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津桥赞

唐·张　说

【提要】

本文选自《全唐文》（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古蒲津桥，位于今山西永济市西部蒲州古城西门外。它是横跨在黄河上的第一座浮桥，时建时毁，断断续续存在了1 900多年。

蒲津桥始建于鲁昭公元年（前541）。唐开元十二年（724）对蒲津桥作了加固和修建。两岸各铸铁牛4尊，以维河桥。牛下有柱连腹，入地丈余。牛旁各有1铁人，并有铁山4座，前后柱36根。

1989年始，蒲津渡遗址文物陆续出土。其中唐开元铁牛，其数目之多、体积之大、分量之重（柱、座计内，轻者45吨，重者可达70吨）、铁质之优、造型之美、工艺之精、实用价值之大，举世罕见，为研究唐代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桥梁架设、冶炼铸造以及黄河变迁等提供了可靠的依据，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本文讲述的就是蒲津桥的历史及开元年间再造的经过。

《易》曰“利涉大川”，济乎难也；《诗》曰“造舟为梁”，通乎险也。域中有四渎，黄河是其长；河上有三桥，蒲津是其一［1］。隔秦称塞，临晋名关，关西之要冲，河东之辐凑，必由是也［2］。其旧制：横絙百丈，连舰十艘，辫修笮以维之，系围木以距之，亦云固矣［3］。然每冬冰未合，春沍初解，流澌峥嵘，塞川而下，如础如臼，如堆如阜，或或掍，或磨或切［4］：绠断航破，无岁不有［5］。虽残渭南之竹，仆陇坻之松［6］，败辄更之，罄不供费，津吏成罪，县徒告劳，以为常矣。

开元十有二载（一作九年十二月）［7］，皇帝闻之曰：“嘻，我其虑哉！”乃思索其极，敷祐于下，通其变，数纤不倦；相其宜，授彼有司。俾铁代竹，取坚易脆，图其始而可久，纾其终而就逸，受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于是大匠蒇事［8］，百工献艺，赋晋国之一鼓［9］，法周官之六齐［10］，飞廉煽炭［11］，祝融理炉［12］，是炼是烹，亦错亦锻，结而为连锁，镕而为伏牛［13］，偶立于两岸，襟束于中［14］，锁以持航，牛以絷缆，亦将厌水物［15］，奠浮梁。又疏其舟闲，画其鹢首，必使奔澌不突，积凌不溢。新法既成，永代作则。

原夫天意，有四旨焉：济人仁也，利物义也，顺事礼也，图远智也。仁以平心，义以和气，礼以成政，智以节财。心平则应，谐百神矣；气和则感，生万物矣；政成则乂，文之经矣［16］；财节则丰，武之德矣。故天将储其祯，地将阜其用，人将盈其力：圣皇之道，乾乾翼翼［17］，观艺而无穷，咏功而无极。

【作者简介】

张说（667—730），唐代文学家。字道济，一字说之。世居河东（今山西永济），徙家洛阳。年才弱冠，对策第，授太子校书，累官至凤阁舍人、中书令，封燕国公。前后三次为相，掌文学之任凡三十年，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宗。有《张说之集》传世。

【注释】

［1］蒲津桥：在今山西永济与陕西大荔之间黄河上的古桥梁。

［2］“隔秦”数句：蒲津桥横跨黄河，东为蒲州镇，西是大庆关。

［3］“连舰”句：春秋时，秦公子鍼离秦适晋，连舟为桥而渡黄河。修笮：谓长竹索。笮：音zuó，以竹皮编成的索。

［4］春沍：谓冰凌。流澌：江河解冻时流动的冰块。：音zhuāng，撞。掍：音hùn，通“混”。

［5］绠：音gěng，绳索。

［6］陇坻：即陇山。

［7］开元十有二载：724年。

［8］蒇事：谓筹划桥事。蒇：音chǎn，完成，解决。

［9］晋国一鼓：春秋战国时，晋国曾在国都征收“一鼓铁”的军赋。

［10］六齐：谓六种铜锡比例不同的合金配方。

［11］飞廉：风神。

［12］祝融：帝喾时的火官，后尊为火神。

［13］伏牛：谓蒲津桥铁牛，拴固桥索。

［14］潬：音tān，水中沙堆。

［15］厌：音yā，同“压”。

［16］乂：音yì，治。

［17］乾乾翼翼：朗朗庄严貌。