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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建筑
1.4.2 论《尘埃落定》
论《尘埃落定》

创作于1998年的《尘埃落定》[1],在一夜之间让我们走进了藏地,神秘、瑰奇、绚烂,充满了各种欲望和诱惑。透过最后一个康巴土司王朝令人荡气回肠的悲剧故事,我们看到了漫山遍野令人沉迷的罂粟花,土司宫廷内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还有喇嘛、活佛施展的天启般的呼风唤雨、转寄灵魂的神秘巫术……这些带着异域风情和宗教文化的叙事元素,在最大限度上满足了我们对西藏的想象,或许,这也是《尘埃落定》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淡出读者视野,并成为一部可以不断重读的文本的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但是我想,在文化日益多元化、全球化的历史进程已然不可阻挡的今天,我们已经领略了太多的异域风情:从雄奇壮美的边塞古堡,到旖旎多彩的热带雨林,再到广袤无垠的大漠荒寒,无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着我们因审美疲劳而变得越来越难以被感动的心灵。由此看来,《尘埃落定》的成功,绝不能简单地归因于“藏族人写藏族人”这种带有强烈民族文化认同的所谓民族化写作。今天重读《尘埃落定》,我再一次被那个如诗、如梦,像历史,更像寓言的长篇佳构深深打动,那些对普遍人性的深刻思考,对历史进程的现代性审视,对普适性世界图式的尝试性探索,以及试图探求永恒、找寻人性救赎之路的宗教关怀,都远远超越了特别的题材、特别的视角和特别的手法,最终达到了一个对普遍的人性指向和普遍的历史认同的高度。而叙述中的反逻辑与奇崛的艺术变形,则显示出阿来独到的美学原则和结构力量。从这个视角来看,《尘埃落定》是如此大气磅礴,蕴藉着历史的厚重、哲学的深邃、宗教的永恒,有着强烈的沧桑感和存在感。整个人类的发展历程如同漂浮的尘埃,上下翻飞,始于大地又终于大地,无限循环。尘埃落定只发生在瞬间,人类的历史乃至人性的光辉,便是在这无数的瞬间中定格了永恒。或许,正是这种对普遍性意义的执著追寻,才使《尘埃落定》在今天看来,依然那么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