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故事的主线

当你饱含创作热情，试图写下故事大纲前，十分必要的先行工作是：思考一下故事的主线。新手们往往会将某些场景的细节想得非常具体，甚至包括角色的动作、表情和对白。他们会眉飞色舞地跟你讲这场戏的精彩之处，但当问他：你想讲一个什么故事？他们却支支吾吾，不能立即给出答案。

答案是他们没有真正想清楚。

他们急于思索故事的情节，被其中某一个“意外”或“转折”弄得情绪激动，充满成就感。正因为如此，他们会忽略故事的实质及整体构思。只顾“埋头寻路”，如何识得“庐山真面目”？在看故事大纲前，几乎所有有经验的编剧都会对菜鸟们提一个要求：请用一句话讲出你这个故事的主线。如果你讲不出来，他们多半会丧失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因为谁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连作者都讲不清楚的故事之上，这至关重要。一个混乱的、没有主线的故事，纵使场面描述再火爆，也难以有所成就。

对于微电影来说，要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或者数十分钟内，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打动观众，故事主线必须精心考量和安排。

三个绑匪精心制作绑架视频，想以此勒索一笔电影拍摄经费——《一部佳作的诞生》

两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为了重拾少年时的梦想，努力训练，准备参加选秀节目——《老男孩》

年轻调音师为了挣取更多的钱而假装目盲，直到他敲开一家客户的门，看见了一桩凶杀案——《调音师》

一个刚刚失恋的年轻人在机场遇见一个手提箱子的男人，箱子具备神奇的魔力，可以预知未来三十秒发生的事——《On Time》

在这些成功的作品中，可以发现它们都具有清晰而有意思的故事线。我们可以设想多种可能，忍不住要一探究竟。一个有生命力的故事，从其主线中就能看到情节发展的巨大空间：怀揣“导演梦”的绑匪制作出来的“绑架视频”会是什么样子？凶手会不会发现调音师原来不是盲人？可以预知未来的箱子会给年轻人带来什么……

因此，如果在开始构思细节之前无法用一句话描述你的故事主线，那你恐怕得重新思索一番：“我这个故事到底想讲什么？”

在分析了一批优秀微电影作品之后，可以发现一个规律：主人公们通常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总有一项或多项困难或缺陷。我们将这些称为故事节点。多个节点构成了故事主线。《一部佳作的诞生》中，“绑匪”不但缺钱，而且缺乏别人的肯定；《老男孩》中，大龄成为了主人公追梦的障碍；《调音师》中，主人公因为比赛失败转而当起了调音师，最后发现装盲可以使业务量大增。故此，尝试着给故事的主人公制造困境，并使其在主线中得到体现。

当然，光有“困境”肯定不够。当主人公试图解决困难时，应该会有另一个节点出现，这一节点往往会使事情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造成这样情况的可能是由于主人公的性情使然，比如绑匪非常执着而严苛的职业精神；也可能是突然发生的“黑天鹅”事件，比如客户门后的凶杀案。我们暂且把它称为“转折节点”。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当这一节点出现时，它需要一个合理的动机和成因。很多故事失败的原因在于它们有一个非常牵强的转折节点，虽然达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却不在“情理之中”。所以，当你的故事需要“转折”时，请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这正是最关键的阶段，它决定你的故事是让人眼前一亮还是使人忍不住笑场。

我们一般不赞成将艺术创作工作归结成某一个既定的公式，但这样的关联方式确实会对剧作有所帮助。

故事主线=困难节点×转折节点+结局

一个故事的困难节点或转折节点可能有多个，它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交错牵连、前后呼应。限于篇幅，微电影的故事主线不宜太过复杂。过多的人物和情节会消减导演的发挥空间，也会让你的“故事之树”无法生长出“叶子”和“花朵”，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桠。与植物剪枝同理，在构想故事主线时，应适当地做一些减法，砍掉零零碎碎的“枝桠”，这样才能“枝繁叶茂”。

当然，上述公式不是严谨的数学公式，并不苛求所有的故事主线都应如此，但它是一个有价值的参考，当你无法确定自己故事的主线是什么时，尝试想一想这个公式，相信会对你有所启发。

来看下面这个例子，这是我的学生提交给我的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毕业旅行”：未来的某一天，科学家A的朋友B发现自己身患绝症，B为了不让妻子C难过，拜托A利用时光仪器穿越时空，回到他们的大学时代，在毕业旅行时阻止B和C在一起。

像往常一样，我问他们：这个故事想讲什么呢？

他们回答：想表现爱情的伟大。

老实讲，这不是一个有新意的故事。听完梗概，我几乎可以一眼将这个故事望穿——故事情节肯定集中于A在毕业旅行时千方百计阻止B和C坠入爱河的过程中，中途可能会发生两到三个事件，最终的结果，要么B和C依旧在一起，要么他们分开了。

“我们希望B和C最后还是在一起，这样才能表现爱情的伟大，即便穿越时空依旧无法破坏它”，他们说。

听完他们的话，我给出三个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重新设定A与C的关系：C是A少年时期的暗恋对象。A此次穿越，既是为了帮朋友的忙，同时也包藏私心（可能一开始他并没意识到，直到再次见到少女时代的C，爱慕之情渐渐复燃）。这种“私心”便是故事的困难节点。正是由于这种私心的存在，A从一开始的“为别人”帮忙，慢慢地变成了“为自己”的真正破坏。

第二个建议是关于转折节点的。第一个转折节点显而易见，对C的爱慕之情让A渐渐丧失初衷，他每天既兴奋又自责，行为开始变得疯狂起来。第二个转折节点是：时光仪器出现意外，能量将要耗尽，A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回程，时间的紧迫迫使他必须作出决定：他会不会选择最后一搏？

第三个建议是：给故事减负。如果一个故事的情节是有限而简洁的，留给观众的想象空间是无限而复杂的，那它必定是一个精彩的故事。我告诉学生们：“别试图用情节去解释什么，让它自然发生”“别低估你的观众，让他们自己去理解。”在我启发下，他们删减了若干多余的戏份，由此前的25场变成了15场。

他们的故事主题也从“表现爱情的伟大”，变为“在爱情面前，人类私欲与道德之间的博弈”。后者与前者比起来，显得不那么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