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塘疏

五代·钱　镠

【提要】

本文选自《全唐文补编》（中华书局2005年版）。

钱塘江入海的杭州湾呈平面收缩（湾口南汇嘴至镇海断面宽100公里，向内约110公里至尖山，低水河宽收缩为10公里），加上今乍浦以上的河床急剧抬升，潮波剧烈变形，在尖山稍下形成涌潮，经常出现流速达5～7米/秒的水流。强劲的涌潮、宽浅的江道、主流的频繁摆动，对两岸堤塘及其他各类建筑物破坏力极大。因此，岸崩、塘毁史不绝书。

钱镠这封呈给朝廷的奏疏中，详细记述了海潮危害、修筑海塘长度以及经费开支。《吴越备史·杂考》翔实记录了修筑海塘细节：又以大竹，破之为笼，长数十丈，中实巨石，取罗山大木长数丈，植之，横为塘，依匠人为防之制，又以木立于水际，去岸二九尺，立九木，作九重……由是潮不能攻，沙土渐积，塘岸益固。竹笼石塘的建成，是钱塘江海塘由土塘发展到石塘的重要转折。

由于防治海潮收到了良好效果，两浙民间称他为“海龙王”。

为筑塘御潮，请复古基，以卫民生事。窃惟之江水源，自衢、婺、睦等州各道［1］，汇入富春［2］，奔腾而入。潮汐由杭州之盐官、秀州之海盐各路，汇入鳖子门而入［3］。每昼夜两次冲击，岸渐成江。近年以来，江大地窄。

溯自唐贞观［4］以前，居民修筑，不费官币。塘堤不固，易于崩坍。迨后兵革频兴［5］，民亦屡迁，遂废修塘之工。海飏大作，怒涛掀簸，堤岸冲啮殆尽。自秦望山东南十八堡［6］，数千万亩田地，悉成江面。民不堪命，群诉于臣。臣目击平原沃野，尽成江水汪洋。虽值干戈扰攘之后，即兴筑塘修堤之举。

春秋时白圭筑堤，壅于邻国，孟子讥以为仁人所恶［7］。臣今按神禹之古迹，考前人之治堤，其水仍导入海，不伤邻界，则土地复而邻无患，塘之不可不筑，一也；况民为社稷之本，土为百物所生。圣人云：有土斯有财。塘之不可不筑，二也；经始于开平四年八月［8］，竣事于是年十月。功成，计费十万九千四百四十缗［9］。堤长三十三万八千五百九十三丈，以御江涛。外加土塘，内筑石堤，不辞鞭石畚土之劳［10］，以图经久乐利之计。塘之不可不筑，三也；况风气所凝，人材所聚。昔之汪洋浩荡，今成沃野平原，东南水土长生，亦可以储精气之美，人文之盛。今则征科有据，常赋无亏，岁获屡登，民亦奠业。

臣非敢沽名，以邀斯民之戴德，实不忍以沃壤之区，投之江汉耳。兹塘已筑，将见安澜，永庆海晏河清矣。谨将筑塘缘由，据实奏明。伏惟睿鉴。谨奏。开平四年十月。

【作者简介】

钱镠（852—932），字具美，临安人。唐乾符初受募为偏将，因军功先后授镇海等军节度使，后梁开平元年（907）封吴越王，龙德三年（923）称吴越国王。竹笼石塘修成后，钱镠还疏通杭州城内、外运河，并建浙江、龙山两闸（一说在钱氏掌权时期），以沟通钱塘江。又疏浚杭州西湖、越州鉴湖，并引西湖水入城内运河，使杭州渐渐成为当时我国东南的大都会。

【注释】

［1］衢：今浙江衢州。婺：今浙江金华。睦：今浙江淳安西。

［2］富春：即富春江，是钱塘江从桐庐到萧山段别称。

［3］盐官：今属浙江海宁。秀州：今浙江嘉兴。鳖子门：钱塘江入海口南大门称之。

［4］贞观：唐太宗李世民年号，627—649年。

［5］迨：及，到。

［6］秦望山：处会稽群山中，海拔543米。

［7］白圭：名丹。曾任魏国宰相，筑堤治水闻名。孟子谓“以邻为壑”。

［8］开平：五代后梁太祖朱温年号，907—910年。

［9］缗：音mín，一千文铜钱谓之。

［10］鞭石：《艺文类聚》载：始皇作石桥，欲过海观日出处。于时有神人，驱石下海，嫌其慢，鞭之，石尽流血，悉赤，至今犹尔。后以鞭石为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