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州新城门颂

唐·符　载

【提要】

本文选自《全唐文》（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唐德宗（742—805）时，藩镇将领朱滔、李希烈、朱泚等纷纷叛乱，德宗被迫不断出逃避难。叛乱平定之后，德宗对强藩巨镇的父死子代、据地称雄，再也无可奈何。加上朝臣倾轧、宦官猖獗，各地纷纷高筑墙以求自保。

蕲州地势相对平坦，无险可据。文中说，“民大愁恐”，可见这位御史中丞修筑城墙可算是一件民心工程了。既然是民心工程，大家自然奋勇争先，齐心协力，修筑好的城墙当然巍峨险峻，足以佑护百姓了。

城于防，《春秋》书之，重时也。城于蕲［1］，舆人诵之，美功也。何可谓之功？曰余得言之矣。大唐庚辰岁秋九月，岳鄂观察使御史中丞郑公前牧于蕲春［2］，始佩铜虎符。是年冬十一月，蔡人不虔［3］，天子诏诸侯之师诛破之。我有疆场，与人腹背，虑祸甚剧，为虞落然［4］，民大愁恐，若寇暴至。是邦也，夙昔无事，人傲慢，垂百余祀，城隍不张，颓墉坏堞［5］，仅为平野。

公乃度旧址，量客土，备畚锤，啸丁壮，勃焉而兴。于是谨刀布以索力［6］，考鼛鼓以荡气，严进退以设令，立师伍以程课［7］，烝徒雷呼，万锤星飞，诛惰耸劳，间无留时。凡甲子五癸，即崪然城成矣［8］。墉高三雉［9］，门容两辙，周回一千八百四十步，门台睥睨［10］，霞赩云截［11］，如崇山断岸，邈不可向，议金汤者，我居首焉。

日者嗣曹王皋讨希烈之叛［12］，于此尝具板干［13］，作为坯筑，役徒巨亿，经费称是，树而复溃，卒无能名。风俗耇老以为蛟螭灵怪［14］，蟠窟固护，使人不见其绩也。公躬自省视，循理辨物，心祷且计，辅之至诚，遂用坚緻。

呜呼！蕲城，楚旧封也，疆淮蔡，迩申息［15］，地当隘束，实生攻夺。若向时敌者驱铁衣［16］，出穆陵［17］，袭我无备，摇胫而至，即江淮之南，吾见其波动矣。然俾夫大藩倚其固，属郡抱其势，千里士庶，高枕而卧，寇不致萌弯弓捻矢之意者，新城之谓也。由是大君听民间威声闻望，以公有文武上才，秉心塞渊，可以防方隅，可以握权贵，故拔自倅牧，雄居盛府。山川幢盖，皆旧物也，寄任之重，夏无其邻［18］。夫贤为世出，绩因时达，微新城，吾见公之力才事业，其堙郁不扬乎［19］？鲰生作颂［20］，颂以后。辞曰：

庚辰之岁，鹑首有彗［21］，人用五兵。维彼蕲下，疆及风马，实启戎情。在昔无虞，蔑其闉阇，埤堞颓倾［22］。我公作守，恢拓荒旧，乃新其城。百堵言言，四阿孱颜，矗如云平［23］。扼衡据会，寇不敢过，生人休戚。维兹盛烈，遭时而发，鸿振芳名。我有贞石，不追不琢，孰闻风声。是用作颂，冀兹不朽，与日永明。

【作者简介】

符载（生卒年不详），字厚之，蜀人。初隐庐山，后出仕，累官至监察御史。书法、文章并称善。

【注释】

［1］蕲：音qí，今湖北蕲春举。

［2］庚辰岁：唐德宗贞元十六年（800）。郑公前：生平不详。

［3］不虔：不恭敬，谓反叛。

［4］落然：荒废貌。凄凉、冷落。

［5］颓墉坏堞：谓城墙颓败。

［6］刀布：货币。

［7］程课：考核检查。

［8］甲子五癸：谓五十天。崪：音zú，高耸险峻貌。

［9］雉：城墙面积单位。长三丈高一丈为一雉。

［10］睥睨：音pì nì，城墙上锯齿形的女墙。

［11］赩：音xì，大红色。

［12］希烈：即李希烈。782年，唐五镇叛乱，其中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兵势最炽。唐嗣曹王皋击其部将陈质之众于黄州。

［13］板干（榦）：古代筑城筑墙的用具。榦：夹板两旁支撑的木柱。

［14］耇老：年高的人。耇：音gǒu。蛟螭：犹蛟龙。

［15］申息：均为周国名。在今河南境内。

［16］铁衣：谓士卒。

［17］穆陵：穆陵关，在今湖北麻城北。

［18］幢盖：赤幢如曲盖。故为将军刺史的仪仗。因亦用以称刺史、郡守。夐：音xiòng，远。

［19］堙郁：窒塞不明。堙：音yīn。

［20］鲰生：愚陋之人。作者自谦。鲰：音zōu。

［21］鹑首：星宿名。朱鸟七宿中的井宿和鬼宿。古人以为天有彗则人间有灾异。

［22］闉：音yīn，瓮城。阇：音dū，城门上的台。埤：音pì，矮墙。堞：音dié，城上齿状矮墙。

［23］言言：高大貌。孱颜：险峻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