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留给后代的礼物

一九四九年九月，沈从文致信丁玲，表示完全放弃文学写作，“有的是少壮和文豪，我大可退出，看看他人表演。头脑用到工艺美术史的探索研究上，只要环境能工作，或可为后来者打个底子，减少后来人许多时间，引出一些新路。”“且让我老老实实多作点事，把余生精力解放出来，转成研究报告，留给韦护一代作个礼物吧。”^[17]在个人处境那么不堪的情形中，他对新的事业却有如此非凡的抱负和强烈的自信：引出新路，留给下一代。

一九五二年一月，沈从文在给张兆和的信中谈到人与历史：“万千人在历史中而动……一通过时间，什么也留不下，过去了。另外又或有那么二三人，也随同历史而动，永远是在不可堪忍的艰困寂寞，痛苦挫败生活中，把生命支持下来，不巧而巧，即因此教育，使生命对一切存在，反而特具热情。”沈从文后半生的事业，把特具的热情献给了中国古代物质文化史，献给了历史中留存下来的工艺器物，他的研究也因此成为“联接历史沟通人我的工具”，“因之历史如相连续，为时空所隔的情感，千载之下百世之后还如相晤对。”^[18]

沈从文以研究历史的方式，使自己长久地活在历史中。

二〇一二年二月十九日

【注释】

[1]沈从文：《从文自传·学历史的地方》，《沈从文全集》第13卷，356页，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

[2]沈从文：《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沈从文全集》第27卷，23—24页。

[3]汪曾祺：《与友人谈沈从文》，《晚翠文谈新编》，160—161页，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

[4]沈从文：《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沈从文全集》第27卷，20页，22页，23页。

[5]沈从文：《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沈从文全集》第27卷，23页，22页。

[6]汪曾祺：《沈从文的寂寞》，《晚翠文谈新编》，191页。

[7]沈从文：《湘行书简·历史是一条河》，《沈从文全集》第11卷，188—189页。

[8]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引言》，《中国古代服饰研究》，10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

[9]梁启超：《新史学》，《饮冰室合集·文集九》，3页，上海：中华书局，1936年。

[10]严复：《群学肄言》，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

[11]梁启超：《新史学》，《饮冰室合集·文集九》，3页。

[12]沈从文：《无从驯服的斑马》，《沈从文全集》第27卷，381页，382页。

[13]王国维：《古史新证——王国维最后的讲义》，2页，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4年。

[14]沈从文：《文史研究必须结合文物》，《沈从文全集》第31卷，312页。

[15]沈从文：《我为什么始终不离开历史博物馆》，《沈从文全集》第27卷，249页。

[16]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引言》，《中国古代服饰研究》，1页。

[17]沈从文：《致丁玲》（19490908），《沈从文全集》第19卷，52页。

[18]沈从文：《致张兆和》（19520124），《沈从文全集》第19卷，3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