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前，清凉山周围的交通还不太方便，到清凉山需要攀登和走山路。因为山林茂密，树绿叶繁，曲径通幽，同时清凉山靠近城区，一些爱好寻幽访古的文人，常常到清凉山寻找情调，言情小说家张恨水便是其中的一个：

我居住在南京的时候，常喜欢一个人跑到废墟变成菜园竹林的所在，探寻遗迹。最让人不胜徘徊的，要算是汉中门到仪凤门去的那条清凉古道。这条路经过清凉山下，长约十五华里，始终是静悄悄地躺在人迹稀疏、市尘不到的地方。路两旁有的是乱草遮盖的黄土小山，有的是零落的一丛小树林，还有一片菜园，夹在几丛竹林之间。（张恨水《清凉古道》）

这条清凉古道【图5-4】 ，是市民游玩清凉山踏出来的路，其实就是一条山间羊肠小道。其景色的变化，也随着山形树木走向而移步换景。向山中走去，就是茂密的树林，向山外走去，就靠近了城区。“三牌楼附近是较为繁华的一段，街道的后面，簇拥了二三十株大柳树，一条小小的溪水，将新的都市和废墟分开来”（张恨水《清凉古道》），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有几户人家住着矮小得可怜的房舍。这些人家用乱砖堆砌着墙，不抹一点石灰和黄土，……薄薄的瓦盖着屋顶，手可摸到屋檐。……在清凉古道上，可以听到中山北路的车马奔驰声，想不到一望之遥，是那样热闹。……鹅卵石铺着的人行古道，两边都是菜圃和浅水池塘，夹着路的是小树和短篱笆，十足的乡村风光。路上有三五个挑鲜菜的农民经过，有一阵菜香迎人。后面稍远，一个白胡老人，骑着一头灰色的毛驴，“得得”而来，驴颈子上一串兜铃响着。（张恨水《清凉古道》）

图5-4　清凉古道

 一条幽静的小路，也是一条有情趣的小路。这条小路可以寻找诗意，寻找幽雅。不管是村姑还是孩童，也还有着那么一副天真，一份烂漫。（摄于上世纪30年代）

清凉山其实居城区并不远，距五台山不过两里地，附近有龙蟠里民宅群【图5-5】，清代思想家魏源的故居小卷阿、民国时期著名的国学图书馆，以及书法家颜真卿的纪念祠都在附近。按说人气应该挺旺，但是不知何故，来清凉山的人比较稀少，诚如朱自清先生所说：“清凉山在一个角落，似乎人迹不多。”尽管如此，“扫叶楼的安排与豁蒙楼相仿佛，但窗外的景象不同。这里是滴绿的山环抱着，山下一片滴绿的树；那绿色真是扑到人眉宇上来”（朱自清《南京》）。

吴敬梓《儒林外史》第33回就有杜少卿携夫人同游清凉山的描述。杜少卿与夫人在清凉山姚园吃酒，“凭在栏杆上，留连痛饮。这日杜少卿大醉，竟携着娘子的手，出了园门，一手拿着金杯，大笑着，在清凉山冈子上走了一里多路，背后三四个妇女嘻嘻笑笑跟着，两边看的人目眩神摇，不敢仰视”。可见当年的清凉山范围很大，一个冈子就有一二里的范围【图5-6】 。

近年来，薛冰等南京地方文献专家把清凉山文化概括为南京精英文化，与秦淮河的香艳文化、妓女文化对立，他们认为围绕清凉山的名人、名景、名事，才是南京文化的代表，才是积极向上的金陵文化。的确，外地游客来南京游玩，大多喜欢去秦淮河，找寻李香君、寇白门等秦淮八艳的遗迹；南京很多旅行社，对外宣传口径也特别看重十里秦淮、六朝金粉的历史，以此津津乐道，却忽略了南京的文化底蕴，忽视了清凉山孕育的文化内涵。

图5-5　清凉山山坡建筑

 南京清凉山尽管体量、名声无法与山西清凉山圣地五台山相提并论，但是依然有自己的风格特点，有自己的文化底蕴，在南京名胜古迹中可圈可点。历朝历代在清凉山修建了若干建筑、寺院，著名寺院则是 “清凉寺”，著名建筑则是 “扫叶楼”。

图5-6　清凉山小九华寺

 清凉山曾有小九华寺，香火甚盛。据《金陵岁时记》记载，地藏菩萨“俗家姓金，名乔觉”，“唐高宗永徽四年”于安徽九华山“端坐山头，凡七十五载，元（玄）宗开元十六年七月三十日夜成道，在世九十有九。肃宗至德二年七月三十日，显圣金陵之清凉山，俗名曰小九华”；又据《金陵待征录》，“寺据山巅，殿之四面各塑佛相，异于他寺佛座之制。……中奉地藏画相，旁奉十殿阎罗画相”。南京大街小巷所举办之盂兰盆会，最后一天必将供品送至清凉山小九华寺地藏王相前，诵经礼佛方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