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故事的来源
人们爱听故事犹如爱吃可口的食物一样,已经习以成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文学、戏剧、音乐、电影,乃至绘画,几乎每一种艺术样式都在述说着故事。即便最严肃的历史,也会在不断的流传中,转化成一段段高潮迭起的传奇,成为街头巷尾的美妙谈资。
1895年,世界上第一批电影观众被卢米埃尔的“火车”吓得四下奔走,这标志着人类有了一种全新的获取故事的方式。在电影发明之前,人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亲临现场”,直面一个故事的所有细枝末节。电影诞生至今的短短百来年里,每天都有难以数计的故事在世界各地的银幕上上演。电影不仅将曾经存在于文字中、舞台上,以及流传于口头的故事变成可见的“现实”,还创作出许多堪称伟大的经典之作,其精彩程度和思想深度不亚于任何其他艺术形式,这实在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在互联网全面兴起的今天,几乎所有传统艺术的领地都受到蚕食,唯有电影逆流而上,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微电影是互联网与电影“联姻”诞生的产物,其表现形式和艺术手法灵活、多样和自由,但它依旧十分依赖故事自身的精彩程度。因为千百年来,人们对故事的兴趣从未消减。所以,当你下决心投身微电影的拍摄,首先得有一个不错的故事摆在你的案头。
(一)故事创作的好与坏
什么样的故事才是一个好故事?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不好回答。当我们看到一个已经创作完成的故事时,给它下结论比较容易,通常会用“精彩”、“感人”、“引人入胜”、“悬念迭起”、“环环相扣”、“新奇”等词语来形容一个好故事,用“无聊”、“虚假”、“老套”、“庸俗”、“做作”等形容一个不好的故事。我们无法用这些词汇来作为创作指导,因为它们只是对结果的描述,而不是可供我们参考的具体法则。如果试图在创作之前就拟定一个“好”与“坏”的标准,往往很难形成统一的认识。
(二)故事的酝酿
回到创作的始点。当我们酝酿一个故事雏形时,往往要进行一番考量,归结起来,会自问两个问题:
问题一:我想表达什么?
问题二:观众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明确了这两个问题,那么一个好的故事,也许只欠写作技巧了。反之,如果作为故事的作者,还弄不明白这两个问题,那么你的这个故事多半不会好到哪里去——要么半途夭折,要么让观众看得一头雾水。一部好的影片,或者说故事,即便人物再多,情节再复杂,也能让观众清晰地认知到“它讲的是什么”。这一特点贯穿了诸如伯格曼、费里尼、黑泽明、安东尼奥尼等一大批优秀导演的创作生涯。不光艺术片如此,优质的商业电影也一样具备这种品质。沃卓斯基姐弟执导的《黑客帝国》系列影片,故事外廓是人与机器的斗争,实则是探讨人在面对美好的幻境与残酷的现实时的选择,探讨如何才是“真实地活着”。因此,在构思故事的时候,先弄清楚讲述什么是撰写一个好故事的前提。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观点:我不想表达什么,只想写一个好看的故事。这样的写作,会对问题二考虑得十分周到。故事固然能博得眼球,但很可能会沦为观众“看完即扔”的消费品。事实上,现今很多的院线影片,对问题二的重视程度远远大于问题一。他们往往将很牵强很随意的价值观套在一个迎合当下观众收视兴趣的故事上,所有的情节看上去都功利性十足,我们甚至能轻易判断出导演的意图:这一段是想让观众笑,那一段是想让观众哭。这样的影片,只是将诸如“悬疑”“动作”“笑料”“型男美女”等元素七拼八凑在一起,显然缺乏生命力。因此,一部好故事,必须先要有自己的逻辑和主旨,在此基础上,再去兼顾观众的观看反应。完成前一部分工作,需要创作者的生活阅历和自身天赋,而完成后一部分工作,需要经验和技巧。
对于创作者来说,人生经历不等同于生活阅历。这两者之间存在一个转换的关系。有一些人生性敏感,他们可以从同一经历中体悟出更多的东西,于是这便成了他们的阅历。另一些人天性粗犷,不善体察生活细节,因此他们的阅历会比较单薄。阅历的多少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故事的深刻性和真实感。好在阅历从来都不是天生的,不管你性格如何,只要掌握点小技巧,留点小心思,就一样能让自己的生活阅历丰富起来。
罗丹有句名言:世界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这句话可以引伸为:生活并不缺故事,而是缺乏发现故事的眼睛。回想一下,生活中时常有这样的对白:“这事怎么跟电视剧似的?”、“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或者“这也太巧了吧?”……只要稍加留意,你就会发现,生活远比故事精彩,它们或荒诞、或离奇、或惊险、或感人,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做一番思考和取舍,这样故事自然水到渠成。
(三)故事的采集
故事的素材来源于创作者的生活阅历,而阅历则是个人与周边环境接触发生“化学反应”的结果。这种接触包括两个方面:一为个人亲历的事件;二为媒介传递的信息。有着良好创作习惯的人,会对这两个方面保持足够的敏感度,这几乎成了他们的一种职业本能。新闻事件、网络段子、历史传说、朋友间的八卦、电影里的片段、自己的遭遇等,只要在某一刻产生共鸣,就被纳入故事素材库。良好的创作习惯是随身携带一本笔记本,随时随地记录所见所闻,有趣的人物、离奇的事件、陌生的场景、有意思的对白,统统不要遗漏。如果嫌笔记本麻烦,也可以充分利用手机的电子备忘录和录音软件。故事素材的积累是靠这些小习惯完成的,也许你记下它们的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但当你构思某一部故事时,它们可能突然冒出来,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学会倾听,朋友、家人,甚至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有可能带给你绝佳的故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绝对是金玉良言。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通过采访的方式获得素材和灵感。居委会的阿姨大叔们非常愿意把他们小区里的新奇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你,前提是你有足够的耐心,听这些鸡毛蒜皮的闲事。
养成了这些习惯之后,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就是“故事从何而来”。这看上去像是句废话,因为除了那句著名的“故事来源于生活”,还可以通过前文得出结论:故事来源于平时积累的素材。这样的结论固然没有错,然而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故事来自哪里,而是“它是怎么来的”,即其形成的方式。
(四)故事的创作方式
不同的人创作故事的方式也不一样。归结起来,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先有概念后有故事,第二类是先有实情后有故事。
1.先有概念,再成故事。
概念可以是创作者对生活的理念或体会,也可以是其对电影艺术形式本身的思考。已故台湾导演杨德昌是一位典型的“概念先行”的电影导演。吴念真谈论他的时候说:“海峡两岸用故事承载理念,杨德昌数第一。”起初,他在撰写剧本时只是想探讨某一生活命题,进而搭建出整个故事的人物和情节。这种创作方式,产出了大量的作者电影,它们都是以表达电影作者的理念为先行的,故事大多带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另一部分从概念出发的人,考虑的不是故事的内容,而是对形式的探索和创新。时常听到这样一种论调:我希望拍一个片子,尝试一下长镜头或者跳切(或者其他)什么的……比如《罗拉快跑》《不可撤销》《俄罗斯方舟》等形式感极强的影片,或多或少在探索电影的某种形式上的可能性。而诸如爱森斯坦、布努埃尔、戈达尔、特吕弗等具有革新精神的导演们,他们的艺术创作也大都包含了这种初衷。
2.先有实情,后有故事。
创作方式先有一段或多段情节,再由情节反过来推演故事的逻辑和价值观。常见的诸如动作片、警匪片、恐怖片等故事的构建,它可以让影片具备一定的“时效性”,因而受到电影市场青睐,成为商业电影的惯用创作方式。正因为如此,这种创作方式往往被认为带有某种功利色彩,实际上这是一种高效的、无私的故事获取方式,功利的只是市场本身而已。因为它让事件先行,让生活“发声”,使得影视作品变成了一种“公器”,而避免变成某些没有文化自觉的创作者的私人情绪或情感的宣泄口。
不管是观念先行由虚至实的创作方式,还是由事件(或情节)激发的创作冲动,都是让故事成型的诱因。所以,作为创作者来说,一个故事有可能起源于他的一个观念、一段情绪,或者偶然间听到的一段传言,甚至只是因为看见了一张特别的面孔。如果说阅历是一片海,故事是散落在其中的珍珠的话,那这些“诱因”就是打捞珍珠的方法。要获得最好的故事,光有这些可不够,你得持续“打捞”,这样才能知晓在这片海里,最有价值的“珍珠”在哪里。这里所谓的“打捞”,就是指写作。积累了素材,有了创作的动力之后,剩下的就是勤快地写作。写作的过程,既是完成一个全新的故事,也是在对素材进行整理和再创作。唯有笔耕不辍,才能保持对生活的敏感度,才能让自己的观念落地生根,才能不断完善自己的写作技巧,诞生出高质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