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记章丘老梆腔代表性传承人李遵忠、李斗芝

一声老梆腔 几代故乡情

—记章丘老梆腔代表性传承人李遵忠、李斗芝

年过六旬的李斗芝一开口,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谁能想到,这个外表再寻常不过的老人竟能唱得如此高昂激越,如此引人入胜。人们沉浸在他带来的听觉震撼中不能自已,时而欢喜,时而悲怆。冬日里的寒风仿佛停止呼啸,整个世界似乎也随之沉静下来......

源于山陕梆子的章丘梆子,明朝随山西移民传入章丘,距今已有五百余年的历史。那雄浑豪放、高亢激昂的唱腔中,藏着一代代人对这门艺术的执念,更藏着一代代人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眷恋。

“那时我们还年轻”

章丘梆子又名“山东吼”“章丘呕”“靠山梆子”。之所以称之为“山东吼”,是因为它在众多的山东地方戏中声音最高昂、洪亮;被称为“靠山梆子”,则是因为只有在大山深处唱,才能显示出它独有的韵味。

据《山东地方戏剧史料汇编》记载,明末清初,山陕地区梆子的流散艺人随山西商人沿黄河来山东谋生,演唱山陕梆子。于是,山陕梆子在山东沿黄河两岸的章丘、历城、济阳、惠民等地逐渐兴盛起来。章丘梆子是山陕梆子与章丘当地语言、秧歌、民间小调等音乐艺术形式交织后而产生的一个剧种、这个剧种只有用章丘人的方言演唱才能演出高昂、洪亮且又幽默的情趣。如果用其他地区的方言演唱章丘梆子,就失去了味道。

清代,章丘东南深山的文祖区域之东张、黄露及胡山(现归官庄)石匣一带章丘梆子广为流传。清末民国初年,黄露泉的梆子剧团达40多人,他们的剧团叫“老梆腔”。新中国成立前后,黄露泉村的李久芝、李永芝、李文芝等人率领的“老梆腔”剧团走南闯北,备受人们的喜爱。这期间,他们广泛收徒,亲口教戏,使其剧团红红火火。

李斗芝的老师李遵忠,如今已是84岁高龄了。祖籍文祖街道黄露泉村的他,拉弦、打击乐、牌曲、唱腔样样精通,是整个黄露泉村中少有的老梆腔能通全本传人。

李遵忠的父母和哥哥,都是唱老梆腔的行家里手。某天,李遵守的哥哥听到他的哼唱蛮有节奏,感觉自己的弟弟是块唱老梆腔的料,于是一口一声地开始传授技艺。

由此,李遵忠沉迷于老梆腔的独特魅力中,不能自拔。15岁的李遵忠私塾下学后,拜李文芝、李遵举为师学拉弦;18岁那年,又拜李久芝为师学司鼓、打击乐、如九龙翻身、义昌、戏曲通篇等;后拜李文芝为师学曲牌、吹曲,有《到春来》《颜泣回》《勒马令》《傍妆台》等。

黄露泉老梆腔也有文戏和武戏之分,李遵忠之所以能文能武,能拉能弹,是源于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勤付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在农忙结束后,李遵忠总是会和自己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的小伙子们一起练习。

“我们那个时候都很年轻,有的是力气,朝气蓬勃。在寒冷的屋子练习武打,很多时候对打,身上会发青发紫,受了不少的疼痛,可是从没有过一丝的抱怨,反而很开心。”回忆起那时为了这门艺术勤学苦练的岁月,李遵忠苍老的脸上渐渐地泛起笑容,那笑里有几许荣光,又透着些许落寞。

那个时代,他们是耀眼的明星

李遵忠回忆说,那时候自己所在的老梆腔表演队非常业余,但是队伍里的成员精神却都很专业。“那时候,大队里没法给我们提供经费,乐器坏了,都是我们省吃俭用,凑钱去东边的张店购置。”李遵忠记忆里最为深刻的是有一年寒冬,大雪封山,他们三五少年凑了几块钱去张店买乐器。吃过早饭,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翻过几道大山东行而去。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他们硬是靠着一双脚走了过去。“到张店时已经是下午了,买完乐器后就到了黄昏,我们去附近的火车站候车厅里避风寒,等到太阳出来,继续西行回家,我们连早饭钱都没有。”李遵忠说,他觉得那时候的冬天没有现在这么冷。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少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农忙之余大家都会团坐在一起,哼唱着传统老梆腔,享受着五百年来不变的韵律。那时候,每隔几天,村里面就有老梆腔的演出,每逢春节、重大庆典,李遵忠所在的表演队会去邻村串演,在周边地区唱堂会。当时他们表演队在文祖、胡山、普集等地区几乎是人尽皆知。毫无疑问,那些老梆腔的表演者们,是那个年代最耀眼的明星。

往往锣鼓声一起,村南村北的老老少少就迅速地聚集起来,涌到临时搭建的戏台前看戏。表演者们就在人们的期待中登台,施展起来全部的功夫。观众被表演所吸引,悲时催人泪下,喜时笑逐颜开;怒时义愤填膺,乐时手舞足蹈。

章丘梆子的“吼”是在每句唱腔的后面,按照唱词的内容以及演员情绪的不同,往往同是一样腔弯的“吼”,但效果不同。就是这个“吼”,突出了章丘梆子的特色,体现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章丘梆子是当地人用来抒发心中情感的一种表演形式,很多剧目都是用来褒扬真善美,鞭笞社会上的丑恶现象,以此教育人们尊崇社会公德,倡导家庭和睦。很多剧本也表现了一些历史人物,并以忠臣与奸臣划分。在观看时,人们可以从表演者的动作、念白、唱词等各方面体会到章丘梆子独具的美感。

风雨如磐,生生不息

李斗芝开始接触黄露泉老梆腔的时候,章丘梆子还处在“黄金时代”。黄露泉老梆腔在四村八店很有名气,有一支四十多人的庞大表演队伍,演员们文场主要以板胡、二胡、月琴、唢呐为主,武场以鼓板、梆子、小锣、大锣、铙钹为主,分工明确,体系成熟。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演出,很红火。每逢嫁娶的喜庆事,乡亲们都会去义务演出,送上祝福。那是李斗芝对黄泉露老梆腔最初的印象。

同自己的老师李遵忠一样,李斗芝在上学时就对老梆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课余时间,李斗芝拜李久芝、李永芝、李遵忠三位老师为师,系统的学习东路梆子,学习《天仙配》《送子》《双锁山》等唱腔,并兼学拉弦、打击乐。有了良师的栽培,,益友的相互探讨,李斗芝的曲艺水平自然很有进步,也逐渐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就这样,一颗艺术的种子一天天地在他的心底萌芽、生长。

时至今日,李斗芝在黄露泉村已成了教授老梆腔的“老师”。1994年,李斗芝同老师李遵忠、教师李延全等对剧目《双锁山》进行抢救挖掘整理。2014年,济南市环保局李计珍任黄露泉村第一书记,李斗芝与其说了挖掘整理黄露泉老梆腔的想法,得到了李计珍的重视。有了他的帮助,李斗芝在老师的指引下,同村里的爱好者一起苦心钻研,逐渐创新了《送子》和《天仙配》等经典剧目。

李斗芝除了精心组织的剧团,现如今阵容已达到二十多人。每天晚上,演员乐队都会聚集到一起吹拉弹唱,还教娃娃们学戏。

“老梆腔的传承从未间断过,经风历雨已有五百多年了。老辈的技艺,绝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代人的手里”说起这些,李遵忠老人几度哽咽。

现如今,昔日同李遵忠一起学习、钻研老梆腔的伙伴们已先后离开人世,而他自己还在守候着这门古老的艺术,犹如在雨夜里守着一盏飘摇的灯火。他说,如果老梆腔真的失传了,自己实在对不起恩师的期望,也对不起这门艺术。

章丘梆子从来都是世世代代口耳传承。为了这门艺术的传承,章丘黄露泉梆子第十一代传人李遵忠,同他50后徒弟李斗芝依然跋涉在老梆腔的复兴之路上,坚忍而执着。

有人说,只有去过风沙漫天的大西北,才能真正懂得缘何一声秦腔可以吼得出八百里。

同样,只有去过黄露泉,亲耳听到李遵忠、李斗芝唱出来的老梆腔,我们才能理解那一辈辈艺人们对这门艺术的执着,才能理解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土地对故乡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