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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家巴金研究
1.6.4 第四节 世界语翻译作品的编辑
第四节 世界语翻译作品的编辑

除上述巴金翻译的世界语单行本文学作品外,作为其译介活动的一部分,巴金还应世界语朋友之约,为上海世界语学会编辑出版过一本世界语文学集子。这部文集由多人翻译,巴金也译了其中一篇,虽然这篇文章他本人并不太感兴趣。这部作品集便是《幸福的船》,作者爱罗先珂,一九三一年三月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

爱罗先珂(一八九—一九五二),俄国盲诗人,童话作家,安那其主义者,世界语主义者。幼小因病失明,先是就读于莫斯科盲人学校,然后得国际世界语协会帮助,前往伦敦皇家盲人师范学校学习。一九一四至一九一六年,前往日本,就读于东京盲人学校,并在这期间开始发表小说。后辗转于泰国、缅甸、印度等国家。一九一九年,他再次返回日本,并加入日本社会主义者同盟;一九二一年五月,因参加第二届日本社会主义者同盟被捕,然后又以宣传“危险思想”等被驱逐出境。同年,爱罗先珂意欲取道海参崴返回当时的苏联,但因不是共产党员而被禁止入境,因此滞留中国。爱罗先珂在上海时,曾得到上海世界语学会胡愈之、吴克刚等人的热情帮助;一九二二年,在鲁迅、周作人等的帮助下,前往北京,在北京大学教授世界语,并与蔡元培、胡适等都有交游;一九二三年四月,终于得以返回故乡莫斯科,并在一乡间盲人学校任教。

爱罗先珂主要以世界语和日语创作,其作品尤其是童话被广泛译为中文。他深受安那其主义思想影响,鞭笞不公、压迫与强权,同情弱小,追求自由、平等、博爱。在中国的三年间,他美好的社会理想,优美明丽、充满梦幻色彩的童话,真挚的感情,深深地打动了“五四”时期正奋力冲破封建牢笼,并在开创新文学的中国知识青年的心。鲁迅在《爱罗先珂童话集》(上海商务印书馆,一九二二年七月)的《序》[57]里说,自己翻译爱罗先珂,便是要展开他那“童心的,美的,然而有真实性的梦”,并希望人们也“进向这梦中,看定了真实的虹”,以免成为迷路的“梦游者”。

童话集《幸福的船》共收入十六篇爱罗先珂的童话,其中除鲁迅译的《爱字的疮》《小鸡的悲剧》《红的花》与《时光老人》是直接从日语翻译,其余均译自世界语,译者包括丏尊、希可、觉农、惠林、巴金、愈之。有的曾在报刊发表,有的则是首译面世。

巴金编辑这部集子,在篇章构成上,不能说是有特别的个人偏好和选择性,而更主要是将鲁迅所译一九二二年商务印书馆版《爱罗先珂童话集》以外尚不曾以单行本收录出版的童话,尽可能全部翻译结集起来,以让中国读者对爱罗先珂这些载着美好社会愿望的童话获得一个全貌的认识。用他自己的话说:“凡商务出版的《爱罗先珂童话集》以外的作品差不多全都搜罗在内。”[58]

其中,巴金本人翻译的一篇是《木星的神》[59]。据巴金讲,该文并非他自己刻意所选,不过是在替上海世界语学会编辑《幸福的船》时,发现爱罗先珂全部的童话和小品文中就剩这篇还没人译过,因此才把它译了出来。巴金坦陈自己更喜欢的是《狭的笼》《雕的心》《幸福的船》等,他说这些篇章给他以及他同时代青年的“影响实在太大”了[60]

从根本来说,巴金之所以承担该书编辑工作,乃是出于对爱罗先珂的仰慕,以及心中的安那其主义理想的驱动。自然,他必然也希望通过结集出版,能有更多的人读到爱罗先珂的作品,将理想的种子播撒得更广远。

在《幸福的船》的《序》[61]中,巴金说,盲诗人爱罗先珂苦人类之所苦,憎人类之所憎,“以人类的悲哀为自己的悲哀”,“爱人类更甚于爱自身”。爱罗先珂就像一位伟大的琴师,他将自己对于人类的爱和对于现存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的憎恨一并谱入文字的琴弦,再以美妙而凄哀的形式弹奏出来,以打动人们的心弦,触动人们的灵魂。因此,他在中国的三年短暂停留中,他那凄哀而美妙的弦音,在中国青年的心坎上留下了不灭的印象。

巴金以当时青年代表的口吻说道:“我们爱他,我们也了解他。”爱罗先珂以他童真般纯洁的心灵,因不忍见人类所遭受的种种灾难与痛苦,想要为全人类造一艘“幸福的船”,载着众生越过苦难的大海,驶往幸福的彼岸。

但给全人类乘坐的普世主义与安那其主义的幸福的船何时才会有呢?有人认为这将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幻,但巴金却对此深怀信心。他认为,个体生命的发展与群体生命的发展密不可分,所以,为群体,为他人,而“放散”牺牲自己的生命,并非不可能。巴金引用法国哲学家居友的话说:“这个扩散性乃是真实的生命之第一条件。”他继而说:“我们的心中有着更多的同情,更多的爱,更多的欢乐,更多的眼泪,比我们的自己保存所需要的不知多过若干倍。”因此,我们将这多出的东西拿来分与他人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也因此,给“万人乘坐的船”将会有的,而且一定会来的——只要是人类不走向灭亡之路,“我们终有一天会见到那样的幸福的船航行在人间之海里”。

巴金正是因为认同爱罗先珂这样的理想,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种信念,才替上海世界语学会编辑了这部书,并且也愿意将这部作品,携同它所承载的美好理想与坚定信念,献给“同时代的兄弟姊妹们”。

可以说,巴金编辑这部充满童真的童话集,也是带着一种童话的情愫与梦想的。而且他的这篇序言,也有着梦幻般美好的散文诗一样的语言。

【注释】

[1]陈原:《关于世界语在中国传播的随想——〈世界语在中国一百年〉代序》,《世界语在中国一百年》,侯志平主编,北京:中国世界语出版社,1999年9月。

[2]引自巴金:《巴金全集》(第十八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第7—9页。

[3]Zamenhof,Ludwig Lazarus.La Espero.http://en.wikipedia.org/wiki/La_Espero.(Retrieved on January 31,2013)

[4]巴金最初开始学习世界语的时间,他本人曾有如此一说:“我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世界语,我自己也讲不清楚,可能是一九一八年,即五四运动的前一年,也有可能是一九二一年。”(见巴金:《世界语》,《随想录·探索集》,香港:三联书店,1982年2月,第89页。)

[5]巴金:《一篇序文》,《随想录·病中集》,香港:三联书店,1984年10月,第13—18页。

[6]巴金:《世界语》,《随想录·探索集》,香港:三联书店,1982年2月,第90页。

[7]见巴金:《巴金全集》(第二十五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

[8]巴金:《一篇序文》,《随想录·病中集》,香港:三联书店,1984年10月,第13页。

[9]巴金:《致上海市世界语协会成立大会》,《佚简新编》,巴金著,李存光整理,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11月,第260页。

[10]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国境之夜》,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12页。

[11]同上书,第47页。

[12]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骷髅的跳舞》,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58页。

[13]同上书,第77页。

[14]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骷髅的跳舞》,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85—86页。

[15]“社会主义者”在当时是一个广义的称呼,泛指一切反抗专制主义,追求自由平等、民主正义的人,诸如安那其主义者以及后来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者等。

[16]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骷髅的跳舞》,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87页。

[17]同上书,第88—89页。

[18]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骷髅的跳舞》,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89页。

[19]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首陀罗人的喷泉》,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105页。

[20]秋田雨雀:《骷髅的跳舞·首陀罗人的喷泉》,一切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3月,第114—116页。

[21]同上书,第116页。

[22]阿·托尔斯泰:《丹东之死》,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7月初版、1947年3月六版,第23页。

[23]阿·托尔斯泰:《丹东之死》,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7月初版、1947年3月六版,第30页。

[24]同上书,第31页。

[25]同上书,第47页。

[26]同上书,第48页。

[27]同上书,第68页。

[28]同上书,第109页。

[29]巴金:《译序》,《丹东之死》,阿·托尔斯泰著,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7月初版、1947年3月六版,第1页。

[30]同上,第1—2页。

[31]巴金:《法国大革命的故事》,同上书,第112页。

[32]巴金:《法国大革命的故事》,《丹东之死》,阿·托尔斯泰著,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0年7月初版、1947年3月六版,第113页。

[33]亚米契斯:《过客之花》,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3年6月,第86—88页。

[34]同上书,第88页。

[35]巴金:《译者引言》,《过客之花》,亚米契斯著,巴金译,《小说月报》1930年第二十一卷第一号,第229页。

[36]巴金:《译者序》,《过客之花》,亚米契斯著,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3年6月,第3—6页。

[37]同上,第3页。(1933年开明书店版此处的表述略有不同:“[……]我实在看不出来在这一对恋人中间有什么‘永别’的理由,我是希望那团圆的结局的。这也许是因为我对于性问题的观念与作者的不同罢。”)

[38]尤利·巴基:《秋天里的春天》,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2年10月初版;上海:平明出版社,1954年4月四版,第33页。

[39]尤利·巴基:《秋天里的春天》,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2年10月初版;上海:平明出版社,1954年4月四版,第52页。

[40]同上书,第101页。

[41]同上书,第103页。

[42]同上书,第107—108页。

[43]尤利·巴基:《秋天里的春天》,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2年10月初版;上海:平明出版社,1954年4月四版,第109—110页。

[44]同上书,第117页。

[45]同上书,第132页。

[46]同上书,第133页。

[47]尤利·巴基:《秋天里的春天》,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2年10月初版;上海:平明出版社,1954年4月四版,第140页。

[48]巴金:《译者序》,同上书,第1页。

[49]巴金:《〈秋天里的春天〉三版题记》,《序跋集》,广州:花城出版社,1982年3月,第191页。

[50]同上,第194页。

[51]巴金:《译者序》,《秋天里的春天》,尤利·巴基著,巴金译,上海:开明书店,1932年10月初版;上海:平明出版社,1954年4月四版,第2页。

[52]同上。

[53]同上,第5页。

[54]巴金:《序》,《春天里的秋天》,上海:开明书店,1932年10月初版、1946年3月四版,第3页。

[55]巴金:《关于〈春天里的秋天〉》,《创作回忆录》,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1月第1版、1997年12月印,第1—6页。

[56]Ba Jin.Aǔtuno en la Printempo.李士俊译.Beijing:ina Esperanto-Eldonejo,1982,pp.xii-xiii.(亦见巴金:《〈春天里的秋天〉世界语译本序》,《序跋集》,广州:花城出版社,1982年3月,第514—515页。)

[57]鲁迅:《序》,《爱罗先珂童话集》,爱罗先珂著,鲁迅译,《鲁迅全集》(第十二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12月,第289—290页。

[58]巴金:《序》,《幸福的船》,爱罗先珂著,丏尊等译,上海:开明书店,1931年3月,第vi页。

[59]在《笑》一书中,巴金将译名改作《木星的人神》(见奈米洛夫等:《笑》,巴金译,上海、重庆:文化生活出版社,1948年6月,第73—89页)。

[60]巴金:《前记》,同上书,第1—2页。

[61]巴金:《序》,《幸福的船》,爱罗先珂著,丏尊等译,上海:开明书店,1931年3月,第iii—vii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