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曾评点、编纂科举范文(类似今作文辅导教材)多种，现存顺治十四年(1657)自序的《小题才子书》一种。金氏的此类著作，《唱经堂遗书目录》著录有“《程墨才子》和《小题才子》”^[1]。此两种，当即分别是周亮工所谓“圣叹尚有《历科程墨才子书》”和“所批《西厢》、《唐诗》并《小题》文字，非不种种妙绝”^[2]。对于前者，周氏云“已刻五百叶”，因圣叹遭难而中止，“今竟无续成之者”。明清科举考试八股文，以《四书》、《五经》为考试范围，命题有小、大题之分。所谓小题就是以经书中的一个字至一句话命题，而大题就是用数句、一节、数节或全章内容来命的题。“小题一般用于童试，限从《四书》中出题，小题内容很不整齐，大多纤佻琐碎者。大题用于乡、会试，从《四书》、《五经》中出题，题义一般完整明白。”^[3]笔者在撰写《金圣叹全集》整理前言时，曾指出圣叹著述“生前出版者约为:《第五才子书》、《第六才子书》、《唐才子诗》、《小题才子文》及《大题才子文》(晚清尚存)”^[4]。陈洪先生对此有所注意:

据《唱经堂遗书目录》，金圣叹编有《程墨才子》与《小题才子》。而据陆林《金圣叹全集前言》，则称乃《小题才子文》及《大题才子文》两种。不过由于他未作说明，而“大题”也罢，“程墨”也罢，今[具](俱?)散佚，故其书真相似已不可得知。^[5]

“前言”的撰写较为简明扼要，故此中行文缺乏展开，以致一般读者不甚明晰有关情况。据顾炎武考证，自晚明以来“程墨”是特指某类八股文的:“至(万历四十三年)乙卯以后，而坊刻有四种:曰《程墨》，则三场主司及士子之文；曰《房稿》，则十八房进士之作；曰《行卷》，则举人之作；曰《社稿》，则诸生会课之作。”^[6]程墨文字，是指主持或参加举人、进士考试的官员和试子的范文，而“小题者，场屋命题之所不及，而郡县有司及督学使者之所以试童子者也”^[7]。故就内容看，《程墨才子书》所选评者不包括《小题才子书》，很可能与《大题才子书》相同。从周亮工所言，可以明确《程墨才子书》开雕而未竣，而《小题才子书》已经刊行^[8]；从晚清常州李兆洛、苏州祁文藻等人的有关序言中，可知《大题才子书》不仅道光十六年为李氏重刻^[9]，光绪十五年复由祁氏石印问世^[10]。

此外，徐增撰《天下才子必读书序》，还提及挚友圣叹的另外一部八股文评点:“于是刻《制义才子书》，历三年，此最久。刻王实甫《西厢》，应坊间请，止两月，皆从饮酒之隙、诸子迫促而成者也。……今《水浒传》有序，《双文记》有序，《制义才子书》有序，《唐才子诗》有序:此皆《天下才子必读书》之序也。”^[11]可见此书是在生前问世的，故不是《程墨才子书》。“制义”即八股文，亦称制艺、时文、时艺、八比或四书文。从题目看，可以包括“大题文”和“小题文”，但是，从圣叹顺治十四年三月有关自序看，似乎又与《小题才子书》无关:“先是，余有世间《六才子书》之刻。去年高秋无事，自督诸子弟甥侄，读书学士堂中。……因不得已，搜括宿肠，寻余旧日所暗诵者，凡得文百五十首，茫茫苍苍，手自书写。”《第六才子书》于顺治十三年四月间评点刊行，当年秋天因为教育子侄的需要，圣叹开始评选小题文，至次年三月已经完成评点(自序落款为“顺治丁酉三月二十四日，大易学人圣叹书于疁关舟中”)。在时间上仅历时半年，即便加上《大题才子书》的评点，亦不应该是“历三年，此最久”的《制义才子书》。不过，考虑到向来自序喜欢夸饰自己评点迅疾的不实之词，以及《小题才子书》和《大题才子书》的曾经刊行传世，笔者倾向于《制义才子书》是包括“小题”和“大题”的金批八股文的总名，总历时三年，具体问世有先后。至于《程墨才子书》，当是与《制义才子书》不同的另外一种金批八股文选，可能从来都没有完成刊刻过。在《大题才子书》有待发现的今天，上述解释希望能勉强做到差强人意。从见于著录和传世的《程墨才子书》、《制义才子书》、《大题才子书》、《小题才子书》等书目看，我们至少是不能根据后人所编《唱经堂遗书目录》来判断有关真相的。

关于金批小题文的书名，现仅存光绪石印本，扉页作“小题才子文”，目录作“历科小题文”，版心作“小题才子书”；《唱经堂遗书目录》作“小题才子”，当是简称。根据圣叹评点类著述的取名惯例以及徐增和周亮工对同类书名的记载，笔者在整理此书时统一为《小题才子书》^[12]。

在这部成书于晚年的著作里，共收入一百二十八位晚明和清初文人的小题文。从评语中可以看出或涉及到的，或结合其他史料可以判定与圣叹有交往关系的，有多位。其中，如钱谦益、周亮工、叶绍袁、顾贽、顾予咸、许(顾)虬、周令树等，在前面的有关章节中已经有所介绍，此处不再涉及，以下对王思任、沈幾、高承埏、高佑、王复阳、许之渐(兼及许之溥)、沈世奕(兼及沈元鼎)、宋德宏、宋德宜、秦松龄(兼及秦松年)等略作考述。至于沈以曦(顺治二年任长洲知县，三年至十一年任苏州府推官)、程邑(顺治十三年至康熙元年任苏州府学教授)等当地官员，按理会有交往，但因评语中没有流露迹象，故亦不予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