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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圣叹史实研究
1.18 第十四章 周计百:可以托孤的神交
第十四章 周计百:可以托孤的神交

金圣叹何许人,世皆知之;周计百何许人,则知者甚少。而金圣叹与周计百的交往虽为前者晚年重要的交游活动,其内情却鲜为人所了解,起码近代学者对此已语焉不详;在当代的金圣叹研究中,有关论述对这一话题更是付之阙如。笔者仅就知见所及,对有关问题试加考述。

在金圣叹因哭庙案被杀之后,其友人无锡嵇永仁给寓居江宁的黄虞稷写过一封短札,文字不长,俱录如下:

近有一绝异事,周计百使君司李南,读《才子书》,慕圣叹为人,遣使赍舟车之费,往迎之。圣叹适有唐诗选,未赴也,然业已心许之。越明年,使君梦一人披发跣足,耸身案上,蒙面而泣曰:“我圣叹也!”使君晨起,谓客曰:“圣叹休也!”遣使再至吴门,始知使君梦中之夕,即圣叹绝命之晨也。嘻,异矣!仆为之作纪梦诗、追悼诗,足下和之。

这封题为《与黄俞邰》的书信(虞稷字俞邰),不知何故未收入雍正刻本嵇氏《抱犊山房集》[1],却有幸为周亮工康熙初年辑评的《赖古堂尺牍新钞》所采。此部尺牍总集,收录明末清初诸大家书翰“甚富甚精”,行世之后“海内翕然奉为中郎帐中秘”[2]。编入此书卷二的嵇永仁书信,也自然引起部分有心人的注意。如近代学问大师俞樾,便在其所撰著名的学术笔记《茶香室丛钞》中,以“金圣叹身后异事”为题,节录了嵇氏尺牍的主要文字,并加识语曰:“按此圣叹身后之事,世罕知者。惟‘南’不知何地,‘’字亦未识,疑有误。”[3]

俞氏此则按语,虽仅二十七字,却有三点可议之处。其一,曰嵇氏所述为圣叹“身后”之事,有意无意地淡化了金氏生前与周氏交往的事实,而凸显了周氏梦境的荒诞色彩;其二,明明不知周计百为何许人却不直说,殊不知曰“南”不知何地,恰说明于计百不知何人;其三,曰“”字未识,则是这位精小学、善考证者的百密一疏[4]。应该承认,《茶香室丛钞》的引述扩大了嵇氏尺牍的影响,但同时有关按语也给阅读者造成一个印象:这只是一个人名、书名皆无法坐实的怪异不经之谈。影响所及,使得现当代金圣叹研究者多数人对《尺牍新钞》所提供的这则重要史料均视而不见,从无论及;个别学者或只是照抄有关文字而视为“圣叹身后异迹”[5],或审慎地仅言“嵇永仁为之赋诗追悼”[6]、“嵇永仁为之悲悼”[7]而根本不评价有关事迹。如果说金圣叹与周计百之交在后世已成为一个谜,那么谜语的制造者便是俞樾了。至于此谜的解开,还需从金圣叹自己的著述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