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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圣叹史实研究
1.13.1 一 许孝酌——许王俨
一 许孝酌——许王俨

顺治十七年,圣叹撰《与许孝酌王俨》:“弟比日随手抄得七言律体六百馀篇,尽是温柔敦厚之言,甚欲先生为我一订正之。”(见《鱼庭闻贯》)此信约写于该年仲夏,陆勇强据清人吴山嘉《复社姓氏传略》(中国书店据道光十一年刊本影印本,1990年)、今人蒋逸雪《复社姓氏考订》(《张溥年谱》附录,齐鲁书社,1982年)著录其曾入复社,并考其人曰:“许王俨,《复社姓氏传略》卷三云‘许王俨,字玉酌。’”又据顾光旭《梁溪诗钞》卷十四“黄秀才家舒”条和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四十《杂识》,指出长洲许王俨名列明天启、崇祯年间无锡文社“听社十七子”。

在吴山嘉《复社姓氏传略》中,是将许王俨置于常州府无锡县,字孝酌而非玉酌;蒋逸雪(1902—1985)《复社姓氏考订》在“长洲县”和“无锡县”分别录入“许洄(孝酌)”和“许王俨(孝酌)”[9]。两名(洄、王俨)、两地(无锡、长洲),是何关系,蒋、陆均无辨析。

许孝酌,长洲甫里人,许自昌的长房长孙,即长子元溥之长子。许虬《从嫂陈节妇传》云:

从嫂节妇陈,本郡长洲人,赠詹事允坚孙女、附例太学生礼锡女……嫂年二十,归吾从兄质,字言初,多病,世父叔尹文林公课之严……时大母诸太孺人尚在堂,吾群从昆弟十馀人,文学孝酌兄,与兄同乙卯生,为最长,孝兄之嫂刘,郡居,岁时乃集江乡。[10]

孝酌与许质同生于万历四十三年(1615)乙卯,由其妻姓刘,可知谱名为“定泰,聘封仪部刘公隽子、文学君锡寿女”,许质谱名为“定国,聘邑令陈公允坚子、文学君礼锡女”[11]

许元溥(1596—1645)[12]),字孟宏,崇祯三年举人。张溥(1602—1641))该年冬撰《许年伯母诸太孺人寿序》,云“予兄洛尹又幸托婚孟宏犹子”[13],徐朔方据此文认为张溥“自云其兄为自昌孙婿”[14]。其兄即沈京应,字洛尹,“本张溥之兄,继于沈氏,为黎阳大司马[15]婿,饩于庠”[16],为太仓王在晋(官至兵部尚书)的女婿;从年龄看,张溥小于元溥,因两人同为崇祯三年举人,故称其父为“年伯”,母为“年伯母”;京应与元溥相仿,所谓“托婚”,当指京应女许配元溥侄。因着这层姻亲关系,张溥与元溥交往甚密,曾撰《贺孟宏子孝酌采芹》:

一夜春庭开碧甤,阳秋此日荷新知。科名可设光童子,礼乐当兴在圣儿。宅相江东白玉麈,家风少岳汝南碑。从今读《易》兼群典,漫笑诗人刺佩觽。[17]

同卷收录下年秋季《贺祝尊光秋隽》、《寿龚仲和六十》诗,分别为常熟祝谦吉(崇祯六年举人)和嘉定龚方中(1573—1634)[18]撰,可见孝酌为崇祯五年(1632)诸生,时年十八岁。据府志载许王俨为“元溥长子,《复社姓氏》贯无锡”,可见其庠籍不是长洲而是常州府无锡县,其庠名亦非许定泰,而是许泂(“洄”是后人误书),字孝酌,典出《诗经·雅·大雅·生民之什》“泂酌彼行潦”(晚明鄞县朱泂,亦字孝酌)。吴应箕(1594—1645)崇祯十年秋撰《许孟宏元溥招饮,因观其藏书,令子孝酌泂在坐》[19],当是以许泂为名入学的。至于“王俨”,当是其后来其庠籍“从无锡改归”长洲[20],重新取的学名。

在圣叹诸友中,许王俨是比较热衷参加文学社团之人,不仅晚明参加复社、听社,清初参加慎交社(乾隆《苏州府志》卷七十六“《慎交姓氏》云字孝酌”),顺治十二年乙未还与昆山友人共倡“桂子轩文社”,鼓励友人“值盛世弘文之日,尤吾党励志之秋”[21]。由于父子均是复社成员,在明末清初颇有影响,“孟宏先生暨长君孝酌,父子先后俱负重名,四方拏舟造谒者,日夜相望”[22]。在学术上,许王俨继承其父“于经艺罔不淹通,尤邃于《易》”[23]的家学,刘城(1598—1650)云:“余治《易》,好为象数占变之说,又好讲图义……同学中,吴门则许孟宏、孝酌父子讲此每有胜义。”[24]许氏父子对以公安、竟陵派为代表的“楚文”向有好评,崇祯十三年为新进士黄冈万曰吉刊行《万允康近稿》,请湖南攸县刘友光为之序:

今年春,予以病废行歌吴市,虎阜之石、寒山之钟,皆得以轻舠容与。因寻素所表章楚文之许子孝酌,披帷肃肃,古今之色照耀阶除,剪韭抽帘,平生之欢殆尽。[25]

入清后,孝酌似乎以隐居为主,康熙二年间(1663),堂弟许虬曾撰《寄家兄孝酌兼劝北游》诗[26],不知是否进京求取过新朝功名。但更多的精力是用于地方上的慈善事业,康熙十三年与堂弟定升等首创苏州育婴堂[27],《吴郡甫里志》“庠员·明朝”有其小传:

许玉俨,字孝酌,长洲(从无锡改归,元溥子)。积善著书,文名遐播,从游者甚夥。赈饥民,赎难妇,建桥梁,创育婴,孳孳以终。康熙癸丑,膺宁郡守云鹏聘,预修府志。[28]

其制义之文,晚明被收入《吴中十六子新稿》[29];所著有《轫园杂志》、《闻樨园文集》、《沧浪亭集》、《代萱草》、《予怀集》、《岭怡草》、《蔗庵诗草》[30],惜无遗存。圣叹顺治十七年选评唐七律诗时,致信表示“甚欲先生为我一订正之”,亦是对其文学才能的一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