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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艺术美的特征，我们在第一章里已经有过许多的论述。这里，只是将分散在各节中的有关要点集中起来，做些必要的强调和补充。

首先，艺术美高于现实美。黑格尔认为，“艺术美高于自然美。因为艺术美是由心灵产生和再生的美，心灵和它的产品比自然和它的现象高多少，艺术美也就比自然美高多少”^[45]。黑格尔在这里所说的“自然”不仅包括自然美，也包括社会生活。在黑格尔看来，只有心灵才能把杂多归于统一，把理念显现于感性之中，这种观点意味着自然本身是不完整、不集中、不充分、不完善的。很显然，黑格尔在否认艺术美的惟一源泉是现实生活这一点上是错误的，因为他没有看到现实生活的丰富性、复杂性和无限的可能性对作品中艺术美的产生所具有的重大作用，同时也没有看到艺术家作为社会生活中的一员，社会生活是他的艺术创造的根基和出发点。就像一个人不能揪着他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艺术家也不能离开他生活于其中的社会。但是，从另一方面说，艺术作品中的艺术美确实已与现实生活的原生形态有了本质的区别。用歌德的话说，艺术作品中的艺术美已是“第二自然”，这也就是说，它是一个新的现实、一个新的实在。从这个意义上说，黑格尔的观点及其解释的方式是有其合理性的。作品中这个新的“现实”与“实在”在艺术美方面的表现，只有从它与现实生活的区别和差异中才能得到真正的理解。首先，我们可以说现实生活总是处在流动、变化、转瞬即逝的状态之中，它就像奔腾不息的江河那样不能使自己停留。艺术作品中的艺术美则犹如一个水坝，能截住流动的生活，并把它们转化为包含了观念和意义的物质形态。这样，艺术作品的艺术美就超越了生活自身流动的特点而具有永恒性。当然，从作品意义的生成角度看，它同样会因作品自身的历史性和现实生活的变化发展而向未来的时间无限开放。但是，这种可能性首先是建立在艺术作品能超越现实生活的流动性、暂时性这一基础之上的。艺术作品中艺术美的永恒性也意味着它能超越创造它的艺术家的生命的有限性而使其不朽。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谈到作品的永恒性时，虽然指的是文学作品，但同样也适合来说明各门类艺术作品中艺术美的永恒性及这种永恒性在人类社会生活中的重大作用。他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要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46]。从空间范围看，现实生活无边无际，范围极其广泛，并且各种生活形态相互渗透，没有固定的形式和边界。同时，现实生活中的美还受着各种偶然的条件，如时间、地点、情境等的制约。艺术作品中的艺术美则不一样，它能通过相应的物质材料和艺术语言，把现实生活中那些值得去表现、去展示的部分从中分离出来，使其获得相应的音乐、舞蹈、文学、戏剧、绘画、雕塑等形式。假如说画框是把美术作品、舞台是把戏剧作品与现实生活隔离开来的一道屏障的话，那么，艺术语言则是使现实生活以一种新的方式展现在作品之中，而这也就是艺术美。但是，现实生活的这种存在方式已不同于现实生活本身。因为实际上它已是现实生活的一种反映形式，在里面注入了艺术家的热情、理想和观念，具有生活本身不可比拟的统一性和普遍性。毛泽东说：“人类的社会生活虽是文学艺术的惟一源泉，虽是较之后者有不可比拟的生动丰富的内容，但是人民还是不满足于前者而要求后者。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虽然两者都是美，但是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47]由于艺术作品的艺术美具有上述特点，即超越生活流变的永恒性，以及组织生活的统一性与普遍性，这样，它也就获得了传播自身魅力的能力。这就是说，不管是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现实生活中的美的传播能力都是有限的，它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和很短的时间中为接近它的那一部分人所欣赏和接受。而艺术作品的艺术美则能超越时空的限制，向不同时空的众多接受者施加影响，更进一步看，艺术美的这种传播能力也正是艺术传统赖以积累的基础。

前面谈到，在艺术作品的艺术美中注入了艺术家的理想和愿望，从而也就使它在思想上具有导向性，在情感上具有感染力。这就像柏拉图早在几千年前就看到的那样，作品中的美犹如磁铁那样，能感动和吸引接受他的人们。在中国古代的文艺理论中也从不同的角度谈到艺术作品的艺术美的导向性和感染力。张彦远说“图画者，有国之鸿宝，理乱之纪纲”，王微则从“情致”的角度谈到艺术作品艺术美的感染力，他在《叙画》中说：“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虽有金石之乐，珪璋之深，岂能仿佛之哉？按图按牒，效异山海。绿林扬风，白水激涧。呜呼！岂独远诸指掌，亦以神明降之，此画之情也。”

艺术作品艺术美的另一重大特征是它的创造性。现实生活及其美是原生态的，它就是它自身，而艺术作品的美，如上所述，则是艺术家对现实生活及其美进行观察、体验、思考、创造的结果。艺术家的特殊个性、理想和对生活的洞察力，能改造生活的原生形态而使其作品富有创造性。所以艺术作品的美不仅是时代精神的体现，而且也能参与到时代精神的建构过程之中去，最终成为时代精神自身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艺术作品的这种独创性及其理想的特征所带来的另一结果是它在反作用于生活时，能成为现实生活的楷模，成为现实生活中人们向往、追求的理想生活，进而改变现实生活本身。

从上面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在与现实生活的比较中，艺术作品的艺术美具有超越现实生活的永恒性、统一性与普遍性，广泛的传播性、导向性与感染力，以及高于生活的独创性等特征。事实上，正是这些特征使艺术成为人类社会一项不朽的事业。

1.怎样理解艺术作品的内容？

2.试论艺术作品形式的意义。

3.如何理解艺术作品内容与形式的关系？

4.简单解释艺术作品的“意蕴”、“意境”、“风格”、“格调”与“品位”。

5.如何认识艺术作品的商品属性？

6.结合第一章的有关内容，试论艺术美。

本章参考书目：

《卡冈美学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张前、王次炤：《音乐美学基础》，人民音乐出版社1998年版。

王宏建、袁宝林主编：《美术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

宗白华：《美学与意境》，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论剧作》，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

贾文昭主编：《中国古代文论类编》，海峡出版社1990年版。

钟惦棐主编：《电影美学》，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3年版。

谭霈生：《论戏剧性》，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

黄佐临：《导演的话》，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

叶朗：《现代美学体系》，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3]张前、王次炤：《音乐美学基础》第81页，人民音乐出版社1998年8月版。

[13]叶纯之、蒋一民：《音乐美学导论》第87-8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14]《中国古代文论类编》上卷第558-559页，海峡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15]《潘天寿谈艺录》第117-118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

[16]欧纳斯特·林格伦：《论电影艺术》第43页，中国电影出版社1993年版。

[19]叶纯之、蒋一民：《音乐美学导论》第12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20]叶纯之、蒋一尼：《音乐美学导论》第12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

[22]谭霈生：《论戏剧性》第25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

[28]《中国古代文论类编》上卷第561页，海峡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30]何国瑞主编：《艺术生产原理》第35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

[31]《美学与艺术讲演录续编》第350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34]参见克莱夫·贝尔：《艺术》，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原文为：“Art”，1913年纽约版。中译本将原文“有意义的形式”翻译成“有意味的形式”，似乎更有中国美学特色，突出了艺术作品的意蕴，兼有“意义”和“韵味”的含义。

[35]参见潘诺夫斯基：《视觉艺术的含义》，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39]蔡小石：《拜石山房词》，转引自宗白华《美学散步》第64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41]王国维：《人间词话》，《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第434页，中华书局1980版。

[42]笪重光：《画筌》，《中国画论类编》第809页，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版。

[46]曹丕：《典论·论文》，《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第136页，中华书局198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