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是可以改变的
“从来如此,便对么?”
——摘自鲁迅《狂人日记》
我们从小被教育要“遵守规则” ,这没有错。上课要遵守纪律,否则课堂会乱套;过马路要遵守交通指示,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虞。遵守规则,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比如可以减少犯错的机会,还可以获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
久而久之,我们可能会养成在任何时候都严格遵守规则的习惯,而从来不去想一想,这个规则是在什么情况下制定的。现在是否还适用?
有个人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要出门散步。出门不远有一个岔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向右。他每天都习惯性地向右转,一直走到一座民居前才掉头回来。有一天他来到岔路口,正准备往右走,忽然停下来想,为什么我要往右转呢?原来右边那个民居前有一条叫爱斯兰的猎狗,长得非常活泼可爱。他每天都要摸摸它,和它玩一会,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一个多星期前,那家人搬走了,猎犬也带走了,可他还是天天往那边走。今天才意识到情况变了,于是决定往左转,结果发现了更多有趣的事情。回来后他把这个现象总结了一下,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爱斯兰现象” 。
爱斯兰现象
1.我们制定的规则是很有意义的。
2.我们遵从这些规则。
3.时光流逝,事物变化。
4.制定这些规则的原来的理由不再存在,而规则仍在,我们继续遵从它。
所以,我们要时刻警惕“爱斯兰现象” ,在必要的时候要勇于打破规则。下面我讲几个打破规则的故事。
故事一
中国国家大剧院是法国建筑设计师保罗•安德鲁设计的。在国家大剧院设计方案招标中,主办方曾提出三个设计原则。
一看就是一个大剧院
一看就是中国的大剧院
一看就是天安门附近的大剧院
这无非是表示要尊重传统。但安德鲁沿着天安门前的长安街走了一回后发现,这里既有明清时代的建筑,也有建国初期苏联式的建筑,可见传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于是安德鲁将那三条设计规则置之脑后,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个漂浮于水面上的“鸟蛋” 式建筑。从外观看剧院的穹顶像个“蛋壳” ,而“蛋壳” 里面的剧院就是 “蛋黄” ,观众从大剧院进进出出,象征着不断孕育的新生命。这个颇具“未来” 感的设计,最终在数百件设计方案中脱颖而出,完全改变了原定的设计规则,为传统赋予了崭新的内涵。
故事二
我常常对学生说,学习要以“我” 为主,即要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学习的内容、学习的方式。学习不只是为了继承前人的知识体系,更重要的是要建构自己的知识体系。我提出三句口号:为创新而学习,对学习的创新,在学习中创新。我鼓励同学们自己给概念下定义,通过写教育博客逐渐完成个人的知识建构。实际上也是改变了以往学习以“继承前人” 为主的规则,确立了以“建构和创新” 为主的新规则。
初学写论文的时候,少不了要对论文写作规范进行学习,尽量仿照杂志上的论文格式和写作规范进行写作。后来我转向教育叙事研究的时候,发现杂志上的论文格式和规范与质的研究报告有不小的冲突。我没有为了发表而屈从杂志的要求,而是坚持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进行写作,哪怕文章被杂志退回也不改初衷。大家知道,质的研究论文在国内很难发表,因为被某种成见认为不够“科学” 。一次,我写了一篇质的研究论文,寄给了某知名杂志,因为文章的字数大大超过了杂志的规定,写作格式也没有按照《投稿须知》里的要求。本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那家杂志没有简单地把我的文章一退了之,而是在听取了两位审稿专家的评审意见后,决定发表我的这篇论文,但建议我把论文篇幅缩短一半。接到刊物的通知后,我重新审视了一遍论文,尽量对论文进行了压缩,在压缩了一小部分篇幅后,觉得实在不能再压了,否则会降低文章的质量。于是决定把自己的意见告诉编辑。当时打算宁肯失去这次发表机会,也不做违背自己独立判断的事情。结果杂志社从善如流,按照我的定稿发表了论文的全文。
故事三
改变规则,不仅要打破原有的规则,还需要重建新的规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要重建价值体系和评价标准,它带来的改变往往是革命性的,同时也伴随很大的风险,要求新规则的创造者具有非凡的胆识与献身精神。
开国大典时,毛泽东建议鸣礼炮28响。有人提醒他,按照国际惯例,21响礼炮是世界上的最高礼仪,毛泽东不以为然,我们为什么要事事按照别人的来?我们放28响有我们自己的理由。大家一想,可不是吗?中国共产党从诞生到建国那一天,刚好28年。28响礼炮,就代表着中国共产党28年的奋斗历程。规则既然是人定的,就可以被人打破。事事遵守规则,你只会成为一个庸人;在需要打破规则的时候,敢于打破规则,你才会成为一个创造者。
记住,如果你想成为有创造力的人,有时就要敢于像鲁迅小说里的狂人那
样,问一句:从来如此,便对么?
聚焦核心问题
简洁至极所费的心思比包罗万象毫不逊色。
——(英)艾略特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当你想解决某个问题时,发现那个问题实在太复杂了,牵涉许多方面,你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宫,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只好在原地徘徊。这时你可能需要简化你的思维。
一次,我布置研究生们设计一个关于教师培训的调查问卷,以便对教师培训的内容和形式进行新的设计。结果两个星期过去了,他们还拿不出一份调查问卷设计。一问,才知道他们刚刚学过一门关于如何设计调查问卷的课程,觉得调查问卷的设计学问太多了,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他们不知如何下手,刚讨论到第一个问题时就争论不休,意见统一不了,所以迟迟没有进展。这种情形以前几届学生也都遇到过。
我告诉学生,先不要管那些理论,你们先问问自己,你们这次调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回答,改进教师培训的教学设计。那好,以前的培训课程存在哪些问题?他们想了想,说出了一些,但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我又问,那谁清楚这些问题?开展培训的教师和参加培训的学员。我说,那好,你们先访谈几位教师和学员,看看他们提出了哪些问题。然后加上你们想知道的问题,需要调查的项目不就有了?结果,问卷初稿很快就设计好了。我又让他们拿这份问卷在部分参加培训的教师和学员中进行初步调查,看看问卷中存在哪些问题,然后做了修改和补充,不到一个星期,正式问卷就出炉了。
还有一次,一位开展培训的教师发现,报名参加培训的老师越来越少,一问才知道,大家觉得培训班的结业考试太难了。来参加培训的教师的计算机和信息技术水平差别很大,而培训班采取统一的教学内容和考试要求,一些基础好的学员觉得课程太容易,吃不饱;而一些基础差的学员则觉得太难了,跟不上,考试也通不过,只好放弃。我跟负责培训的老师交换意见,他坚持说他是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来安排内容和考试要求的。我问他,我们开展教师教育技术培训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他回答,是提高教师的教育技术水平,促进教师利
用技术改善自己的教学。我说,对呀,关键在于“提高” 和“改善” 两个词。教师培训和正式的学历教育不同,学历教育要求学生达到同一个水平要求,才能授予相应的学位;而教师培训属于非学历教育,只需要学员在原有的基础上有较大的提高,将来能够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断进步就行了,对不对?他点头表示同意,但又说,那考试总得有个统一的标准吧。我建议他在学员入学时先做一个问卷调查和前测,了解他们的起点水平和需求,然后给他们提供相关的培训,结业时再进行一次考核,看看他们在各自原有水平上提高了多少,以
“提高分” 作为考核能否通过的标准,这样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很多人之所以对有些问题感到难以抉择,是因为他们在问题和信息的海洋中迷失了自己最初的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问题聚焦到最初或最终的目标上来,从目标反推,看看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采取哪些行动,而不要过多关注旁枝末节,这种思维方式就是简化思维。
不少诗人和艺术家利用简化思维创作他们的作品。例如,美国意象派诗人庞德,曾经创作过一首名为《地铁车站》的诗歌。开始时诗歌有数十句之多,后来他不断删减,最后浓缩为只剩两句,成为意象派诗歌的代表作。
人群中那几张脸幽灵般地闪现
湿漉漉的黑树枝上的几朵花瓣
——庞德《在地铁车站》
无独有偶,我国著名诗人卞之琳也创作过一首名为《断章》的诗歌,最初也是一首比较长的诗歌,后来删减为两小段。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