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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圣叹史实研究
1.8.3 三 晚期订补(四十九岁至五十四岁)
三 晚期订补(四十九岁至五十四岁)

清顺治十三年(1656)丙申 四十九岁

徐立、陈瑜云“是年,刻《西厢记》”;徐朔方云“评点《西厢记》在今年或略后”;严云受于顺治十四年云“批《西厢记》竣……金氏批《西厢》是五十岁左右时事”。

【订补】严云受主要据《闹简》〔石榴花〕金批“吾友斫山王先生……今与圣叹并复垂老”而推,不确。徐朔方引《辛丑纪闻》“丙申批《西厢记》”后指出“年四十九,与《石榴花》评语‘垂老’云云合。古人近五十即作嗟老之辞,非今日比也”。徐立、陈瑜另引徐增《才子必读书叙》:“董西厢评十之四五,散于同学箧中,皆未成书。……同学诸子,望其成书,百计怂恿之。于是刻《制义才子书》,历三年(丙申),又刻王实甫《西厢》,应坊间请,正二月。”其实,徐增原序“历三年”后,无“丙申”二字,此是据陈登原转引[89];“正二月”,陈氏即误,原为“止二月”。顺治原刻本《第六才子书西厢记》卷七最后一页,标有“顺治丙申四月初三日辰时阁笔”一行字[90],加上卷八所谓“续之四章”,当批竣于四月上中旬之际。

【补遗】《西厢记》评点参与者有友人释密训、总持、韩住、王伊、王瀚等。卷七《惊梦》总批:“吾闻《周礼》,岁终,掌梦之官,献梦于王。夫梦可以掌,又可以献,此岂非《西厢》第十六章立言之志也哉,而岂乐广、卫玠扶病清谈之所得通其故也乎?知圣叹此解者,比丘圣默大师、总持大师、居士贯华先生韩住、道树先生王伊,既为同学,法得备书也。”圣默大师,释名密训,是圣叹毕生方外友人,曾多次劝促徐增拜访之;圣叹所跋邵弥遗画,也是得之圣默。《沉吟楼诗选》有《怀圣默法师》、《题圣默法师画梅》。总持大师,金圣叹《通宗易论》第一章《五十》下有“西堂总公”四字,当即总持大师;另圣叹《沉吟楼诗选》有《寄总持法师》和《人日怀总持法师》。赵时揖《贯华堂评选杜诗总识》:“《离骚》、《史记》、《孟子》、《左传》诸书,闻各有数十首,存松陵总持、不二、解脱三禅师处。”徐增《怀感诗》有《解脱法师圣供》,《沉吟楼诗选》有《病中寄怀解师》、《般若解脱二法师来住数日竟失晤》。贯华先生韩住,与圣叹为挚友,又见《鱼庭闻贯·答韩贯华嗣昌》,以《鱼庭闻贯》署名惯例,韩住似又为以字行者。此人或与圣叹亲家韩俊(金雍岳丈)为昆季(名皆以“亻”为偏旁)。《沉吟楼诗选》有《病中承贯华先生遗旨酒糟鱼各一器寄谢》、《贯华先生病寓寒斋余亦苦痁不已》、《病中见诸女玩月便呼推窗一望有怀贯华》。

王伊已前见,另《第六才子书》引述友人王瀚(斫山)的言论甚夥。徐朔方认为“斫山,名瀚。明内阁大臣王鏊(1450—1524)之裔孙也”,另于《引论》中曾注“斫山(前内阁大臣王鏊的孙子瀚)”[91]。文孙是旧时对他人之孙的美称。言王瀚是王鏊(谥文恪)之孙,始于金圣叹“文恪之文孙”之说,经俞鸿筹“文恪之孙”[92]而几成定论。徐先生能细心地发现实际上的不可能(鏊生于一四○五年,圣叹生于一六○八年,相距约一百六十年,后者友人一般不可能为鏊之孙),在谱内审慎地注明瀚为鏊之“裔孙”,实属不易。王瀚,为王鏊五世孙,王道树二哥。约生于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明末吴县附例生,入清隐居,康熙八年(1669)尚在世。与圣叹交往数十载,互相服膺。至于在金批《西厢》中为何会出现以“文孙”之典(出《尚书·立政》)指称挚友王瀚,笔者倾向于这是一个在传抄、刊刻过程中造成的笔误,“文孙”当为“玄孙”的形近之讹,即远代子孙之意。

约五月,徐增致信友人王学伊,谈及欲购刚刚问世的金批《西厢记》。徐增《答王道树》:“……弟不到唱经堂十年矣,茫茫大海,未知适从。敢请道树明以教我两日,买得《第六才子书》,寝食与俱。”[93]徐增《答王道树》写作时间难以确考。将其先后所撰《送三耳生见唱经子序》、《<天下才子必读书>序》与《答王道树》对读,则可推断徐增之会见金圣叹主要有三次:崇祯十七年为初次,顺治五年为二次;由于前两次仅相隔四年,故“逾八年得一相见”必为第三次,至顺治十四年恰为“逾八年”,故徐增“不到唱经堂”的下限当为顺治十三年(取其整数云十年,亦不为过)。徐增《读第六才子书》当写于该年五月,次第三首为《淮上舟社赋百年一闰端阳杜湘草属和》[94],该年闰五月。

徐朔方引及《四库全书总目》沈起《学园集》提要“与金人瑞相善,故熏染亦深。其与李炜书,自称近来评点《会真记》,颇多奇解。……其所见解,颇与世所传人瑞六才子书议论相近也”一段文字,文后未涉沈起、李炜事迹。严云受和徐立、陈瑜未及此。

【补遗】沈起(1612—1682),字仲芳,原名方,浙江嘉兴人。崇祯十年师从查继佐。二十八岁为诸生,乙酉削发弃世,为东禅寺僧,法名铭起,改字墨庵,世称墨公。传记见曾王孙《故明秀才墨庵沈公塔铭》[95]、黄容《明遗民录》卷十、孙寰镜《明遗民录》卷二十四(名沈方)等。据沈起撰其师《查东山先生年谱》,继佐崇祯十二、十三年(1639、1640)曾两至苏州,尤其是后次,“先生胜集吴门,风雅照耀,海内遐企”,得交诗歌选家姚佺(圣叹好友,参见下条),两人“志趣极合”(《东山外纪》卷二)[96]。此行沈起如随侍,“与金人瑞相善”或即始于该年。故在现有史料条件下,系其人于顺治十三年[97],虽无甚可堪挑剔之处,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从沈起师从、著述、秉性看,其与圣叹相善绝非偶然。如:查继佐是位戏曲家,还曾改编过《西厢记》[98],沈起参编过士子考试“程墨”多种、自编《临秋集》等(金氏有《程墨才子》、《小题才子》),自著《大易测》、《春秋经传引》、《测杜少陵诗》、《宗门近录》(金有《通宗易论》、《左传释》、《杜诗解》、《圣人千案》);好奇尚义,亦曾于“谒文庙”时戏弄郡邑官员皆“怵惕”的直指使者;治学“通经史百家言,不拘笺注,能自出意解,皆成确论”;为文“拔新领异,探幽抉奥”,“文势纵横,不可方物”(参曾王孙文)。李炜(1621—1679)字赤茂,号格斋,浙江嘉善人。明诸生,沈起弟子。入清多次参加科岁之试[99]。曾撰《寄怀墨庵兼询圣叹》云:“海内传经金若采,千秋狂士沈苓山。每倾玄辨心几折,别有深情涕欲潸。虎豹斗昏风雨黑,蛟龙蛰起瘴云殷。何当携手濠梁上,赠以双珠明月环。”[100]可见诸人友谊。

《沉吟楼诗选》有《赠夏广文》诗。陈洪指出夏广文即夏鼎,并据《吴县志》卷四职官表“(夏鼎)十年正月任,十四年十一月劾去”,指出金诗中所咏“十年梦断”、“重来坐”,“皆指夏鼎修整学宫事。这是他任内的主要政绩之一,也是金圣叹赠诗的直接原因”;徐朔方云“作诗《赠夏广文》。见《沉吟楼诗选》。诗云:‘潦倒诸生久白头,十年梦断至公楼。杏花廊下重来坐,药草笼中实见收。弟子歌诗环震泽,劳臣碑记在长洲。圣朝日月如清镜,下考终居第一筹。’‘见收’,或指补廪膳生。可见此年前后圣叹犹未忘情科考。据《吴县志》卷四,夏鼎字象也,顺治十年一月任吴县教谕,十四年十一月被劾去职。”严云受和徐立、陈瑜未及此。笔者于顺治十四年下编入此诗,并撰文云在此年“给吴县教谕夏鼎所写的诗句中,已经表现出履新去旧的希冀”[101]

【订补】(一)陈洪所引《吴县志》:“夏鼎,字象也。江浦(人)。……顺治十年为吴县教谕,勤于课士,修整学宫。督捕万,猾吏,侵占学基,伐树筑室。鼎申巡抚,督学卒按其罪,毁其居,基址遂清。”查民国修该县志同卷,“江浦”作“江宁人”(卷四《职官表》作“江浦人”,亦不缺“人”字);“督捕万,猾吏”作“督捕厅猾吏”;“鼎申巡抚,督学卒按其罪”,意似应为“鼎申巡抚、督学,卒按其罪”(据《东华录》雍正二十三“各府督捕厅专司督缉”,似不归学政辖制)。此事康熙县志夏鼎传有更加具体记载:“学宫颓废,锐意修缮。时刑厅狡胥余茂卿依势侵占学基,伐殿傍树,筑室其址。鼎申巡抚都御史周国佐、督学道张能鳞,檄苏州府推官杨昌龄诣学勘视,卒按其罪,毁其居,基址遂清。”[102](二)夏鼎为江宁府江浦(今南京浦口区)人,明崇祯九年举人,十七年任常熟教谕;清顺治十年春赴任吴县教谕,龚鼎孳撰诗送之:“《长杨》词赋薄乘轺,立马儒宫锦络骄。天际晓鸿辞朔雪,江南帆影动春潮。琴开石虎花千涧,杖倚垂虹月一桥。终信平津经术贵,肯因微禄傲耕樵。”[103]康熙县志、同治府志均云夏鼎顺治“十四年摄长洲县篆,以事去(官)”,不确。据顺治十八年江宁巡抚韩世琦奏疏所记:“十二年六月十八日行苏松道,六月二十三日转行长洲县……吴县教谕夏鼎于十一月初四日接署”;“(长洲)该知县王任,至顺治十二年二月三十日拘齐各犯解厅,计迟四个月零五日……该推官杨昌龄于十一月十一日行县送审,该署县事吴县教谕夏鼎,于二十四日造册解审,计迟一十三日”[104],可见夏鼎是于顺治十二年十一月就曾以吴县教谕代理长洲知县事(十四年上半年第二次署理)。(三)由于吴县县学自清朝顺治二年清军下江南以来,“本朝鼎兴,庙庑堂阁倾圮,敬一亭廨宇斋舍俱颓,射圃、启圣旧址为奸民所侵,伐树筑室,直逼内地”,夏鼎不仅收复失地,而且“捐俸协修”[105],从而恢复旧观,使当地诸生有了修学的场所,故此事影响很大。陈洪谓“是金圣叹赠诗的直接原因”,甚确,由此可断《赠夏广文》当撰于顺治十二年十一月前(如在此后,就不会仅称之为“广文”了),顺治二年至十二年为整整十年,“十年梦断至公楼”当是实指吴县县学有关建筑已经坍毁十年。陈洪从《妙法莲华经》和《旧唐书·狄仁杰传》找出“药草笼”的出处,认为是“意谓夏鼎恩泽广被,己虽不才,亦忝在受惠之列”。有关诗句,可能亦有以吴县诸生的口吻赞颂夏鼎使之重新有了读书求学场所之意。

《沉吟楼诗选》有《寿吴明府》,陈洪因此诗与《赠夏广文》均有“药草笼”的典故,云“吴明府为吴明相,顺治十二年至十四年任吴县知县,故知《寿》诗与《赠夏广文》同时,可参证”,后又明确先后关系而含糊赠诗对象:“此后不久,金圣叹赠吴县知县的诗中,再用‘药草笼’语。”[106]徐朔方将“作诗贺吴县知县吴明相生日”列于“作诗《赠夏广文》”之后,并云“《沉吟楼诗选》有《吴明府生日》两题,俱为七律,作春景。另有《寿吴明府之一》亦为七律。后诗云:‘文字因缘千里合,冰霜怀抱一时开。’《吴县志》卷二云,吴明相字容之,长治人。去年三月任,明年被劾去职。”吴正岚亦云“顺治十二年(1655)至顺治十四年(1657)之间,金圣叹与吴县知县吴明相交往频繁……所作寿诗今存《吴明府生日》二首和《寿吴明府》之一一首”[107]

【商订】陈洪在论及吴明相时仅提《寿吴明府》,是其谨慎处。《吴明府生日》两首与《寿吴明府之一》虽然均“为七律”,赠诗对象恐非一人。从题目看,某某“生日”与“寿”某某便不一致;从时序看,一是作浓郁“春景”:“朝雨万家催种急,春园百处卖桑齐”,“菖蒲夜雨平郊埛,桃李春风动学墙”(次首),一似冬春之际:“实爱高寒愿学来……冰霜怀抱一时开”;从地点看,一云“西子溪头浪拍堤”,一云“文字因缘千里合”。在圣叹生活的明末清初,吴姓任吴县知县者有两人,一是崇祯十七年吴梦白,一是顺治十二年吴明相。吴梦白,字可黄,号华崖,浙江仁和(今杭州)籍崇德(康熙元年改名石门,今桐乡)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次年任吴县知县。其进士履历为“浙江仁和县人。号□霖,治《诗经》,辛亥生,乡试54名,会试366名”[108],可知其约生于万历三十九年(1611)。其父吴中台,万历四十年举人,官建平知县。梦白“尚气节,工诗文……知吴县,有惠政,未几明亡。唐藩建号,走闽。闽破,挂冠归……优游林下垂四十年,生平著作甚富,晚年悉取焚之”[109]。针对仁和籍的浙人,圣叹贺诗“西子溪头浪拍堤”甚合。吴明相为山西长治人,家乡距离苏州约两千里,而苏州与杭州仅隔两三百里,“千里合”只能是指吴明相。此人在吴县任上的具体起讫时间为“自顺治十二年五月十三日行县……至顺治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离任”[110],将《寿吴明府之一》系于十三年亦可。

《沉吟楼诗选》另有《吴邑黄明府新婚》,吴县自万历至顺治,无知县姓黄者,“黄”字当属抄误。

清顺治十四年(1657)丁酉 五十岁

【补遗】三月,七岁小女金法筵摘花欲为父插之。据《吴江沈氏诗录》载,金法筵“七岁能诗,圣叹爱之,为赋‘左家娇女惜馀春’之句”。全诗尚存,名《暮春早坐,小女折花劝簪,谢之》,见《沉吟楼诗选》。法筵今年七岁,姑将此诗即此事系于该年。

三月二十四日于本县疁关(浒墅关的别名)舟中撰《小题才子书》序。序曰:“先是,余有世间《六才子书》之刻。去年高秋无事,自督诸子弟甥侄,读书学士堂中。每逢三、六、九日,即依大例,出‘四书’题二,观其揣摩,以验得失。而二三子都苦才多,每日晨朝磨墨,伸纸摇笔,未几,余试掣而视之,则已溢出题外。若是乎‘四书’白文之决不可以不讲,而先辈旧文之决不可以不读也。因不得已,搜刮宿肠,寻余旧日所暗诵者,凡得文百五十首……顺治丁酉三月二十四日大易学人圣叹书于疁关舟中。”在当代学术史上,是梅庆吉先生首先披露此书的存在[111]。该书扉页署作“小题才子文”,版心题为“小题才子书”。按照圣叹“六才子书”的取名惯例,当以版心之名为是。明清科举考试以“四书”“五经”文命题曰“大题”,以“四书”文命题曰小题,先考小题文,后考大题文。圣叹曾评选《大题才子书》,道光年间尚存世。此序落款为“顺治丁酉三月二十四日大易学人圣叹书于疁关舟中”,可知写于顺治十四年。有学者认为“欲了解金圣叹晚年思想、心态,这是很重要的一篇文字”,同时又指出“这篇文字的中间一段,特别是所谓‘五功’,文字风格、文字水平与金圣叹一贯的风格、水准相去太远,且刊出于圣叹身后,不无可疑之处。可能是刊出时他人增补”[112],可备一说。只是说《小题才子书》刊于圣叹身后,可能忽略了周亮工于圣叹逝世次年所云“所批《西厢》、《唐诗》并《小题》文字”[113],可见是刊行于身前的。徐增《天下才子必读书序》云该书“历三年”,是指其边评边刻,历时三载。与圣叹自序始于“去年高秋”之说,在时间上有出入。或是包括今已不见的《大题才子书》,抑未可知。

八月徐增来访。撰《访圣叹先生》:“恐冷灵均梦,来登杜甫堂(家有杜甫堂)。菊花秋正好,兰叶晚逾芳。学道多生幸,为诗一世忙。蛩声凉露下,唧唧月苍苍。”[114]言及圣叹“家有杜甫堂”。

冬,王仕云批评本《第五才子书》刊行。王仕云《第五才子水浒序》:“《水浒》一书七十回,为一百八人作列传。……试问此百八人者,始而夺货,继而杀人,为王法所必诛,为天理所不贷。所谓‘忠义’者如是,天下之人不尽为盗不止,岂作者之意哉?吴门金圣叹反而正之,列以第五才子,为其文章妙天下也;其作者示戒之苦心,犹未阐扬殆尽。余则补其所未逮,曰:《水浒》百八人非忠义,皆可为忠义。是子舆氏祖述孔子性相近之论,而创为性善之意也夫。岁顺治丁酉冬月,桐庵老人书于醉耕堂墨室。”王仕云《水浒传总论》:“《水浒》可不传,而圣叹评其文,望如评其人,非教天下以偷也,教天下以止偷之法也。余不喜阅《水浒》,喜阅圣叹之评《水浒》,为其终以恶梦,有功于圣人不小也。”在金氏在世时,有明确时间而且不是贯华堂刊刻的《第五才子书》,惟有醉耕堂顺治十四年刻本。仕云字望如,一字过客,歙县岩镇人,随父寓居南京,顺治九年进士,历任广东程乡、平远县令、衡州、潮州知府,皆有政绩,与周亮工是生死之交。“醉耕堂藏板”是始自周文炜(1583—1658.12.31)大业堂的一个家族出书标记,明末“大业堂重梓”《梨云馆类定袁中郎全集》,扉页就已钤“醉耕堂藏板”之印。至清初,亮工弟亮节以此堂号“较正”刊行过唐孙思邈辑《银海精微》等,可知“醉耕堂”是其父子共享之堂号。

约在此年为浙江裴一中《裴子言医》撰序。该书凡例云:“是帙谬辱楚中毛槐眉、吴门金圣叹、云间蒋斧山、四明张振仲、武林赵声伯、禾郡朱子若、同邑钱孺西、胡孝辕、陈则梁诸先生,各赐瑶序弁其首,是无异蝇之附骥,不难不千里行矣。第皆奖借过实,大非凉德所堪,用是怀惭,不敢遽梓,仅自序其略焉耳。”[115]此则史料,首见于孙中旺先生征引[116]。裴一中,字兆期,号复庵,世居浙江海宁。其兄绍中,为万历二十二年(1594)举人,约万历三十九年任海盐教谕。一中随任,“因家焉”,遂为海盐人,“缘试厄,遂隐于医,所投辄效。性倜傥,仗义疏财,勿屑屑家人生产。有急者倾囊周之,无德色。所著有《自惩要则》、《裴子言医》、《删润原病式》等书”[117]。由裴绍中考中举人的时间,可见其弟一中当为万历前期生人。“楚中毛槐眉”指毛一骏,字翰如,号槐眉,湖北天门人,崇祯三年举人,顺治十二年至十五年任海盐知县[118]。“四明张振仲”指张应麟,号振仲,鄞县人,万历四十六年(1618)举人,顺治十三年署平湖教谕[119]。平湖、海盐两县毗邻,均属嘉兴府。据此大致可以推断金圣叹为《裴子言医》写序的下限。

清顺治十五年(1658)戊戌 五十一岁

徐朔方记“正月,阎若璩及其父来游,作诗为别”,并于下第一段引张穆(1805—1849)编著《阎潜丘先生年谱》记载阎若璩于顺治十五年(1658)“以病尝就医镇江,特延李宝应叔则先生偕行……长洲金圣叹闻而访焉,语辄诎,逡巡别去”[120];于第二、三段引金诗《阎子牛叟游邓尉,有怀故园梅花,因送之归学山二章》、《同姚山期、阎牛叟、百诗乔梓滞雨虎丘甚久,廿三日既成别矣,忽张虞山、丘曙戒、季贞诸子连翩续至,命酒,重上悟石轩[121],快饮达旦,绝句记之》、《牛叟阎子游元墓,有怀故园梅花,因送之归学山之六》、《同姚山期滞雨虎丘八首之一》等为证。严云受和徐立、陈瑜未及此。

【订补】据所列资料,此处实际上讲的是两件事:一是据阎氏年谱,圣叹于此年曾至镇江访若璩;一是某年春季在苏州西北郊邓尉[122]、虎丘(上有悟石轩、生公台、千人石诸名胜)先后与阎修龄、若璩乔梓、丘象升、象随昆季和姚佺、张养重等人观梅、欢会。前事是否确有,虽从圣叹著述中尚未找到佐证,但亦不宜轻言其无;后事据有关当事人的诗作,已可确定发生在顺治十八年辛丑一、二月间[123]。如康熙刻张养重《古调堂集》收有《粤游春别》七绝一首,诗前小序曰:“辛丑正月,再彭观梅光福。二月,余与丘子曙戒有粤行。道出姑苏,相遇于虎丘,置酒言别。同集者姚山期、金圣叹、曙戒弟季贞、再彭子百诗,暨镜怜校书。”可证虎丘欢会事在顺治十八年二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晨,即“哭庙”之后约二十天。此外,丘象随《西轩纪年集·辛丑集》有五言叙事诗《泛虎丘》,详细歌咏了其事始末,其中“侧身迎左檐,有客美风度。殷勤达姓名,金子宿所慕”诸句,可见圣叹风采。详参本书第十五章《淮安诸友:人生的末次欢会》。另徐朔方言张氏著有《一家言》(当据《阎潜丘先生年谱》)。据乾隆《山阳县志》卷二一《列传三·文苑·明》张养重传,该书为其侄镇世撰。圣叹为阎修龄所作诗,今存另有《青溪行》,胡介《旅堂诗集》卷一同名诗《青溪行为阎再彭赋》当即据此改写。

【补遗】嘉兴沈起向海宁潘廷章推荐《第六才子书》。潘廷章诗集《述略》云:“禾水褚研耘,总角交也。新葺学圃东塔殿其北,爱奇花,购异书,所藏不多,而颇多别本。戊戌下帷其园,沈子默庵亦时挟秘录来聚。聚必经时,多所论难,三人相得甚欢。《西来》说意,提笔在此时也。因沈子颇然伪本,故激而为之。”[124]潘廷章(1612—?),字美含,号梅岩,又号雪铠道人、海峡樵人,浙江海宁人。早有文名而功名蹭蹬,曾参加抗清,后隐居教授,著《渚山楼诗集》、《西来意》等[125]。后者是《西厢记》评点本,力反金批本观点。《渚山楼诗集》及《西来意》中提及金批《西厢》均称“贯华堂伪本”。《西来意》起因于沈起对金批《西厢记》的推崇。诗集卷九有《拙评<西来意>谬辱高城霞许可,见贻二绝,依韵奉答》其二云:“本是烟波一钓徒,十年浪笔漫书蒲。随身竿木逢场戏,未许天魔属老狐。”末句注曰:“谓近日《西厢》伪本。”研耘为褚廷琯(约1614—?)之号,字研民,一字砚云,崇祯六年举人,明亡隐居;默庵为圣叹友人沈起之号,亦为嘉兴人。

冬,西粤谢良琦初读金批《第五才子书》。谢良琦《才子必读书序》:“生平不识金圣叹。戊戌冬,从阳羨徐二玉所读《五才子书》,方慨然想慕其人。”[126]此文由陆勇强先生首次介绍[127]。徐二玉,陆勇强未涉其人。其名珏美(1620—1695)(《说文》“二玉相合为一珏”),字尔玉,一字二玉,号忍仙[128],常州府宜兴人,庠生[129]。晚明知府徐懋曙(1600—1664)二弟懋晓(1601—1637)之子[130],子元(1645—1678)[131]。陈维崧与其父子为友人[132],赠元琜文云“其尊甫二玉先生,烈才峻性,复磊砢负正骨,诗文墨妙,荫映艺苑”[133]。家谱云珏美“工书,丰神俊朗,邑志列《文苑》”。顺治末年欠赋抗粮,“率众咆哮,拥入县堂,毁官抗比”,于康熙元年六月被江苏巡抚韩世琦以“劣衿逋赋,抗法辱官,病国饥军”的罪名,上疏刑部,“遵照新例,黜革枷责,以示创惩”[134]。谢良琦(1624—1671),字仲韩、石臞,号献庵,广西全州人。崇祯十五年举人,入清官淳安令,顺治十五年任常州府通判,康熙元年去官[135];康熙六年任福建延平府通判。其《才子必读书序》的价值,蒙学者大赞:“由于此人与圣叹同时代,且在较长时间任职、闲居于常州(落职后居于常州武进),又对金圣叹抱有浓厚兴趣,故而所论比起那些身处异地、相隔百年的道听途说之野史杂记可靠许多,甚至比起撰写《金圣叹先生传》的廖燕,其材料也更扎实一些。”[136]此文主要表现了谢氏对金圣叹的理解之同情,就史料而言,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与徐增有关赠序书序相比,逊色许多。

清顺治十六年(1659)己亥 五十二岁

严云受云“金昌于是年春日作《才子书小引》”,并认为“《小引》所说的无力刊印之书,可能指金氏研讨《易经》、佛学等一类著作”;徐立、陈瑜云“是年金昌为圣叹的《杜诗解》作《才子书小引》”;徐朔方云此年圣叹“族兄昌为序《杜诗解》”,又云“另有《叙第四才子书》作于圣叹身后”。

【商订】《贯华堂才子书汇稿》(一名《唱经堂才子书汇稿》)卷首,依次为《叙第四才子书》(即《杜诗解》序)和《才子书小引》(落款时间为“顺治己亥春日”),接着就是《杜诗解》正文。学界向来因此认为《才子书小引》是为《杜诗解》撰。其实大错。后者虽在《叙第四才子书》和《杜诗解》之间,却是整部《唱经堂才子书汇稿》的引言,细读即知,无需举例。不能因为装订颠倒便认为是《杜诗解》序。徐朔方言《叙第四才子书》作于圣叹身后自然不错,而说顺治十六年己亥金昌序《杜诗解》则未必尽妥。周采泉先生认为署为“顺治己亥春日”书的金昌《才子书小引》因有“不讳”、“身后”及“能不痛哉”等嗟叹之词,故“作于圣叹逝后甚明”[137]。笔者认同周先生的观点,并补充几点愚见:(一)金昌序曰“兹暮春之月夕,仆以试事北发”。据乾隆《吴县志》卷四十七《选举·贡生》,金昌为顺治十三年岁贡,后此果有“试事北发”之行,必为赴北闱举人之试。清代乡试在子、卯、午、酉年,故顺治十三年后仅有十四年丁酉、十七年庚子两科[138],一般没有于己亥“北发”之理。(二)此篇“小引”短短五百馀字,有八处直接提到作者,但从不言及“金圣叹”三字,而是无一例外地以“唱经”代之,似其时金氏其名已不能提起,而此时不当在己亥年。(三)金昌序曰“今唱经年亦已老,脱真不讳,是亦为人生之常;而万一其书因以一夜散去,则是不见者终于不得见也”:说此话若在己亥,则圣叹仅五十二岁,“脱真不讳”尚不能称为“人生之常”;若非遭籍家流放之惨,即便“不讳”临身,亦不至于其书遂以“一夜散去”。(四)有不少史料可证《杜诗解》于顺治十六年远未写成,固然序写于成书之前古今不乏其例,然结尾“殊未知诸子将何以为之所也”云云,似此书已结集待刊矣。另徐先生言金昌《叙第四才子书》“作于圣叹身后”甚确。叙中除了提及绝命辞外,尚有“兹淝上归”一句可资为证。淝上指合肥(清为庐州府治所在县,今为安徽省会),古称淝水,今为肥河。查合肥方志,康熙朝第四任即“金昌,苏州人”[139]。虽历任具体时间均缺署,按常规其离任总也应在康熙四年后吧,下限则在康熙十年前[140]

【补遗】正月,范良(1630—1664)评选《诗苑天声》,在卷首“海内订正诸先生姓氏”中列四百九十六人,第五十八人是“金采圣叹”。自序落款为“大清龙飞顺治十六年岁次己亥春王正月上浣吉旦黄海范与良眉生氏题于淮阴寓舍之幽草轩”,序文中又自称“小子良”。可知其名良,庠名与良[141],室号幽草轩,出生徽商,寓居淮安,与阎修龄齐名,所著《幽草轩诗集》七卷今存。方文顺治十三年撰《湖嘴漫兴》七律二首:“久客长淮莫怨嗟,尚馀诗酒作生涯。狂吟痛饮之何处,不是阎家即范家”;“眷西堂不恼人过,幽草轩能召客多。最是难忘可怜夜,红儿歌罢雪儿歌”。末句注云“阎有眷西堂,范有幽草轩。红、雪,二妓名。”诗题注云“湖嘴在淮安新城外,友人多家于此。”[142]喜与遗民隐士交游,孙枝蔚《寄题范眉生幽草轩》诗云:“范生湖海士,幽草却相亲。庭户如空谷,交游半逸民。诗能存雅体时有《诗苑天声》之选,病不厌歌唇。意态飞扬甚,终知异隐沦。”[143]其生年,据方文顺治十六年己亥撰《补寿范眉生三十》“长淮风雅地,小范最知名。九月逢初度,扁舟往润城”,可知生于崇祯三年(1630);卒年据其亲家赵吉士所记,乃康熙三年(1664)暮春:“甲辰闰三月十二日,明经范子眉生卒于都城报国寺。龚芝麓都宪来灵前哭之。越二旬发引,润州潘江如、古歙孙梦在、星源潘二南、同邑吴子谋、汪禹成暨其内侄黄敬明,扶榇登舟;予从陆路至淮,先经营家事,不负死者所托。因与其兄元敷、其弟临万,共立继子宣绩奉眉生嗣,而三分眉生之业。元敷敬予一尘不染,因以闺女许配予长儿。道赴吏部投供,汪太史舟次有赠余诗,道其事最详。诗云:‘吾乡范良湖海士,九州结客燕都死。生平不少游侠人,远隔关河千万里。赵侯藉藉邦之彦,匹马承明方谒选。长安趋走无时闲,十日因依视含敛。范生笑入广柳车,左右竞出临危书。书中絮絮意何如,托君茕茕藐诸孤。诸孤远在江之沚,饥鹰卧虎眈眈视。谁将一矢解重围,全凭义气换征衣。黄沙北走雁南飞,故人骸骨须臾归。拔剑坐使风波息,食肉羞看狗彘肥。忆昨钱塘胡彦远,临死不问家人产。伸手大书作‘丘’字,老父娇儿都不辨。一朝白马来柴荆,下马自称丘季贞。身从江北来江浒,身是胡君好俦侣。胡君身后身任之,应为养亲兼嫁女。此事人人道奇绝,媲美者谁赵天羽!”[144]。诗中以“饥鹰卧虎眈眈视”形容家族中人对暴死的范良家产的觊觎,颇为怵目惊心。

六月,为顾予咸题园林匾额。长洲顾震涛《吴门表隐》:“雅园即桤林小隐,在史家巷,顾吏部予咸所构,今仅存一池一阜,中有爽致轩金圣叹书。”[145]圣叹书“爽致轩”的时间,约在夏季。据顾予咸《雅园居士自叙》,此年由吏部主事告病归乡,“四月抵家,屏迹闲居,辟邻园废址,帖石栽花,为菟裘计。我祖父世居弦歌里,舍南有旷土,俗呼野园……因垒土规池如村墅,无粉饰,撤墙与仲氏园并。吴语‘野’与‘雅’音相似,易其名曰雅园。未数旬,海寇猝发……会大帅梁化凤提兵来援,寇大溃。”海寇猝发,指的是张煌言与郑成功合兵攻镇江、逼江宁,时在六月间(长洲尤侗《悔庵年谱》此年载:“六月,海寇犯京口,江宁被围,三吴震动,赖梁都督化凤击破之。苏城士女争出避乱。”)故其请金圣叹书轩名当在五月。顾予咸,字小阮,号松交,长洲唯亭镇人。顺治四年进士,官至吏部主事,所著有《雅园居士自叙》等。圣叹与其弟予鼎、亲侄嗣曾及从侄慈旭、陈昽等,皆关系密切。详参本书第十章《唯亭顾氏交游考》。

冬,顺治帝曾向木陈忞问及金批《西厢》、《水浒》事。木陈忞《奏对别记上》:“上曰:‘苏州有个金若寀,老和尚可知其人么?’师曰:‘闻有个金圣叹,未知是否。’上曰:‘正是其人。他曾批评得有《西厢》、《水浒》,议论尽有遐思,未免太生穿凿,想是才高而见僻者。’师曰:‘与明朝李贽所谓卓吾子者同一派头耳。’”[146]陈垣《汤若望与木陈忞》首先引述上则史料,并认为“顺治以《西厢记》考和尚,和尚曾翻阅,可见和尚外学之博。和尚还以《红拂记》考顺治,顺治亦能批评其道白不佳,深中肯綮,顺治读书之博亦可见。”[147]据陈垣先生考证,顺治帝本年“闰三月召木陈忞……九月廿二日木陈忞至京面帝”,故两人议论金圣叹,当在该年冬季。木陈忞(1596—1674),广东茶阳(今大埔)人,俗姓林,出家后讳道忞,号木陈、山翁。顺治十六年应召入京,深受礼遇,赐号“弘觉禅师”。所撰《奏对机缘》载,九月十八日“上携学士王熙、冯溥、曹本荣,状元孙承恩、徐元文至方丈赐坐”,与木陈忞参禅。孙承恩、徐元文分别为苏州府常熟和昆山人,或与邵点会面谈及此事。

清顺治十七年(1660)庚子 五十三岁

徐立、陈瑜将《人日孙鹤携酒过看予新选唐人律诗,率其二子来,予二婿亦适至》系于此年,并首先指出“孙鹤,即韩孙鹤。圣叹有同他讨论唐人律体的书信。此信金雍编入《鱼庭闻贯》时,称孙鹤为‘内父韩孙鹤俊’,故知韩孙鹤乃金雍之岳父,与圣叹为儿女亲家也。”陈洪亦云:“韩俊,字孙鹤,为金雍的岳父。疑与韩住相关。俊与圣叹‘鸡飞相及为德邻’、‘一巷来往无人嗔’,交谊不逊于韩贯华。”并注曰:“长洲韩氏为望族。据圣叹赠韩俊诗,知其父号醉白先生,为一清廉大僚。疑即万历年间的礼部左侍郎韩世能。”[148]严云受、徐朔方未及此。

【商订】《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圣叹自序云:“顺治十七年春二月八之日,儿子雍强欲予粗说唐诗七言律体”,“人日”为正月初七,只能是次年事。韩世能(1528—1598)字存良,号敬堂,长洲(今苏州)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累官礼部左侍郎。著有《云东拾草》十四卷。就圣叹亲家而言,韩俊之父应是十六世纪下半叶生人,故不可能是韩世能。今存嘉庆《云东韩氏家谱》,所记即其兄弟六人之“宗支”,“世”字辈的下一代,均行“逢”,并非单名,如长房世贤子为逢隆,二房世能子逢禧,四房世正子逢阳,再下一辈行“氵”,如世隆子韩治,逢阳子韩洽(即写《觱篥行》者),亦与韩贯华、韩孙鹤之行“亻”无关,圣叹其他韩姓友人如韩藉琬、韩魏云亦不见该家谱记载。韩俊父非世能之辨的实践性,还在于“故宗伯韩敬堂宅近迎春坊”[149],否则会以此判断圣叹居处。明代长洲清廉大吏,除了韩世能,稍早还有韩雍(1426—1482),官至都察院右都御史,生三子:韩文、韩敩、韩敞[150],或许是他们的后裔。韩俊岳父为长洲顾所居(1578—1648),所居三子一女,长子予升(1599—1647),次子恒(1606—1661),季子兆先(1609—1688)[151],他们是韩俊的妻兄弟,韩俊生年可推,即与圣叹仿佛。予升独子慈旭、兆先长子陈昽,与圣叹有书信讨论唐律诗。

【补遗】金诗《病中承贯华先生遗旨酒糟鱼各一器寄谢》“悠悠罢弹铗,顿顿食无鱼。卧病烦同学,提携过草庐。加餐倍珍重,醉后默踌蹰。冥报成何语,相敦自有初。”当撰于此年初春。稍后《答韩贯华嗣昌》云“辱垂注,弟比来体中粗好。连日日长无事,止是闲分唐人律诗前后二解,自言乐耳。乃复有人谓弟奇特,不知弟正复扯淡,何奇特也!……佳酝拜领,如何可谢?”(《鱼庭闻贯》第十四条)五月撰致嵇永仁书云“自前冬一病百日,通身竟成颓唐”,到“弟比来体中粗好”,必在春季。

二月,徐增撰文送友人拜访金圣叹。此际骂圣叹为魔之声已稍缓。徐增《送三耳生见唱经子序》:“庚子春仲,一日,三耳生突如其来,曰:‘我欲见圣叹先生。’余曰:‘我爱子,慎毋见圣叹先生为也。’三耳生曰:‘何居?’余曰:‘圣叹先生,乃一世人恶之忌之、欲痛绝之者也。从其游者,名士败名,富人耗财,僧家则无布施处:其为祟也大也……’余曰:‘子果何见而欲见圣叹之切乎?’三耳生曰:‘我见世之贬圣叹者,不但欲杀之,而必使之入十八地之下而后已;间又见称圣叹者,若恐形容之不尽,而非推之到三十三天之上而不快:夫一人能使人极其赞、极其贬,必非常人也!’余曰:‘此得之悬揣。’……余曰:‘吾后来不骂圣叹而赞圣叹故也。二十年人尽骂圣叹为魔,如是者数年……又五年戊子,再同圣默见圣叹于贯华堂,而始信圣叹之非魔也。不禁齿颊津津,向诸君子辨其非魔。一时至友辄怪予,曰徐二园着魔。余曰:此皆爱我之人也,我感之。虽然,十年后骂圣叹者当定,则人之骂余亦定,且以余为虫鸟识风气之先也。至今日,而余言亦颇验矣。盖圣叹不好名人也,骂之不惊;又无我人也,骂之不揽取;又不适用之人也,譬如五石之匏,大而无当,浮之于江河则得矣,而欲举之则坚而不能也。人但请之说法,则应。除说法外,又极闲,人召之饮酒,则应;其他世法中事,则掉头不顾。又性不喜见贵人,干旄临门,罕见其面;又不报谒,人多尤之。人盖无有不爱惜其羽毛者,与圣叹相接,则不列于人,于是惟恐少沾其气息,务必骂之,遂同声附和,而初不知圣叹之如何当骂也。圣叹负从来未有之奇,目中所未见之人故疑之,疑之不解,结而为骂;人或有信之,信之则见我不如圣叹也,又忌之,忌之则势亦必至于骂。于是,举世无有不骂圣叹者矣。吾尝恨天何必生圣叹而使人费唇舌也,又恨圣叹何不生于三千年前而生于今日,为人费唇舌也。自见圣叹后,辄思天生是人,必有所用之处,岂供人骂者?然圣叹正欲人骂,尝曰:“我为法门,故作狗子。狗子则为人所贱恶,奔竞之士决不肯来,所来者皆精微澹泊、好学深思之人也。不来者邀之不来,已来者攻之不去。我得与精微澹泊、好学深思之人同晨夕,苟得一二担荷此大事,容我春眠听画看声了也。”今之从其游者,其先皆同仇雠,乃知不骂圣叹者与圣叹无缘(录者注:原无此二字,据上下文意、句法拟补),骂圣叹者与圣叹有缘,大骂圣叹者与圣叹大有缘。盖圣叹夙生福本深厚,故缘之大有如此。今之赞圣叹,即前日之骂圣叹之人;然则今之有骂圣叹者,即后日之大赞圣叹之人也。吾所以惟恐人不骂之,故问子曾骂过否也。’三耳生曰:‘有不骂圣叹而遂喜圣叹者否?’余曰:‘有。吾友中有龙门子,在我案头读《第六才子书》,曰吾见圣叹,当作八拜礼,先四拜以表平日向慕之心,后四拜则拜其批此《第六才子书》也。’……三耳生曰:‘在何处见?’余曰:‘不在唱经堂见,在三千大千世界中见,譬今之桃花如是红,李花如是白,山如是青,水如是绿,光如是放,声如是响而已。圣叹既无一处不现身,则无一处不可见。吾尝于清早被头,仰观帐顶,圣叹宛然;尝于黄昏灯畔,回看壁影,圣叹宛然;尝于梁溪柳岸,见少妇艳妆,圣叹宛然;尝于灵岩雨窗,闻古塔鸟声,圣叹宛然;乃至风行水活、日暖虫游,圣叹无不宛然者:此吾之见圣叹法也。’三耳生瞿然曰:‘如子言,则余见圣叹不啻久矣熟矣!吾五年来修普贤万行,在在处处皆是菩萨,我今乃知在在处处皆是圣叹也。’余曰:‘果若是,不独子已见过圣叹,而圣叹亦熟见吾子,而我亦不必作文送子矣。’三耳生曰:‘请留此,以志见圣叹先生因缘。’遂录之而去。”此文是研究金圣叹的最重要的几篇文献之一:详细绍述了徐增在思想上认识、了解金圣叹的具体过程;在金圣叹众多的崇拜者之外,又增加了“三耳生”(苏州聂先,编选《百名家词》传世)、“龙门子”两位;文中直接征引圣叹言论,展示了他的“性不喜见贵人”“又不报谒”的孤傲性格。归庄在圣叹逝世后撰《诛邪鬼》,想必是未见徐增此文矣!

徐朔方云金氏“五月,寓三女家,校订《选批唐才子诗》”,并以嵇永仁《葭秋堂集》金序“弟自端午之日,收束残破数十馀本,深入金墅太湖之滨三小女草屋中,对影兀兀,力疾先理唐人七律六百馀章……方沥米作炊,而小女忽患疾蹶,其势甚剧,遂而再见迟留,因遣使迎医”为证;复据《吴江沈氏诗录》,考得“沈重熙字明华,号六书……其妻法筵,圣叹之三女也”。严云受未及此。徐立、陈瑜将此事置于顺治十六年,云“作《与嵇永仁书》,即《葭秋堂诗序》,圣叹《选批唐才子诗》,亦置于卷首,说明圣叹对此文的重视”,又云“是年,评《唐才子书》”,并引徐增《天下才子必读书序》为证。

【商订】(一)金氏有关文字,实为答嵇永仁书信,被《抱犊山房集》的刊刻者作为序言,刻于卷四《葭秋堂旧刻》卷首(《四库全书》本删去),即为金氏佚文。在学术史上最早发现者为民国栾调甫[152],一九六○年代则先后有刘世德[153]、邓之诚[154]征引。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金圣叹全集》,以“葭秋堂诗序”为题,置于《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首,而未注明原始出处,遂使人以为这是《唐才子诗》原刻所有者。如有学者在辨析此文的原名和出处时,就曾指出:“《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首金圣叹《葭秋堂诗序》……然金圣叹之文实是书信,非是诗序,《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刻者因《抱犊山房集》而误以为题。”[155]其实这只是当代排印本所造成的误会。(二)圣叹与嵇永仁书撰于顺治十七年无疑,徐增《天下才子必读书序》康熙二年刻本云“己亥评《唐才子书》,乃至键户,梓人满堂,书者腕脱”之“己亥”,实与金昌《才子书小引》落款“顺治己亥春日”同一道理,徐增此文又见清抄本《九诰堂集》文卷一,首句为“庚子评《唐才子诗》”。故徐立、陈瑜将一书误为两书。(三)徐朔方所引,不知可否理解为是指金氏是至已嫁之法筵家中整理己作。陈洪亦云“小女名法筵,最受圣叹钟爱,能诗,善书法,嫁沈姓,居城外太湖之滨。圣叹晚年常居其家”[156]。金墅为长洲乡下[157],信中“方沥米作炊”、“因遣使迎医”均为主人、父亲语;“忽患疾蹶,其势甚剧”,又颇类少儿高烧痉挛昏蹶之症,不类已嫁时事。至读李真瑜先生有关大作所引[吴江]《沈氏家谱》,始知沈重熙妻法筵生于清顺治八年(1651),卒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十一月二日,年仅五十四岁[158]。可知顺治十七年法筵年方十龄,不应已嫁。此际,可能是金家城内房屋正在修缮,而大女、二女皆已出嫁,惟有三小女需人照顾,故送至乡下老屋中。参《鱼庭闻贯·与徐子能》有“承谕欲来看弟分解,弟今垒塞前户,未可得入”之语。明乎此,便可理解“收束残破数十馀本”,可能指的是其随身带来的家中所有的著述手稿;“力疾先理唐人七律六百馀章”,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补遗】《唐才子诗》卷二为《鱼庭闻贯》,由金雍所辑乃父平时与友人通信涉及评选唐诗者。其中,事迹较详者见本书第二十章《<鱼庭闻贯>所涉交游考》,事迹过于简略者介绍如下:

《鱼庭闻贯》第七条《与吴稽苍灏》,吴灏,字稽苍,吴县人。据《长元吴三邑诸生谱》卷一载,为顺治十一年(1654)县学第十五名诸生。金书末句“外《入蜀记》未如《吴船录》,当觅出呈览”,当因吴灏向其借阅宋陆游《入蜀记》,而转向其推荐宋范成大《吴船录》,两书皆为游记,属史部地理类纪行之作。

第十八条《与家叔若水丽》、第八十六条《与家叔若水及舍弟释颜》,金丽,字若水,康熙十四年恩贡[159]。圣叹名采,字若采;此金雍“家叔”名丽,字若水,或为圣叹胞弟。《沉吟楼诗选》“五言律”有《忆舍弟》,“七言绝”有《十六日三弟岸先手札并诗率答二绝》,不知是否为金丽作。

第二十三条《与张才斯志皋》,张志皋,字才斯,吴县浒墅关人。镇志于张天麟传内载:“族兄志皋,字才斯,读书不仕。知府陈鹏年书‘耆年硕德’额赠之。”[160]似为布衣之士。陈鹏年(1663—1723)康熙四十七年至四十九年任苏州知府。

第三十四条《与熊素波如澜》,熊如澜,字素波,吴县人。其父秉鉴,字紫珍,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间官浙江承宣布政司左参政(“宪副”)。长洲申绍芳第四女“适庠生熊如澜(宪副讳秉鉴子)”[161]。申继揆《同熊紫珍宪副探梅玄墓有怀孟登内兄》(《诗持一集》卷三)。《诗南初集》卷七收熊如灏《晚秋杂兴》五律一首,首联和末联分别为“千载兴亡恨,临风一怅然”和“青山空在目,犹忆义熙年”,作者颇有遗民意识,或为如澜昆季。

第四十六条《示顾祖颂孙闻、韩宝昶魏云》,由“示”字可以判断,此二人乃圣叹弟子,当为苏州人。顾孙闻还是《唐才子诗》的校勘者,该书每卷之后,均有“学人顾祖颂孙闻校过”诸字。

第四十九条《与刘生三古洵》,《赖古堂名贤尺牍新钞》卷八丁雄飞《与刘生三》:“仁兄抱老年伯母之戚,弟亦复天谴,夺以慈帏。我两人青衫欲破,白雪满身,情绪悲丝,何日向虎丘、龙潭相持一痛哭也。老年伯与家严,同以慈悲愿力而出,乃世路人心不可问矣,岂乐行时哉!林下之味,数百亿堂上也。承欢色养,弟与仁兄勉之。”虎丘、龙潭,指苏州虎丘山和南京乌龙潭,分别说明刘生三与丁雄飞的家乡,后者更是雄飞父的筑园之所。丁雄飞(1605—?),字菡生,江浦(今南京)人;其父丁明登,字莲侣,一字剑虹,以进士官至衢州知府,后因不满阉党,隐居金陵乌龙潭。明登为万历三十四年举人、四十四年三甲进士,同榜举人苏州籍者二十八人,仅“刘锡元,长洲人”与刘生三同姓;同榜进士苏州籍者十三人,无一刘姓者[162],此人名锡玄(因避玄烨讳,后均写作“元”),故丁雄飞所称“老年伯”,当指与其父为同科举人的刘锡玄。锡玄字玉受,连捷中进士,任贵州提学佥事,崇祯中官至宁夏参政。顺治二年清兵下南京,雄飞父明登避兵湖熟而死,据札中“老年伯与家严,同以慈悲愿力而出”之语推测,此函写于父尚在世之明末,由信中充满了愤激感慨之情,或写于甲、乙之际。由此可以认为金圣叹致函之“刘生三”与丁雄飞友为一人,名古洵,长洲人,晚明官吏刘锡玄之子,早年入复社。蒋逸雪先生《复社姓氏考订》著录松江府青浦县“镏古沟(生三)”[163],镏当为刘之误,沟当为洵之讹,由此可以推知古洵为明末青浦籍庠生。其兄弟多人,一名古江,字生西,为晚明吴县庠生,乙酉五月避兵至昆山,依妻父葛锡璠以居,七月六日昆山城破,古江自缢,妻女投河,一门俱死[164]。另,清顺治四年(1647)苏州府学诸生有刘古汝(《苏州府长元吴三邑诸生谱》),顺治八年昆山县诸生有刘古润(《国朝昆新青衿录》),当为古洵诸弟。圣叹与刘锡玄长孙亦为友,《小题才子书》刘锡玄《乡人饮酒》解题曰:“此文从先生冢孙越慧社兄家乘中搜得,无态不尽,无妍不极。先生常教越慧兄:‘作文必须字字飞,又须字字膩,不膩不飞,不飞不膩。’……今世之同学兄弟,尚未读吾越慧兄新制,其飞腻、腻飞,真是祖父单传,不许外人也。”越慧,其名待考。

第五十八条《吴周维之升》,吴之升(1629—1713),吴江人。据吴江《吴氏族谱》:“之升,恂第三子,字周维,号栎庵。生崇正己巳年七月十日,乌程庠生。康熙丁未入国学,己酉考授州同知。卒康熙癸巳年五月二十七日,享年八十五岁。配邑沈氏,壬辰进士蓬莱县知县自南女。生崇正壬申年三月二十一日,卒康熙癸未年十一月十九日,享年七十二岁。”[165]可知之升为晋锡族侄。其父恂之高祖岩,为晋锡高祖山之弟。其岳丈沈自南(1612—1666),顺治进士,著述甚丰。

第七十一条《与周静香荃》,周荃(约1605—1672),字子静,一字静香,晚号花溪老人,苏州人。晚明贡生[166],入清因安抚江南四郡历任青州道。此人乃清初较有名气的书画家,“善山水花草,各得大意。小幅及册页笔趣尤敏妙动人,题句书法皆有生气。其图章有‘齐楚观察’”[167]。二○一一年十二月,在上海宝龙首届中国书画拍卖会上,一副落款“周荃”的花鸟立轴,印鉴:周荃(白)、书卷静中缘(朱)、耐岁寒(白),估价六至八万,最后以十万三千五百元成交。题画款识为“戊戌小春过云伴阁,适孔彰社翁出北宋人真本,余展玩快目,不忍释手,翎毛如生,蔼然可爱而意趣有余,其花渲丽而石亦小变。淡雅点染之妙,不足为外人道也。见之技痒,携归对临,与赏音者鉴之。时年六十有九,周荃。”明末清初有两位画家字“孔彰”,且均为浙江嘉兴人,一是项圣谟(1597—1658),一是陈嘉言(1599—1678)。由现存多幅陈氏绘画均有“云伴阁”款识或印鉴,题跋中所谓“孔彰社翁”当指陈嘉言,似亦合榫。戊戌为顺治十五年(1658),则周荃似生于万历十八年(1590)。其卒年是有明确记载的:“壬子入都,道卒。”[168]壬子指康熙十一年(1672)。邓旭(1609—1683)该年冬撰《壬冬闻周邻藿先生至白门,即由菱水返棹赤石矶,去城如咫不敢入。承同钱湘灵过晤,追述顾松交、周静香诸亲旧强半物化,夜寒不寐,感而成咏》[169],可为旁证。如确生于万历十八年(1590),则享年八十三岁。在古人属耄耋高寿了。问题是,尚有文献史料质疑着“时年六十有九”的书画款识!清初大和尚道忞禅师(1596—1674)曾撰《寿静香周居士六旬初度》[170],如按照生于万历十八年(1590)算,则写于顺治六年(1649)。周荃书画章有“齐楚观察”和“荃字静香”二印[171],前者是指自己官至山东青州兵备道[172],时在顺治八年至十一年间。寿诗中已经言及“齐楚勋名何足论,清闲赢得鹤随身”,即从道员任上致仕回乡,故写作时间必在顺治十一年后,因此周荃必不可能顺治十五年戊戌已经“时年六十有九”;从书画鉴定角度论,无论那幅“花鸟立轴”绘画如何精美,绝非出自苏州周荃之笔。再看释道忞《布水台集》所收诸诗,皆按照时间排序,如卷五第一题为《世祖章皇帝哀词》写于顺治皇帝“哀诏遽颁”之时,即顺治十八年(1661)春;第四题为《世祖章皇帝御书佛字颂有序》写于康熙元年(1662)壬寅;第十二题《寿息斋金太傅七旬》,吴江金之俊(1593—1670)康熙元年(1662)七十岁;第十六题和第十八题,均写于“壬寅季冬”“壬寅冬季”;第二十六题《癸卯夏五上雪窦,为同门奇和尚封塔赋感,兼赠山夫正侄》,写于康熙二年(1663)夏;第三十三题即为寿周荃诗,假设此诗写于该年,则周荃生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迟不过三十三年(1605)。顺治十七年刻《传社唱和》一卷,《赠言》第五叶收录“周荃静香,吴县”所作诗。生平事迹详参拙撰《清初周荃“安抚”苏州事略及与“密云弥布”匾诤关系考论》(待刊)。

第七十六条《与蔡蔼士芬》,清初蔡馠若,当即蔡蔼士。李善注何晏《景福殿赋》“蔼蔼萋萋”为盛貌,“馥馥芬芬”为香气[173],可见蔼、馠皆与芬相关。丹阳蔡芬与王仲儒(1634—1698)为友,仲儒集中多有与之诗。如康熙二十年撰《雪夜罗亦蒿、蔡馠若来饮》、《酒后别蔡七》,二十二年撰《过丹阳不得访二蔡蔡芬馠若、蔡莟若》,二十五年撰《因蒋坤维寄蔡七,恐辄反丹阳,不得同访李九》、《怀蔡七》,三十年撰《因履冰寄丹阳蔡馠若、若兄弟》,三十二年(1693)癸酉撰《蔡馠若六十》,注云:“蔡以十月生,自辛丑定交,兄事余,情好无间。”[174]可见蔡芬生于明崇祯七年(1634)十月,行七,有一弟名莟,字若,镇江府丹阳县人。王士禛顺治十八年撰《九日风雨往淮阴舟中,怀珍示、不雕、我建、元式、正求、馠若归吴中二首》和康熙元年撰《同杨西印副使、蔡馠若秀才夜登观音山眺曲阿后湖放歌》[175],可见其为诸生。

第八十条《与高元丹茂梓》,据《长元吴三邑诸生谱》,顺治十三年吴县诸生第六名为高茂梧,茂梓或为其昆弟。

第八十二条《答沈允兼志斌》,据乾隆《吴县志》卷四十六及《长元吴三邑科第谱》,沈志斌,字允谦,吴县人。顺治十四年北闱举人,治《易》,科场案磨勘回学,以廪监考授中书,官至衡州同知。康熙《衡州府志》卷九《秩官·同知》载其简历“贡监生,由内阁中书典籍升秩,康熙十三年正月到任,卒于官”,下任赵士龙康熙十八年到任。

第八十五条《答俞安隐汝钦》,汝钦字安隐,一字安甫,长洲人。《传社唱和》之《和韵》第三十八叶收录“俞汝钦安甫,长洲”所作诗。

第八十九条《答熊焦易林》,熊林,字焦易。《国朝昆新青衿录》顺治十三年岁试第三名为“张熊林焦易”。此人或为吴县人,昆山籍,庠姓张。

第九十八条《答韩释玉藉琬》,韩藉琬,字释玉,一字来鹤,吴县人。顺治四年长洲县第十七名庠生,《沉吟楼诗选》“五言律”有《释玉忽然作诗佳甚,寄此相勖》,藉琬似为其弟子。善医,宋代韩琦之后,明初太医院使韩凝为其先祖。著《伤寒意珠篇》二卷,康熙二十二年刻本,今存抄本(上海中医学院图书馆)。与昆山徐氏兄弟有交。康熙十六年九月,与徐元文、徐崧等游虎丘山堂[176];二十二年(1683),徐乾学为其医书撰序:“《伤寒意珠篇》者,吴县韩来鹤所以阐发张长沙仲景书也……来鹤,魏国忠献公之后,在宋市药之禁甚严,而其家以忠献故得市,当时谓之‘韩府药局’者也,其子孙因医名于世,明永乐时有院使公茂者[177],与戴元礼齐名,传之来鹤之大父,俱精于其术,则非直三世而已也。来鹤少而工为文章,有声乡校,困于举场者久,读书益多,以其馀闲,通其家学。”[178]后为葬先人,入京师以医术募金。韩菼记徐元文轶事有云“邑子韩藉琬谒公邸寓,问其来故,曰:‘吾三世未葬,将以医于京师贵人,得二百金,吾事办矣。’未几卒于旅,公方宴客,罢会而哭之。为归其丧,而属家人贷金付其家,如其所欲之数,不令赍志地下也”[179]。元文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以文华殿大学士致仕,藉琬当卒于其前。

第九十九条《与杨云佩廷章》,杨廷章,字云佩,一字公式,吴县人。《长元吴三邑科第谱》卷二“顺治十四年丁酉科”举人:“杨廷章,公式,廷覆除名,吴。”可见亦为顺治丁酉科场案之受害者。《沉吟楼诗选》“七言律”有《赠杨公路郊居》,公路或为公式昆季。刘献廷《广阳诗集》有《过杨公路南塘村居》,如系一人,寿算尚丰。

【补遗】张芳致书陈允衡,盛赞金圣叹评选唐诗及其他各书。张芳《与陈伯玑》:“近传吴门金圣叹分解律诗,其说即起承转合之法,亦即顾中庵‘两句一联、四句一截’说诗之法也,弟久信之。今得此老阐绎,可破世人专讲中四句之陋说。而王、李一派恶套诗,大抵不明于此说,以至村学究坌气狺声,涂墙缀扇,往往使人捧腹也。但圣叹以前未闻于艺苑,为人大概,想伯老必稔知之。其人评辑诸说家,大有快辩,而传以禅悦,故能纵其才情之所至。独《左》、《史》诸评尚未传到,不审宗趣若何,弟深欲闻之。”[180]此札上有周亮工眉批:“菊人亦圣叹知己,惜此札圣叹不及见矣。”有关书信和评语,在金圣叹研究史上由民国初年孙癯蝯首先征引[181],惜未引起注意。张芳(1612—?),字菊人,一字鹿床,号淡翁、裓庵,镇江句容人,江宁籍。顺治九年进士,历官常宁、宜江知县,旋引疾归。周亮工评之:“张菊人罢官后,并四壁亦无。文人作吏,能自刻苦,高品无第二人也。”[182]陈允衡(1622—1672),字伯玑,号玉渊,江西新城人。久寓南京、芜湖。顾中庵指顾梦麟(1585—1654),字麟士,号织帘,一号中庵,太仓人。明崇祯六年副贡,集三吴名士为“应社”,为时所宗。

【补遗】吴见思赋诗赠徐增,表达对金圣叹和徐增的敬仰。吴见思撰《奉赠子能道兄先生》诗:“余也僻陋生毗陵,出门四顾无良朋。乡里琐琐何足数,睥睨千古成骄矜。及今四十心始小,迁居吴苑亲贤能。十年曾识金圣叹,笔墨高妙才崚嶒。天之生贤岂孤特,复有徐子相凭凌。诗名今已遍海内,愧于今日方师承。道气深静无可语,舌侨不下徒兢兢。徐子爱我赠诗句,使我意气仍飞腾。从此学道应有益,脱略礼法人所憎。自甘蔬水薄富贵,孔氏之子犹曲肱。勉哉相与守贫贱,我于二子长服膺。仙山既近羽翼长,下士大笑如苍蝇。”[183]吴见思(1621—1680),字齐贤,号玉虹,常州府武进县人,著有《史记论文》、《杜诗论文》。“子能”为徐增之字。从“及今四十心始小……十年曾识金圣叹”等自述中,可知此诗当写于见思四十岁(顺治十七年)时,认识圣叹已有十年。

清顺治十八年(1660)辛丑 五十四岁

徐朔方记金氏“二月,作诗贺人得子”,并引其《陈定斋太仆辛丑春初索得雄,正值普门诞日,是日郡县恭接今上登极诏书,适至赋诗纪瑞》五言律为证。徐立、陈瑜云此诗是“是年春康熙登基,圣叹赋诗纪瑞”。引诗后均未涉陈定斋其人。严云受未及此。

【订补】此诗主旨为贺友人生子,而非皇帝登基。定斋为陈济生(1618—1664)之号,字皇士,长洲人。其父仁锡(1579—1634),天启二年探花,官至南京国子祭酒,谥文庄。著述甚丰,有《潜确居类书》和评点古文、时文多种传世。故圣叹于首篇诗题下,有“文庄藏书悉在潜确居”之注。济生于崇祯十六年,荫官太仆寺丞,入清隐居为遗民,门人私谥节孝先生。此人是清初重要的诗歌选家,在明代遗民文学史上亦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普门诞日”此处当指观世音诞,佛教《法华经》有“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苏州旧俗,相传二月十九日为观音诞辰,郡人竞游支硎山,士女联袂进香。《清史稿·世祖本纪》载世祖遗诏玄烨“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而据同书《圣祖本纪》“二月癸未,上释服”,即位在二月三日(1661.3.3)。十六、七日诏书到苏州,如快马驰驿,时间亦或可能。详参本书第十九章《<沉吟楼诗选>交游考》“陈济生”。

【补遗】二月下旬,先后与友人姚佺,阎修龄、若璩父子,丘象升、象随兄弟,张养重等聚于郡城郊区邓尉、虎丘。期间作诗多首,二十四日送别。参见第十五章《淮安诸友:人生的末次欢会》。

徐朔方记金氏“四月,以哭庙案被捕,解送江宁,七月十三日(公历八月七日)被害”,于征引文献第二条曰“据《松陵诗征》卷三,沈自继子永启至南京为圣叹殓葬”(当据《明清江苏文人年表》)。文后未涉沈永启其人。严云受和徐立、陈瑜未及此。

【补遗】沈永启(1621—1699),字方思,号旋轮,吴江人,是圣叹平生交游的重要人物,金氏佚诗《题平坵沈君善木影》,即是为其父自继(1585—1651)撰[184]。乾隆吴江袁景辂辑《国朝松陵诗征》,于永启小传后引“周笠川”云:“方思性颖敏,诗文词皆立就,师事郡人金采。采以事株累,系江宁狱。他弟子皆避匿,独方思往询候。采被刑,殓其遗骸,复奉棺置所居吴家港家庵中,人重其气谊。貌古朴,喜禅理。即之若悃愊,与之谈诗文,辄若悬河,倾注不竭。”此即为“永启至南京为圣叹殓葬”之由来。原始出处为周廷谔(1670—?)《吴江诗粹》;永启为其乡前辈,“引为忘年交”。圣叹与方思之交,详参本书第八章《吴江沈氏交游考》。

【注释】

[1]谢巍:《中国历代人物年谱考录》,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358页。

[2]刘修业:《古典小说戏曲丛考》,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第22、42页。

[3]徐立、陈瑜:《文坛怪杰金圣叹》,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293—308页。

[4]《文史》第29辑,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323—339页。

[5]徐朔方:《晚明曲家年谱》第1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721—751页。

[6]拙编《全集》第6册《附录》,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年版,第3—90页。

[7]黄霖:《近百年来的金圣叹研究——以<水浒>评点为中心》,章培恒、王靖宇主编《中国文学评点研究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42页。按:此文云王靖宇1972年英文版《金圣叹》“后附简略年表”(第339页),未见谈蓓芳译本《金圣叹的生平及其文学批评》。

[8]孙中旺:《金圣叹研究资料汇编》,扬州:广陵书社2007年版,第126—148页。

[9]陈洪:《从<沉吟楼诗选>看金圣叹》,《南开学报》1982年第6期。

[10]杨保同:《金圣叹轶事》,两友轩1919年版,第78页。

[11]陈登原:《金圣叹传》,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11页。

[12]陈登原:《金圣叹传》,第11页。

[13]金苏:《金圣叹故居新探》,《社会科学辑刊》1987年第6期。

[14]何满子:《金圣叹的生平、人生态度和文学观》,《中华文史论丛》第26辑,1983年第2辑,第273—274页。

[15]陈洪:《金圣叹传论》,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5页。

[16]吴安国:《吴江吴氏族谱》卷17第十四世小传,乾隆四十一年(1776)刻本。

[17]周亮工《赖古堂集》附录《年谱》“乙未四十四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影印本。

[18]金溪《戌元周氏族谱》卷5《科目仕宦》,1916年刻本。按:周亮工父子为江南支,另有开封支,此为金溪支族谱。

[19]徐增:《九诰堂集》诗卷12,康熙抄本。

[20]《吴江沈氏家谱》卷5,1931年抄乾隆五十二年(1787)刻本。

[21]陈寅恪:《柳如是别传》第4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554—555页。

[22]陈洪:《钱谦益与金圣叹“仙坛倡和”透视》,《南开学报》1993年第6期。

[23]苏先:《苏子后集》卷5《次韵钱宗伯和泐大师降乩诗十首》,稿本。

[24]郑志良:《<柳如是别传>补正三则》,《中国文化》2008年第1期。

[25]单学傅:《海虞诗话》卷1,1915年排印本。

[26]叶绍袁辑:《午梦堂集》,冀勤辑校,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518—523页。

[27]叶绍袁辑:《午梦堂集》,第523页。

[28]叶绍袁辑:《午梦堂集》,第523页。

[29]周作人:《谈金圣叹》,《人间世》1935年第31期。

[30]释戒显:《现果随录》,吴震方辑《说铃后集》,道光五年(1825)聚秀堂刻本。

[31]即周作人所谓“附记”,严云受误作“周亮工《现果随录序》”,乃未见原书所致。

[32]何满子《金圣叹的生平、人生态度和文学观》:“吴县、长洲及苏属各邑数以百计的复社闻人,金圣叹都没有与之交游的记载。”《中华文史论丛》1983年第2辑,第276页。

[33]国祚长子大竞,为彝尊祖;三子大治,为茂暻父:彝尊应呼茂暻为堂叔。

[34]柳如是:《戊寅草》,周书田、范景中辑校《柳如是集》,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31页。

[35]陈寅恪:《柳如是别传》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354—356页。

[36]朱荣:《秀水朱氏家谱》“世系表五”,咸丰刻本。

[37]曹溶:《静惕堂诗集》卷3《挽朱子庄》,雍正三年(1725)刻本。

[38]徐增:《九诰堂集》文卷3,康熙抄本。

[39]周采泉:《杜集书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475页。

[40]邬国平:《徐增与金圣叹》,《中华文史论丛》2002年第2辑。

[41]徐增:《九诰堂集》文卷又4《慧庆寺自如禅师坐化记》,清抄本。

[42]汪琬:《钝翁前后类稿》卷33,李圣华《汪琬全集笺校》,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700页。

[43]徐增:《九诰堂集》诗卷2,康熙抄本。

[44]郑敷教:《郑桐庵笔记补逸》,《丁丑丛刊》本,1937年版。

[45](明)佚名:《中兴实录》不分卷,抄本。

[46]吴红:《借传孤愤墨犹新——金圣叹的一篇佚文》,《中国古典小说艺术的思考》,重庆出版社、华夏出版社1986年版,第268页。

[47]徐立、陈瑜:《文坛怪杰金圣叹》,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34页。

[48]翦伯赞主编:《中外历史年表》,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682页。

[49]尤侗:《西堂诗集》剩稿卷下,康熙刻本。

[50]尤侗:《西堂杂组》一集卷3,康熙刻本。

[51]徐增:《九诰堂集》诗卷2、卷5,康熙抄本。

[52]佚名:《吴城日记》卷中,《丹午笔记 吴城日记 五石脂》,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25页。

[53]乾隆《黄冈县志》卷9,乾隆五十四年(1789)刻本。

[54]彭而述:《读史亭文集》卷18,康熙四十七年(1708)刻本。

[55]徐枋:《居易堂集》卷1《答吴县知县汪(爚南)书(附来书)》,康熙二十三年(1684)刻本。

[56]沈光熙:《吴江沈氏家谱》卷5《懋所公支上十一世》,1931年抄乾隆五十二年(1787)刻本。

[57]“家士”,或为“衆士”之形近误抄:众士,古代泛指读书人;严云受“疑为”居士。从格律看,首句第五字应为仄声,“居”为平声。

[58]《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卷,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版,第317页。

[59]系沿现代俞鸿筹《沉吟楼诗选》“读后记”之说,见《沉吟楼诗选》影印本第16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60]陈维崧:《陈迦陵俪体文集》卷6《刘逸民学经草堂制艺序》,按:约撰于顺治十四年(1657)。

[61]陆世仪:《论学酬答》卷4《答郡中刘逸民书》,同治十三年(1874)刻《小石山房丛书》本。按:此书下为《答吴门陈皇士书》“忆自戊子岁,兄翁东过娄中……曾几何时又五阅春秋矣……今乃于逸民兄处忽尔天作之合,岂此中亦有气数存耶?”戊子,指顺治五年(1648)。

[62]张穆《阎潜丘先生年谱》康熙四年条内引方拱乾《大方广佛华严经墨迹》跋,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版《阎若璩年谱》,第28—29页。该经乃“同罹诸君子”三十四人于发配出关前在京合抄,中有“刘隐如书一卷”。

[63]周绚隆:《陈维崧年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13页。

[64]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11,袁世硕据乾隆二十五年(1760)刻本标点,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448—449页。按:此诗亦见乾隆六十年(1795)刻本《湖海楼诗集》卷1,与别裁集本稍异,异文见引诗方括号内。

[65]陆勇强:《金圣叹友人生平事迹探微》,《明清小说研究》2005年第4期。

[66]尤侗:《看云草堂集》卷5《伤刘逸民夫妇》,康熙刻本。按:撰于康熙七年(1668)。

[67]陈洪《金圣叹传论》又说此诗是“顺治八年”所写,第5页。

[68]陈洪:《金圣叹传论》,第115页。

[69]吴正岚:《金圣叹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5页。

[70]徐增:《九诰堂集》诗卷6,康熙抄本。

[71]梁章钜:《称谓录》卷22,光绪刻本。

[72]《丹午笔记 吴城日记 五石脂》,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35、236页。

[73]《江苏省通志稿》第4册《职官志》,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287页。

[74]徐增:《九诰堂集》诗卷5,康熙抄本。

[75]此条由邓晓东博士2009年3月16日提供,特此致谢。

[76]张英《文端集》卷6《东皋草堂诗》诗末注:“李子嗣雅,名雅,一字芥须,同里人,能诗,晩年居东皋。”《四库全书》本。

[77]蒋元卿:《皖人书录》,合肥:黄山书社1989年版,第619页。

[78]《清实录》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335页。

[79]邵廷采:《东南纪事》卷7《王翊》,上海书店1982年影印本,第248页。

[80][康熙]《会稽县志》卷19《选举志·特用》,1936年排印本。

[81]孙珮:《浒墅关志》卷8《榷部》,雍正刻本。按:一般著录此书为康熙十二年(1673)刻本,然记事至雍正二年。

[82]谈迁:《北游录》,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18、122、128页。

[83]梁章钜:《称谓录》卷23《钦差》。

[84]屈大均:《翁山诗外》卷5《送榷关使君》,欧初、王贵忱主编《屈大均全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13页。

[85]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394页。

[86]顾廷龙主编:《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丛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76页。

[87]怀应聘:《高愉堂诗集》初集“七言绝”,顺治刻本。按:该集不避“玄”字讳。

[88][光绪]《嘉兴府志》卷48《选举五·舍选》嘉兴县“怀应聘(以上俱州同)”,康熙府志卷18云其“考职州同”。

[89]陈登原:《金圣叹传》,第55页。

[90]周锡山编校:《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扉页书影,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09年版。

[91]徐朔方:《晚明曲家年谱》第1册,第700页。

[92]俞鸿筹:《沉吟楼诗选》卷末“读后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62页。

[93]徐增:《九诰堂集》文卷3,康熙抄本。

[94]徐增:《九诰堂集》诗卷10。

[95]曾王孙:《清风堂文集》卷4,康熙四十五年(1706)刻本。

[96]沈起:《查继佐年谱》,汪茂和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116页。

[97]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669页。

[98]《罪惟录》传三十一《王嘉胤高迎祥诸部贼》查氏论曰:“吴中金生圣叹批评此传为《第六才子书》,于文无害,而□别案无故见杀,耐庵、贯中之笔良可畏也。”(《四部丛刊》本)可见其对金氏的关注和同情。

[99]周焕卿:《李应机及其年谱》,《中国典籍与文化》2010年第2期。按:李应机为李炜次子。

[100]李炜:《寄怀墨庵兼询圣叹》,陈增新等选《柳州诗集》卷8,顺治十七年(1660)刻本。按:邓汉仪《诗观二集》卷5亦收此诗,文字稍异。

[101]陆林:《“才名千古不埋沦”:金圣叹精神风貌和批评心路简论》,《江苏社会科学》2009年第1期。

[102][康熙]《吴县志》卷40《宦迹》,康熙三十年(1691)刻本。

[103]龚鼎孳:《定山堂诗集》卷22《夏象也之吴县广文》,康熙十五年(1676)刻本。

[104]韩世琦:《抚吴疏草》卷18《报陈心垣一案迟误职名疏》、卷35《题左得胜一案迟误各官疏》,康熙五年(1666)刻本。

[105][康熙]《吴县志》卷23《学校》“吴县学”。

[106]陈洪:《金圣叹传论》,第94页。

[107]吴正岚:《金圣叹评传》,第124页。

[108]多洛肯:《明代浙江进士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400页。

[109][道光]《石门县志》卷14《人物上》,道光元年(1821)刻本。

[110]韩世琦:《抚吴疏草》卷15《覆朱观一案迟误疏》。

[111]梅庆吉:《新发现的金圣叹著作<小题才子文>》,《北方论丛》1990年第5期。

[112]陈洪:《金圣叹传》[增订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10—111页。

[113]周亮工:《赖古堂名贤尺牍新钞》卷5金人瑞尺牍眉批,康熙元年(1662)刻本。

[114]徐增:《九诰堂集》诗卷11,康熙抄本。

[115]裴一中:《裴子言医》卷首,《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清初刻本。

[116]孙中旺:《金圣叹研究资料汇编》,扬州:广陵书社2007年版,第1页。

[117][光绪]《海盐县志》卷19《人物传·隐逸》、卷14《名宦录》,光绪二年(1876)刻本。

[118]参见廖元度《楚诗纪》卷1、[光绪]《海盐县志》卷14《名宦录》、[光绪]《嘉兴府志》卷38《官师三》。

[119][光绪]《平湖县志》卷12《宦绩·文秩》,光绪十二年(1886)刻本。

[120]张穆:《阎潜丘先生年谱》,邓瑞点校《阎若璩年谱》本,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21页。

[121]金诗抄本误作“卧”石轩,见《沉吟楼诗选》影印本第65页。

[122]邓尉:山名,在苏州府城西郊七十里光福里;因后晋郁泰玄葬此,一名玄墓,康熙时避玄烨讳改元墓。

[123]详参本书第十五章《淮安诸友:人生的末次欢会》。

[124]潘廷章:《渚山楼诗集》卷首,康熙刻本。

[125]张小芳:《<西来意>撰者潘廷章生平考》,《中华戏曲》2009年第1期。

[126]谢良琦:《醉白堂文集》序类,康熙刻本。

[127]陆勇强:《金圣叹友人生平事迹探微》,《明清小说研究》2005年第4期。

[128]金堡:《遍行堂集》文集卷2《徐忍仙字说》,乾隆五年(1740)刻本。

[129]《义兴洑溪徐氏家乘》卷5下《复斋公世传·慕冲房》,光绪三十三年(1907)木活字本。

[130]许楚:《青岩集》卷5《徐二玉招同马束庵、谢定之、陈善伯燕集洑溪,观令叔暎薇太守家伎》,康熙五十四年(1715)刻本。

[131]《义兴洑溪徐氏家乘》卷6下《复斋公世传·慕冲房》其小传云:“字渭文,号似仙,行二,擅山水花鸟,迦陵太史称其绘事空苍秀润,识者叹为绝作。邑志列《艺术》。”

[132]陈维崧:《迦陵词全集》卷25《题徐二玉小像》,康熙二十八年(1639)刻本。

[133]陈维崧:《陈迦陵文集》卷3《赠徐渭文序》,《四部丛刊》本。

[134]韩世琦:《抚吴疏草》卷7《徐珏美等招疏》,康熙五年(1666)刻本。

[135][康熙]《常州府志》卷13《职官·通判》。

[136]陈洪:《金圣叹传》[增订版],第70页。

[137]周采泉:《杜集书录》,上海古籍出版社版1986年版,第475页。

[138]参《江苏省通志稿·选举志》,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139]嘉庆《合肥县志》卷16《职官表》“国朝”训导,嘉庆九年(1804)刻本。

[140]据友生裴喆博士告知,国家图书馆藏有胡献珍修、朱弦纂《庐州府志》抄本,仅存《秩官表》二卷。“金昌,苏州人”,康熙间第四任同他本,一样没有任职年份。但此本的纂修年份可考。朱弦为龚鼎孳的同乡好友,嘉庆《庐州府志》卷54《叙录》里有一篇龚序,云:“今上龙飞之十一年……特咨臣部通晓天下省、府、州、县,修成通志,以备宸览。太守胡公献珍适当其会,开局分曹,征文考献,十阅月而稿成,三千里走函索序于孳。予职在秩宗,方欲汇天下之全书以进御,其敢先序一郡之志乎?”则此志经始于康熙十一年。龚鼎孳次年九月二日乞休得允,序必作于此前,则此志完成必在康熙十二年。金昌继任还有两人,则金昌任职当在康熙十年以前。

[141]延丰《重修两浙盐法志》卷24商籍一《贡选》著录清初恩贡生有“范与良”名。

[142]方文:《嵞山集》卷12。

[143]孙枝蔚:《溉堂集》前集卷5,康熙刻本。

[144]赵吉士:《寄园寄所寄》卷11《泛叶寄》,康熙三十五年(1696)刻本。

[145]顾震涛:《吴门表隐》卷4,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43页。

[146]释道忞:《弘觉忞禅师北游集》卷3《奏对别记上》,顺治十八年(1661)刻本。

[147]陈垣:《汤若望与木陈忞》,1938年12月《辅仁学志》第7卷第1、2合期;收入《陈垣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

[148]陈洪:《金圣叹传论》,第106、108页;《金圣叹传》[增订版],第119、121页。

[149]佚名:《吴城日记》卷中,《丹午笔记 吴城日记 五石脂》,第217页。

[150]刘珝:《都察院右都御史致仕韩公墓志铭》,钱谷《吴都文粹续集》卷39,《四库全书》本。

[151]顾光昌:《重修唯亭顾氏家谱》卷1《世系》第五世、第六世,光绪二十九年(1903)刻本。

[152]栾调甫:《金圣叹生年考》,《华北日报》1936年1月20日,第7版,《图书周刊》第64期。

[153]刘世德:《金圣叹的生年》,《文汇报》1962年6月20日。

[154]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5年版,第336页。按:此书成稿于1959年5月。

[155]邬国平:《徐增与金圣叹——附金圣叹两篇佚作》,《明清文学论薮》,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66页。

[156]陈洪:《金圣叹传论》、《金圣叹传》[增订版],均第19页。

[157]金墅:旧镇名,位于苏州城西北四十五里处之太湖东北岸,清属长洲县,今属吴县通安镇辖。

[158]李真瑜:《吴江沈氏文学世家女作家汇考》,《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第一辑,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版。

[159][乾隆]《吴县志》卷47《贡生》。

[160][嘉庆]《浒墅关志》卷14《人物·本镇》。

[161]苏州《申氏世谱》卷3,道光赐闲堂刻本。

[162]参[民国]《江苏省通志稿·选举志》,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110页、第218—219页。

[163]蒋逸雪:《张溥年谱》,济南: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75页。

[164]参[乾隆]《昆山新阳合志》卷26《忠义》、[民国]《江苏省通志稿·人物志》卷59《忠节·苏州府二·明》。

[165]吴江《吴氏族谱》卷20“第十四世”小传,乾隆四十一年(1776)刻本。

[166]乾隆《江南通志》卷137《选举志·贡监》在“国朝”一栏中有“周荃,字静香,苏州人,佥事道”的记载,时间恐误。

[167]张庚:《国朝画征续录》卷上,乾隆刻本。

[168]《浒墅关志》卷14《人物》,道光七年(1837)刻本。

[169]邓旭:《林屋诗集》卷7,道光刻本。按:前三首分别为《壬子小春总戎沈恒文邀陪大司马王玉铭先生游东山》、《壬子初冬,维舟濑上,晨起偕马寅公樊又新唐庶咸登永寿塔,晤石舸、语山两开士,即席赋赠聊寓》、《代友人和韵》。顾松交即苏州顾予咸,卒于康熙八年(1669)。

[170]释道忞:《布水台集》卷5,康熙刻本。

[171]张照:《石渠宝笈》卷4《名画荟萃二册》(上等天一),《四库全书》本。

[172]观察是清代对道员的尊称,青州战国时为齐楚之地。

[173]李善注:《六臣注文选》卷11,《四部丛刊》本。

[174]王仲儒:《西斋集》,康熙刻本。

[175]王士禛:《王士禛全集》,袁世硕主编,济南: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329、360页。

[176]徐元文:《含经堂诗集》卷5《九月十五日愚谷伯父、顾大让表兄见过荒园,同家二兄及松之、韩来鹤、顾予闻泛舟山塘,登山玩月,过三益园小憩,还就大让霖雨堂饮四首》,康熙刻本。

[177]焦竑辑:《国朝献征录》卷78《太医院判韩凝传》,万历刻本。

[178]徐乾学:《憺园文集》卷20《伤寒意珠篇序》,康熙刻本。

[179]韩菼:《资政大夫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掌翰林院事徐公元文行状》,《碑传集》卷12。

[180]周亮工:《尺牍新钞》卷8,康熙元年(1662)刻本。

[181]孙癯蝯:《金圣叹》,《心声半月刊》1923年第1卷第3期。

[182]周亮工:《尺牍新钞三选结邻集》卷8,康熙九年(1670)刻本。

[183]徐增:《九诰堂集》卷首,康熙抄本。

[184]参拙文《金圣叹佚文佚诗佚联考》,《明清小说研究》199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