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翻译与修辞文化
修辞是人类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锤炼而成的，是能够提高人们语言表达效果的有效方法。修辞同时存在于英汉两种语言中，英汉两种语言中的修辞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本节就对英汉语中常见的几种修辞方式进行对此分析，并在此基础上说明其翻译的方法。
一、英汉修辞文化对比
（一）英汉比喻对比
不把要说的事物平淡直白地说出来，而用另外的与它有相似点的事物来表现的修辞方式，叫做“比喻”（figures of comparison）。①在汉语中，比喻又称“譬喻”，俗称“打比方”。比喻这种修辞方式在英汉语言中十分常见。其中，在分类上，英汉比喻就存在着相似之处，都有明喻和暗喻之分，但除明喻和暗喻之外，汉语比喻还包含借喻。此外，在修辞效果上，英汉比喻也基本相同，即都能有效增添语言的魅力，使语言更具生动性、形象性。
但是，英汉比喻也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即英语比喻中的暗喻涵盖范围更广，相当于汉语暗喻、借喻和拟物三种修辞格，但汉语比喻的结构形式更为复杂，划分也更为细致。以下就重点对英汉比喻的不同之处进行对比分析。
1.英语暗喻类似汉语暗喻
英语暗喻与汉语暗喻在基本格式上是相同的，即本体和喻体同时出现。
例句1：
Life is an isthmus between two eternities.
生命是永恒的生死两端之间的峡道。
例句2：
Every man has in himself a continent of undiscovered character.Happy is he who acts the Columbus to his own soul.
每个人都有一块未发现的个性的大路。谁能做自己灵魂的哥伦布，谁就是幸福的。
2.英语暗喻类似汉语借喻
英语暗喻与汉语借喻极为相似，在这种修辞格中，喻体是象征性的，并包含一个未言明的本体。
例句1：
It seemed to be the entrance to a vast hive of six or seven floors.
那似乎是一个六七层的大蜂箱的入口。
例句2：
Laws（are like cobwebs.they）catch flies but let hornets/wasps go free.
法律像蛛网，只捕苍蝇而放走马蜂。
3.英语暗喻类似汉语拟物
英语暗喻与汉语拟物也有着相似之处，它们都是把人当作物，或把某事物当作另一事物来描述。
例句1：
His eyes were blazing with anger.
他的两眼发出愤怒的火光。
例句2：
Inside，the crimson room bloomed with light.
里面，那红色的房间里灯火辉煌。
（二）英汉排比对比
排比（parallelism）是指利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结构相同或相似、意义相关的短语或句子平行并列，起到加强语气的一种修辞方式。英汉两种语言中都有排比这种修辞方式，而且他们之间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同之处表现为：有着相同的分类，英汉排比都有严式排比和宽式排比之分；有着相同的修辞效果，都能有效增加语言的连贯性，突出文章的内容，加强文章的气势和节奏感。
英汉排比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结构上，具体表现在省略和替代两个方面。其中，在省略方面，英语排比很少有省略现象，只有在少数情况下有词语省略的现象，通常省略的多是动词这种提示语，有时也省略名词。
例句1：
Reading maketh a full man；conference a ready man；and writing an exact man.
（F.Bacon: Of Studies）
读书使人充实，讨论使人机智，笔记使人准确。
例句2：
The first glass for thirst，the second for nourishment，the third for pleasure，and the fourth for madness.
（proverb）
一杯解渴，两杯营养，三杯尽头，四杯癫狂。
而汉语排比中基本不存在省略现象。例如：
我们搞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没有远大的理想，没有宽阔胸怀，没有自我牺牲精神，怎么行呢？
在替代方面，英语排比的后项通常用人称代词来指代前项的名词，汉语排比则常常重复这一名词。
例句1：
Crafty men contemn studies，simple men admire them，and wise men use them.
（F.Bacon: Of Studies）
例句2：
狡狯之徒鄙视读书，浅陋之人羡慕读书，唯明智之士活读活用。
例句3：
我尊敬我的老师，我爱戴我的老师，我倾慕我的老师。
（三）英汉夸张对比
夸张（hyperbole）是“修辞格之一，是指运用丰富的想象，夸大事物的特征，把话说得张皇铺饰，以增强表达效果”。可以看出，夸张是一种用夸大的言辞来增加语言的表现力的修辞方式，但这种夸大的言辞并非欺骗，而是为了使某种情感和思想表现得更加突出。
英汉夸张在修辞效果上是相同的，即都借助言过其实、夸张变形来表现事物的本质，渲染气氛，启发读者联想。但是，英汉夸张也存在着差异，具体表现在分类和表现手法两个方面。
1.分类存在差异
（1）英语夸张的分类
①按性质划分，英语夸张可分为扩大夸张和缩小夸张。
扩大夸张就是故意将表现对象向高、多、大等方面夸张。
例句1：
Daisy is clever beyond comparison.
戴西聪明绝顶。
例句2：
In the dock，she found scores of arrows piercing her chest.
站在被告席上，她感到万箭穿了心。
缩小夸张就是故意将表现对象向低、小、差、少等方面夸张。例如：
She was not really afraid of the wild beast，but she did not wish to perform an atom more service than she had been paid for.
（Saki: Mrs.Packletide's Tiger）
她并不真怕野兽，而是不愿意在她报酬之外多出一丁点儿力。
②按方法划分，英语夸张可分为普通夸张和特殊夸张。
普通夸张就是基于表现对象原来基础进行夸张，或者说是“不借助其他手段而构成的夸张”。特殊夸张“即与其他修辞方式相结合进行的夸张（或者说夸张方式体现在其他修辞方式之中）”。
（2）汉语夸张的分类
①按意义划分，汉语夸张可分为扩大夸张、缩小夸张和超前夸张三种类型。
扩大夸张就是故意将事物的数量、特征、作用、程度等夸大，例如：
每年——特别是水灾、旱灾的时候，这些在日本场里有门路的带工，就亲身或者派人到他们家乡或者灾荒区域，用他们多年熟练了的，可以将一根稻草讲成金条的尾巴。去游说那些无力“饲养”可又不忍让他们的儿女饿死的同乡。
缩小夸张就是故意把事物的数量、特征、作用、程度等往小、弱方面夸张。例如：
我从乡下跑到城里，一转眼已经六年了。
（鲁迅《一件小事》）
超前夸张就是故意将两件事中后出现的事说成是先出现的或是同时出现的。例如，我们说一个姑娘害羞，常常说“她还没说话脸就红了”，这就是一种超前夸张。
②按构成划分，夸张可分为单纯夸张和融合夸张两类。
单纯夸张就是不借助其他修辞方式，直接表现出的夸张。例如：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李白《将进酒》）
融合夸张就是借助比喻、拟人等修辞方式表现出来的夸张。例如：
这种景观多么壮丽啊！上百只鹤群恰似飘摇于飓风中的鸿毛，轻盈飞扬；又如海中的巨大漩涡，缓缓升腾。
（江口涣《鹤群翔空》）
可以看出，英语和汉语中都有扩大夸张和缩小夸张，但是汉语中有超前夸张，这是英语中所没有的。
2.表现手法存在差异
在表现手法上，英语多借用词汇手段进行夸张，如通过形容词、名词、副词、数词等表现夸张，而汉语则多借助直接夸张或修辞手段来表现夸张。
（四）英汉对偶对比
对偶（antithesis）是指用字数相同、句法相似的语句表现相关或相反的意思。运用对偶可有力地揭示一个整体的两个相反相成的侧面，暴露事物间的对立和矛盾。英汉语言中都具有对偶这种修辞手法，在修辞效果上，英汉对偶是相同的，但在结构上，二者却存在差异，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句法层次存在差异
英语对偶中的两个语言单位可以处在两个并列分句中，也可以处在同一个简单句中，还可以处在主从句中。但汉语的对偶其上句和下句之间一般都是并列关系。
例句1：
He that lives wickedly can hardly die honestly.
活着不老实的不可能坦然死去。
例句2：
在解析数论、代数数论、函数论、泛函分析、几何拓扑学等的学科之中，已是人才济济，又加上一个陈景润。人人握灵蛇之珠，家家抱荆山之玉。
（徐迟《哥德巴赫猜想》）
2.语言单位项数存在差异
汉语中的对偶是成双排列的两个语言单位，是双数的。而英语中的对偶既可以是成双的语言单位，也可以以奇数形式出现，如一个或三个语言单位。
例句1：
Some books are to be tasted，others to be swallowed，and some few to be chewed and digested.
（F.Bacon: Of Studies）
书有可浅尝者，有可吞食者，少数则须咀嚼消化。
（王佐良译）
例句2：
江姐凝视的目光，停留在气势磅礴的石刻上，那精心雕刻的大字，带给她一种超越内心痛苦的力量：
斧头劈翻旧世界
镰刀开出新乾坤
（罗广斌、刘德彬、杨益言《红岩》）
3.省略与重现存在差异
汉语对偶中没有省略现象，但英语对偶则没有严格的要求，既可以重复用词，也可以省略重复词语。
例句1：
The coward does it with a kiss，the brave man with a sword.
懦夫借助亲吻，勇士借助刀剑。
例句2：
To err is human，to forgive divine.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恕人之过，实为圣贤。
例句3：
富家一碗灯，太仓一粒粟；贫家一碗灯，父子相聚哭。
（陈烈《题灯》）
二、英汉修辞的翻译
（一）比喻的翻译
1.直译
英语中的明喻中常有like，as，as if，as though等比喻词，暗喻中有be，become，turn into等标志词，而汉语明喻中也有“像”、“好像”、“仿佛”、“如”等比喻词，暗喻中也有“是”、“变成”、“成了”等标志词。因此在翻译时可采用直译法，这样可以更好地保留原文的语言特点。
例句1：
A man can no more fly than a bird can speak.
人不能飞翔，就像鸟不会讲话一样。
例句2：
Today is fair.Tomorrow may be overcast with clouds.My words are like the stars that never change.
今天天色晴朗，明天又阴云密布。但我的说话却像天空的星辰，永远不变。
例句3：
Now if death be of such a nature，I say that to die is gain；for eternity is then only a single night.
知果这就是死亡的本质，那么死亡真是一种得益，因为这样看来，永恒不过是一夜。
2.意译
有时比喻也不能一味地进行直译，也要根据实际情况采用意译法进行翻译，以使译文更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
例句1：
He is a weathercock.
他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例句2：
John Anderson my love
When we were first aquent
Your locks were like the raven
Your bonnie brow was brent
约翰·安德生，我的爱人，
记得当年初相遇
你的头发乌黑，
你的脸儿如玉。
（二）排比的翻译
1.直译
英语排比的翻译大多可采用直译法，这样既可以保留原文的声音美与形式美，还能再现原文的强调效果。
例句1：
Voltaire waged the splendid kind of warfare ...The war of thought against matter，the war of reason against prejudice，the war of the just against the unjust...
伏尔泰发动了一场辉煌的战争……这是思想对物质的战争，是理性对偏见的战争，是正义对不义的战争……
例句2：
The rest of the half year is a jumble in my recollection of the daily strife and struggle of our lives；of the waning summer and the changing season；of the frosty mornings when we were rung out of bed，and the cold，cold smell of the dark nights when we were rung into bed again；of the evening schoolroom dimly lighted and indifferently warmed，and the morning schoolroom which was nothing but a great shivering machine；of the alternation of boiled beef with roast beef，and boiled mutton with roast mutton of clods of bread and butter，dog's-eared lesson-books，cracked slates，tear-blotted copy-books，canings，rulerings，hair-cuttings，rainy Sundays，suet-puddings，and a dirty atmosphere of ink surrounding all.
（Charles Dickens，David Copperfield）
这半年里，其余的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只是一片混乱：里面有我们每天生活里的挣扎和奋斗；有渐渐逝去的夏天，渐渐改变的季候；有我们闻铃起床的霜晨，闻铃就寝的寒夜；有晚课的教室，烛光暗淡，炉火将灭；有晨间的教室，像专使人哆嗦的大机器一样；有煮牛肉和烤牛肉、煮羊肉和烤羊肉，轮流在饭桌上出现，有一块块的黄油面包，折角的教科书，裂了口子的石板，泪痕斑斑的练习簿，有鞭笞和用尺打；有剪发的时候；有下雨的星期天；有猪油布丁；还有到处都泼了墨水的肮脏气氛。
（张谷若译）
2.意译
有些排比并不适宜采用直译法进行翻译，此时可以考虑采用意译法进行调整翻译，这样不仅可以准确传达原文的含义，还能增添译文的风采。
例如：
They're rich；they're famous；they're surrounded by the world's most beautiful women.They are the world's top fashion designers and trendsetters.
他们名利兼收，身边簇拥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他们是世界顶级时装设计师，时尚的定义者。
3.增译
为了避免重复，英语排比中有时会省略一些词语，而汉语排比则习惯重复用词，因此在翻译时就要采用增译法将英语原文中省略的词语在汉语译文中再现出来，以使译文符合汉语的行文习惯。
例如：
who can say of a particular sea that it is old？Distilled by the sun，kneaded by the moon，it is renewed in a year，in a day，or in an hour.The sea changed ，the fields changed，the rivers，the villages，and the people changed，yet Egden remained.
（Thomas Hardy:The Return of the Native）
谁能指出一片海泽来，说它古远长久？日光把它蒸腾，月华把它荡漾，它的情形一年一样，一天一样，一时一刻一样。沧海改易，桑田变迁，江河湖泽、村落人物，全有消长，但是爱敦荒原，却一直没有变化。
（张谷若译）
（三）夸张的翻译
1.直译
夸张这种修辞手法普遍存在于英汉两种语言中，而且两种语言中的夸张在很多地方有着相似之处，因此为了更好地保持原文的艺术特点，可采用直译法进行翻译。
例句1：
“At'em，all hands all hands！”he roared，in a voice of thunder.
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吼到：“抓住他们！给我上！都给我上.”
例句2：
Yes.young men.Italy owes to you an undertaking which has merited the applause of the universe.
是的，年轻人，意大利由于有了你们，得以成就这项寰宇称颂的伟业。
例句3：
We must work to live，and they give us such mean wages that we die.
我们不得不做工来养活自己，可是他们只给我们那么少的工钱，我们简直活不下去。
例句4：
Nay，he said-yes you did-deny it if you can，that you would not have confessed the truth，though master had cut you to pieces
他还说，你是这么说的，有本事你就抵赖好了。你还说，就是老师把你剁成肉酱，你也绝不招出实情。
2.意译
从上述内容中可以了解到，英汉夸张在表现手法、夸张用语及表达习惯方面有着很大的差异，因此不能机械照搬原文，而应采用意译法对原文进行适当地处理，以使译文通顺易懂，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
例句1：
Seventy times has the lady been divorced.
这位女士不知离了多少次婚了。
例句2：
She is a girl in a million.
她是个百里挑一的姑娘。
例句3：
On Sunday I have a thousand and one things to do.
星期天我有许多事情要做。
例句4：
He ran down the avenue，making a noise like ten horses at a gallop.
他沿街跑下去，喧闹如万马奔腾。
（四）对偶的翻译
1.直译
在多数情况下，英语对偶可直译为汉语对偶。采用直译法能有效保留原文的形式美以及内容思想，做到对原文的忠实。
例句1：
Speech is silver，silence is golden.
言语是银，沉默是金。
例句2：
Ask not what your country can do for you，ask what you can do for your country.
不要问你的祖国能为你做些什么，而要问你能为你的祖国做些什么。
2.增译
根据语义的需要，在将英语对偶译成汉语时需要将原文中为避免重复而省略的部分增补出来，从而保证译文的完整性，便于读者发现、感知所述内容的对立面。
例句1：
Some are made to scheme，and some to love；and I wish any respected bachelor that reads this may take the sort that best likes him.
（William Thackeray: Vanity Fair）
女人里面有的骨子里爱耍手段，有的却是天生的痴情种子。可敬的读者之中如果有单身汉子的话，希望他们都能挑选到合适自己脾胃的妻子。
（杨必译）
例句2：
A young gentleman may be over-careful of himself，or he may be undercareful of himself.He may brush his hair too regular，or too un-regular.He may wear his boots much too large for him，or much too small.That is according as the young gentleman has his original character formed.
（Charles Dickens : David Copper field ）
一位年轻的绅士，对于衣帽也许特别讲究，也许特别不讲究。他的头发梳得也许特别光滑，也许特别不光滑。他穿的靴子也许特大得不可脚，也许特小得不可脚。这都得看那位年轻的绅士，天生来的是怎么样的性格。
（张谷若译）
3.省略
英语注重形合，汉语注重意合，所以在汉译英语对偶时，其中的一些连接词往往可省略不译，以使译文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
例句1：
Everything going out and nothing coming in，as the vulgarians say.Money was lacking to pay Mr.Magister and Herr Rosenstock their prices.
（O.Henry: A Service ofLove）
俗话说得好，坐吃山空；应该付给马吉斯特和罗森斯托克两位先生的学费也没有着落了。
（王永年译）
例句2：
Snares or shot may take off the old birds foraging without hawks may be abroad，from which they escape or by whom they suffer...
（William Thackeray: Vanity Fair）
老鸟儿在外面打食，也许会给人一枪打死，也许会自投罗网，况且外头又有老鹰，它们有时候侥幸躲过，有时候免不了遭殃。
（杨必译）
4.反译
对偶修辞时常会涉及否定表达，但是英汉语言在表达否定含义时有着明显的不同，因此在翻译英汉对偶时需要运用反译法进行适当转换，即将英语的否定形式译成汉语的肯定形式或将英语的肯定形式译成汉语的否定形式，以使译文与汉语的表达习惯相符。
例如：
With malice toward none，with charity for all，with firmness in the right，as God gives to see the right...
我们对任何人不怀恶意，对所有人心存善念，对上帝赋予我们的正义使命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