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殿赋

唐·黄　滔

【提要】

本文选自《全唐文》（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隋炀帝在扬州大建离宫，高大的楼船就是他奢华享乐的一个去处。

本文详细描绘了炀帝龙舟楼船的雄伟气势、豪华装饰，想必在这样高高的楼船上观赏嫔妃莲步、歌伎柳腰，看着烟雨江南，听着丝竹齐奏别是一番享受吧。

作者同样描述了隋朝短短三十多年便灰飞烟灭的景象，且点明隋炀帝不学“汤武推仁”，才导致“銮辂而飘成覆辙，楼船而堕作沉舟”。

昔隋炀帝，幸江都宫，制龙舟而碍日，揭水殿以凌空［1］。诡状奇形，虽压洪流之上；崇轩峻宇，如张丹禁之中［2］。当其城苑兴阑，烟波思起。截通魏国之路，凿改禹门之水［3］。

于是怪设堂殿，妙盘基址。屏开于万象之外，岳立于千艘之里。还于玉阙，控鳌海以峥嵘；稍类云楼，拔蜃江而耸峙［4］。皆以彩饰无比，雕镌罕量［5］。装羽毛而摇裔，叠琼璧而荧煌。镜豁四隅，远近之风光写入。花明八表，古今之壮丽攒将［6］。

天子乃纵巡游，极驾驭，登巨舰以龙跃，扩深扃而虎踞。旌旗剑戟以络野，珠翠歌钟而触处。三十六宫之云雨，澒洞随来［7］。一千余里之烟尘，冥蒙扑去［8］。百幅帆立，千夫脚奔。上摇乌兔，下窜蛟鼋。天河邂逅以惊杀，地轴参差而轧翻［9］。兰棹桂楫之骈阗［10］，行辞洛口。鸳瓦虹梁之岌嶫，坐彻夷门［11］。启闭讵常，登临罔毕［12］。雷訇之竹箭冲过，辐凑之木兰贮出［13］。柳丝两岸，袅为朱槛之春；水调干声，送下青淮之日［14］。

既而遄惊鬼瞰，遽及神谋［15］。銮辂而飘成覆辙，楼船而堕作沉舟。宝祚皇风，一倾亡于下国；霞窗绣柱，大零落于东流。

嗟夫！驾作祸殃，树为罪咎。穿河彰没地之象，泛水示沉泉之醜。血化兆庶，财殚万有。所以汤武推仁，不得不加兵于癸受［16］。

【作者简介】

黄滔（840—911），字文江，莆田（今属福建）人。唐乾宁二年（895）进士，官国子四门博士，因宦官乱政，愤然弃职回乡。黄滔是晚唐著名诗人，《全唐诗》收录其诗作100多首。

【注释】

［1］江都：今江苏扬州。

［2］丹禁：谓帝王所居的紫禁城。

［3］魏国：战国时其位置大致在今河南北部至山西南部一带。禹门：传说大禹治水在今江南一带。

［4］蜃江：指运河。

［5］罕量：谓难以计数。

［6］攒将：谓汇集。

［7］澒洞：汹涌貌。澒：音hòng。

［8］冥蒙：幽暗浓密貌。

［9］地轴：谓大地。轧翻：谓变化多端。

［10］骈阗：谓桨楫林立。

［11］岌嶫：高耸貌。夷门：泛指城门。

［12］讵：无，非。

［13］竹箭、木兰：均为船名。

［14］青淮：谓炀帝下淮扬。

［15］遄：音chuán，快速，疾速。

［16］癸：兵器。句谓商汤周武灭夏、灭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