸侯。而儒之分为八者，其余殆如汉阳诸姬，尽受强邻之荐食，过眼为墟。而扬、墨、老、庄、韩、白、仪、秦、邹、淳诸家，则争雄迭长于坛坫之上，俨然文学界之五霸七雄也。而道、墨、名、法之名，从此大定，其事与称国纪元无异。至商、田等传经者，已不无栾、郤皂隶之嗟。屈、宋等崛起者，则颇有帝号自娱之概。文学之竞争，至此愈烈，文学之种类，亦至此愈繁。于是秦始以消极的手段统一之，汉武又以积极的手段统一之，而文学权从此又为行政权所兼并。是以当周公时，有专制文学之外形，而无专制文学之实际。当孔氏时，有专制文学之实际，而无专制文学之外形。周、秦之交，则文学得极大自由。至秦、汉二雄主出，而文学始全入于专制范围内，历劫而不能自拔。然于种类之发达，固无障碍，而种类之区别，亦不能齐一焉。区别文学种类者，或以时代，或以方域，或以地位，或以师门之授受，或以选家之去取。虽尊王法圣所定者，最为有力，然亦不能强人遵守，则以种类者为自然之作合，而无预于人事焉。且种类之名义，亦起于自然物，大旨不过为原有者及新有者两大别。而纯、杂、浑、划、繁、简之故，即可得而言。则述文学种类，即以研究自然物种类之法则施之。庶文学之生理形质上，较可征验，而欲施择种留良之术者，亦有所藉乎？

文字为文学之起点，而上世之琐碎文学，不过具线面之形而已。至姬氏之朝，而后文学诸体成立。虽言必称先则古，而体制则皆由传述者删修编次而成。《周礼》六官所掌中，有无数典章，无数学术，即有无数文学。而文学种类之分，盖权舆于此矣。是则周公实肇文王之大业（孔子之所谓文王者，实系名而非著名。故周公、孔子皆可谓之文王。或又以得位者为文王，不得位者为素王，如孔子。其志则文王，其遇则素王耳。质言之，则能统一文学之权，而兼行政权者，文王也。仅有文学权，而不能假行政权以展布者，素王也。），其支配文学，直与分国辨土同功。兰台志艺文，百氏九流之书，谓出于某官某官者，其必有所征矣。孔子阳虽崇拜周公，其实尽老氏之道（老子世为史官，掌一切典籍，盖文王之留守留后焉。孔子入周，其志不尽在文学权，而因老子悉窥秘藏，后为时势所困，不能达其第一目的，乃以统一文学权为其第二目的。），而革周公文学权之命者也。故“六籍”、“六艺”之与“六官”，多龃龉而不合，自为体别。而孔氏之所以著于老氏者，老氏有不龟手之药，不免为也。孔氏之所以雄于周公者，周公一手握行政权，一手握文学权，力以兼营而分。孔氏自周流不遇而后，注全力于文学权，当时坐致门徒三千、博徒三万之盛。后世常与行政权抗行，订经之效，等于移鼎，岂非文学界上之祖龙哉！祖龙帝权，再传而绝。两楹梦奠以后，文学权未绝，而曾、思、孟、荀，已分割而偏安。亦如东迁之周，虚拥尊号，其实力不逮一小诸侯。而儒之分为八者，其余殆如汉阳诸姬，尽受强邻之荐食，过眼为墟。而扬、墨、老、庄、韩、白、仪、秦、邹、淳诸家，则争雄迭长于坛坫之上，俨然文学界之五霸七雄也。而道、墨、名、法之名，从此大定，其事与称国纪元无异。至商、田等传经者，已不无栾、郤皂隶之嗟。屈、宋等崛起者，则颇有帝号自娱之概。文学之竞争，至此愈烈，文学之种类，亦至此愈繁。于是秦始以消极的手段统一之，汉武又以积极的手段统一之，而文学权从此又为行政权所兼并。是以当周公时，有专制文学之外形，而无专制文学之实际。当孔氏时，有专制文学之实际，而无专制文学之外形。周、秦之交，则文学得极大自由。至秦、汉二雄主出，而文学始全入于专制范围内，历劫而不能自拔。然于种类之发达，固无障碍，而种类之区别，亦不能齐一焉。区别文学种类者，或以时代，或以方域，或以地位，或以师门之授受，或以选家之去取。虽尊王法圣所定者，最为有力，然亦不能强人遵守，则以种类者为自然之作合，而无预于人事焉。且种类之名义，亦起于自然物，大旨不过为原有者及新有者两大别。而纯、杂、浑、划、繁、简之故，即可得而言。则述文学种类，即以研究自然物种类之法则施之。庶文学之生理形质上，较可征验，而欲施择种留良之术者，亦有所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